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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传之郑吉篇(11)


刑部尚书付子义是司空瞩的同窗,若王纯的案子发到刑部他自然会鼎力相助。如今皇上让夜问受理此案,其心司空瞩又怎能不知。他面色深沉,看着闪烁的烛光一言不发。

        “老兄,你唤我来此难道只是看你发呆?”付子义将灯烛移开,坐到司空瞩侧边,“要我帮什么忙你尽管直说,虽说此案不由我管,但最后审核批准必走我刑部。那时候……”

        司空瞩连连摆手,直视付子义:“王纯只怕……”他微微有些哽塞,“只怕是不能留了。”

        “此话何意?”付子义大惊,“不过贪腐罢了,还能要了性命?”

        司空瞩摇头道:“我看皇上的意思……”他叹息一声,“这些年我的势力膨胀太过,只怕皇上……”他站起身子,“罢罢罢,只能弃卒保车了!”

        付子义的手微微紧了紧:“老兄真是这般心思?”

        “他已不能保,我不能因他而坏了二皇子的大事。”

        付子义告辞出门,心中惴惴,这司空瞩好狠的心肠。王纯好歹还是他连襟,都能如此舍弃,如己这般所谓的同窗,若一旦阻了他的前程,他岂不是要……付子义咬了咬牙,皇位落入谁手谁能知道,该趁着此时备条后路,日后方好说话。

        付子义与严奕虽同在刑狱体系,却并没太多的交情,往日见面不过点头招呼一声。付子义的突然来访,严奕已隐约猜到意思。他将付子义引入书房,又命郑吉沏壶好茶,笑道:“付大人深夜来访可是为王纯一案?”他将卷宗递与付子义,“详情在内,请付大人指教。”

        付子义忙起身拱手作揖:“严兄这说哪里话,你我同等品级,您又是刑狱老手,我又如何敢在您的面前班门弄斧呢。”他笑着推开那卷宗,“严兄审案公正严明,世人皆知。”他故意拉近彼此关系,“我只是感叹往日与王纯相交甚好,他如今身陷囹圄,心中甚是不忍,想求严兄通情,让我见他一面可好?”

        “这有何不可?”严奕向郑吉使了眼色,“就让我这徒弟陪付大人同去吧。”

        郑吉的姓名付子义今日方有耳闻,他不免多看了两眼。皎洁月色之下,郑吉的脸庞也如那月光一般莹白无瑕,竟有四月梨花之色,艳而不媚,雅而不俗。付子义不免感叹:这样的少年原该读书考学,哪里能想到竟会是刑狱好手。幸亏这小子乃男身,若是女儿,凭他这般秀气的容颜,若再磨炼几年,染上刑狱人的奸诈狠毒,只怕能媲美商之妲己了。

        行到牢房有些距离,付子义便有一句没一句的与郑吉闲聊,无非问些年龄籍贯。郑吉一一作答,进退有礼。“付大人,旁人若遇此事,避嫌唯恐不及,您竟还能来探望,可见大人君子人也。”

        付子义自嘲而笑:“算不上君子人,”他想到司空瞩所说之话,更是心寒,“不过感叹世态炎凉,来此走上一番也是为了让良心好安。”

        郑吉听出这话中的不同寻常,眉眼微眯,有意试探:“司空大人与王大人乃连襟,他定鼎力相救,待王大人出狱之后他一定会感谢付大人患难中的真情。”

        付子义冷笑一声,患难中的真情,这朝堂之上怎可能有真情,全是名利二字。

        郑吉猜到司空瞩只怕是要明哲保身,又言道:“付大人方才说的是,人心不古,人走茶凉之事已不稀奇,更多的是落井下石。”他故作哀叹,“我入夜问时间虽不长,却看多了此类事件,有时不免会想若有一日我也经此定要事先备好保命之符,不然……”他斜眼看向付子义,见那人若有所思,知道这番话说进了他的心坎,索性再加把力,“当然,如付大人这般正人君子定是不齿如此的。若人人都如付大人这般重情重义,那些小人就无法兴风作浪了。可惜啊,这世间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小人的箭更是难防。”说话间已到牢门口,郑吉命人打开牢门,“付大人,您进去叙旧,我们就不在此打扰了。”又让人泡茶送上,郑吉笑容可掬,“您与王大人慢聊,我在门外,若有吩咐,您只管招呼。”

        付子义与王纯聊了大约一炷香的时辰,郁郁而出。严奕令人送他回家,付子义连连摇手:“我虽是文人,但也没娇弱到如此地步。我带了小僮,可自行回家。”

        待付子义走远,严奕问道:“他与王纯说了什么?”

