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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红衣六


闻言,罗麒凝重了起来,眼里散漫的光芒撒到几个死者身上。

        他疑惑顿消,却万分感叹道。

        “这个鬼王的丝线,怕是具备有蛊惑人心的力量。虽不知怎么办到的,但是目前看来,它导致的结果便是会让人一点点的丧失求生欲,直到猎物自杀掉。”

        萧白芷迷了一般,压抑不住心里堵满的愁苦不得释。

        “为何呢?为何这样做?明明无冤无仇却如此大范围无差别杀害。”

        元焕低了低头,整个人隐在黑暗里,目光触了触那地上清风拂过没有动弹的尸首。看不清表情,只轻声道。

        “很可惜,很多时候没有什么特别的理由。就算有理由,就算是个悲伤的理由,那也不是能冲刷罪恶的饰词。”

        萧白芷不能接受的抬头,刚张了张嘴,却满是克制的咬了唇。

        仿佛用了很大力气将要说的话压下,她重重的摇了摇头。像是调整好情绪,将眼泪逼下,随后才眼里晶莹却坚定道。

        “那我们下一步该如何?”

        元焕斜斜的转头,满是担忧的望着这那无所适从的刑警一队人,只轻声道。

        “骆队你们得赶紧走,你们的意志力虽比常人坚定些。可到底不是修士,我会让无忧带你们出去。就算有结界,她应该能破开。”

        他又朝着刚想出声反驳的无忧嘱咐道。

        “你听话!我知道你想找鬼怪打一架。但他们的安全更重要,先带他们出去。送完再接应小薇,来找我们。接完自由行动,顺着天上丝线去救人。一个丝线的源头就是一个人,知道吗?”

        无忧原本气鼓鼓的,只是元焕的声音虽然不算严厉,也不算温和。佛修一门,打鬼怪最为厉害,这鬼怪道行之深,害无忧丢了脸面。她很想找回都颜面来,但局面压到这里,她只得晓得分寸认了怂。

        骆队几人怔愣的看了看两个人,又转过头。只是周围气氛过于寒凉,不由得闭了嘴。跟着那气冲冲的无忧上了车,驶去那安全的地界。

        萧白芷目送着车子走远,呼吸一上一下的喘,心里似有不解,抬头望了望那元焕,面带了些犹豫不决。

        元焕看着萧白芷似是有话要说,却像失了气力。好几次想开口,却只是闪闪烁烁的望着他。

        元焕没有耐性,事情急的很,他没有时间浪费。便急迫的呵道。

        “怎么了?想问什么?”

        萧白芷脑袋一颤,轻声道。

        “你是如何知道他们离开不会有问题呢?若是那个丝线一断,他们就会出问题。或者那个丝线断了才能出去呢?如何判定的呢?”

        元焕的目光越来越凉,逐渐放肆到不可思议的程度,他嘴巴张了张,可是没有说话。

        只是萧白芷顶着那目光,觉得心里好像被抽了一鞭,那话没说居然比说了更加狠毒。

        她懊恼的自己问了这个问题,那元焕就差别把她是不是傻的疑问写在额头上。

        她气的咬紧了牙,眼泪似是要夺眶而出。

        罗麒看得不忍,温声解释道。

        “你看到那个顶上阵法纹路没有,和那个千丝杀阵没有太多改变,书上有记载啊。这个阵法没有那么难缠,只需要离开场上背后丝线就会断的。从这个阴气来说,这个鬼王也没有那么强,毕竟是鬼王而已,鬼王只是和千年妖怪一个级别而已。所以就算丝线断不了,无忧的功力可以解决的。”

        萧白芷神色白了白,颤颤的豁出了很大的勇气问道。

        “什么…什么书有写?”

        罗麒面上笑容不改,他向来没有脾气,总是眯眯眼的笑。用一种温和的气质缓缓的打动着人,很难让人相处起来不舒服。

        他总是很耐心的,没有一点烦躁的模样一字一句仔细说起。

        “我们这边办公室就有许多,你们宗族开的伏魔殿就有知识传授。那回去之后我拿一些给你,一切基本的鬼王阵法,类型,妖怪诅咒习性等慢慢给你看。”

        萧白芷楞楞的点头,只是不知为何,对方那么耐性那么温和。她莫名心里气岔,这怎么有种对方在带幼儿园老师在带孩子一般的态度。

        虽然那般有礼,可总让她觉得自己被人轻看到一个很低的程度,虽然是事实。

        她只得握紧了拳头,默默忍了下去。

        元焕和罗麒,萧白芷分道扬镳。那罗麒是鬼修,寻常的鬼王也不是他敌手,他带着萧白芷,元焕放心。

        也是因为这范围太广,他们必须分开争分夺秒。

        元焕撒开步子奔跑,修长的身子扎进迷雾中,利刃一般一路冲破那血色沉沉的暮霭。

        脚下尖细的石头被那皮鞋往后踢飞。

        他身后虽是牵着丝线,但是修士到底无碍。

        那一轮血色的法阵一圈又一圈的转动,每一圈过后颜色更深邃了些。那玫红随着甩动,如水纹一圈一圈的荡漾开来。

        天重重的压了下来,云端燃的红色越发浓郁。

        空气中那若有若无的血腥缠绕上来,更使气氛诡异下来。

        明明是大白天的,却如在屠宰场一般刺鼻煞气里面奔跑。

        他的全身上下如同浸在血泊一样,沾染了多少怨气与难闻的血腥味道。

        他气恼的一拳又一拳舞开那围绕上来的雾怨,他抬头望,那穹顶之上的一根根细丝偶尔闪烁着光芒。

        那丝线之下就是系着一个活生生的人!