        “为让他敞开心扉,徒弟并未守在一旁。但徒弟已然猜到他二人所聊话题,师父,我去诈王纯一诈。”

        郑吉命人备了酒菜,于王纯面前端坐。见他一副要死不活的模样,不由哂笑。郑吉倒了一杯酒,微微倾身,双手奉到王纯嘴边,可谓礼节俱全:“王大人,一杯薄酒,聊以消愁。”

        此时的礼节,王纯只以为是嘲弄,他冷笑一声,打开郑吉的手,怒目道:“若不是你,我又岂会有今日之灾。”他扑到郑吉面前,揪起他前襟,“你与严奕设计害我,当我不知吗?此时又假惺惺来送酒菜,郑吉,你们辱人太甚!”

        郑吉抬手止住狱卒,眯起双眼,似笑非笑。他故意拉长了声调,语气中尽皆嘲讽:“王大人,是谁害你,你还不知吗?”他挑起眉头,“以我师父之能,若要诬陷于你,又岂会造一被人一眼便识破的假章。”

        “你这话是何意思?”王纯愣住,手上的力道也减了几分。

        郑吉轻轻挪开他的手,重于酒案边坐下,复又斟了一杯酒递给王纯:“王大人心里不舒坦,故而想事也不太明晰了。”见王纯将酒饮下,知他已平复心绪,又道,“我师父与大人确有嫌隙,但大人与师父共事这么多年,师父为人怎样大人不会不知吧?”王纯垂眉停杯,郑吉又道,“师父是用这种法子的奸邪小人吗?他若要对付大人,定是堂堂正正的去找大人的犯罪事实。”他饮了一口酒,看向王纯道,“不瞒大人,这段时日我与师父正在四处搜集大人知法犯法之罪责,原想等证据确凿之后便上书弹劾大人,哪料到,天降密信。”他这话说的实在,由不得王纯不信。

        王纯惴惴:“你们搜集了我多少事情?”

        “不多不少,正巧一箱。这些事有大有小,保管能让大人丢了官帽。”

        “既然如此……”

        “既然如此,我们更没必要假造什么密信!”他重重放下酒杯,神色凛然。

        “不对。”王纯指着郑吉,“你是三皇子的近侍,你也许是在替他办事。那信中的一切……”

        “那密信矛头的确直指二皇子。起初拿到这密信,我十分欢喜,以为是天助三皇子。可最后,”他身子半倾,“王大人,最后得利的是谁,您细想想。”

        王纯倒抽一口冷气,最后得利的其实是陈忪!皇上已然对那两个皇子起了疑心!

        王纯脸色忽青忽白,郑吉看着甚觉好笑。他趁热打铁:“若果真密信乃三皇子所作,试问,三皇子会不细看司空大人的印信,留下如此大的败笔?”郑吉腹诽,那蠢货还真就留了这么大的败笔。“我听说当时司空大人一眼就看出那章是假的,王大人,您难道还不明白?”

        “不,不可能!”王纯大叫着,站起身子,俯视郑吉,“绝不可能这样。你在离间我们,对,你就是离间我们!”

        “那刚刚付大人来又所为何事?”郑吉立起身,直视王纯,眼神凛然。“王大人,你在自欺欺人!”

        王纯颓然倒地,方才付子义言语间尽是试探之词,有意无意问及司空瞩把柄。他原以为是付子义奉司空瞩之意前来试探,如今听郑吉之言,他竟是……王纯掩面,司空瞩啊司空瞩,你为了二皇子登上皇位居然下此毒计!他眼中蓄泪,可转念一想又觉不对:“我是他最得力的同盟,他没理由更没必要给我下套!”

        “王大人贵人多忘事,您忘了吴能之案了吗?从那件案子开始,皇上对大人是何态度大人不会不知。您早成弃卒了!”

        “我倒了,他司空瞩便丧失了六扇门的支持,少了这么一大块肥肉他不心疼?”王纯嘶吼着。

        “六扇门不过刑狱,他另有付大人支持呢。”郑吉又笑了一声,“况且,这些年来司空大人党羽众多,皇上早就不满。他让出六扇门,便是向皇上示弱,这其中的好处王大人应该明白。”

        王纯牙齿乱颤,他已完全信了郑吉的话。他红着眼瞪向郑吉:“小子你与我说这么多目的为何?我看你是真小人,索性不要藏着掖着,敞开天窗说亮话!”

        “王大人爽快人。”郑吉伸出手,“我要你手上捏着的司空瞩的把柄!”

        “你是为了三皇子?”

        “不错!”

        “三皇子有你在侧,何愁皇位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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