        而这方圆几公里内,到底能涵盖了多少人?虽说是荒地,可是那火葬场,和那墓园的边缘一角估计是被影响到了的。

        他衬衫一角跑得掉了出来,头发凌乱纷飞的望着天穹之上接引的丝线跑去。

        直到那血雾的边边,已经可以看到外面的阳光明媚,灿烂生辉。

        他踏上那大理石阶,陵园塔松异常青翠喜人。

        只是那放眼望去,是一排排的立着的白色石碑。哪怕这般整齐,这般安静。那沉重压抑的气氛,还是一下压上的肩头。让人不敢大声喘息,敛去玩笑神色。

        带上那最恭谨沉穆的表情,去尊重此地安息的亡魂。

        但是那陵园角落上,血雾覆盖的地方,丝线牵引之下,站着一个人。

        那人身材高大,庄重的黑色军服裹在身上,身姿挺拔如山。

        黑色的帽檐,盖住那人的眼眸,只露出完美轮廓的下颚。

        他只是在站在那里,站在千百个墓碑之中。

        他没有说话,没有低头,脊背挺的极正。无端端的,一种孤寂又寂寥的气场,从这个男人上散发出来。

        他静静的站着,一动也不动。

        他身影忒长又寂寥,他像是陷入某种旧梦里,迟迟醒转不来。仿佛刮风下雨,雪落烈日,他都将如石雕一般岿然不动。

        见到他的那刻,元焕心脏沉沉的像被人压到冰凉的水里,压抑的不能跳动。

        他知道周正会出现在这里,溯洄盘预示了他会在这里,预示了周正的死亡。

        这到底还是命中注定,可是元焕不肯!

        他胸膛起伏的厉害,气息喘的不匀,眼里渐渐凌厉起来。

        他望着那静止如画一般的军人背影与墓碑,随便一张照片拍下来,那笔直微垂头的人,那洁白的墓碑,便是意境非凡的构图。

        仿佛尘世污浊里,什么东西在璀璨夺目的绽放光彩。

        可元焕非要破坏这风景如画,非要将他从自省的世界拉回来。

        他握紧了拳,对着亡灵永息的寂静之地大声呼唤。

        “周正!”

        那站在墓碑前高大的背影身子轻轻一震,他缓缓的回头。

        那动作在元焕眼里,放的异常缓慢。

        元焕不知为何,忽然有种罪恶感。

        就如同叫醒一个做美梦的人,如同扰了繁花之上吸蜜的蝶,如同惊了金色晨雾里,漫步饮水的白鹿。

        他乱了别人的世界,搅乱了那一滩平静湖水。

        那帽檐下寒如灿星的眸子淡淡冷冷的射了过来,就如同那寒夜月光洒在了元焕身上,那样赏心悦目。那么洗涤心灵,却让人身体生凉,仿佛手脚都僵硬起来。

        元焕远远的与那人隔着几层台阶,那人居高临下,斜着头,眼角微红的轻轻瞟着他。

        那人面无表情,眼里很冷,像是霜结了一次又一次的冬河。

        远远的,让人感受到寒意。

        那目光很薄,远远的望过来,像是花了很大的力量。

        周正满是恨意的望着元焕,那眼里氤氲,眼角红的厉害。

        那股恨意深远却不执着,像是时间冲淡之后余下无奈的妥协。

        那眼珠黑漆漆的,幽深一片,像是藏着巨大的忧伤。

        而最后眼睛里泛出水光,像是将眼里沉下的深重的眷恋不已通通浮出水面。

        那人眼神,多像一个求而不得,深重爱意的失落者。

        只一眼,元焕喉头哽咽,心疼的眼睛滚烫起来。

        但元焕还惊慌失措的被那一眼万年击碎,收拢不起神智。

        周正却满是落寞,披着满身疲累的影子的走了。

        像是披着难以抑制的哀伤,拖着沉重的步伐,带着坚定的目光,要走向某地。

        周正嘴角轻轻挤起一抹笑容。

        那笑那么薄,那么脆弱,总让人想起正午阳光下苍白的雪。

        他脚步越发轻快,仿佛身上一件一件的重担卸下,就快解脱,去到舒适的彼岸。

        那一刻,元焕看着他落寞离去的背影,心像被人狠狠的抓住。

        他有种直觉,那人的背影就要走进光亮里消失,他将这见不到这个人。

        这个人他喜欢了一辈子,从少年到青年,从以前到以后的一辈子。装载了他所有喜怒哀乐的人,就要消失了。

        他突如其来的抑制不住汹涌如潮水的情绪,在白碑林立的墓园里。

        如个被抢了糖果的孩子一样嚎啕大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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