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私奔

钟灵说要走了的时候，我不吃惊。因为我发现她近来一直为走做准备。她把赏赐都换成了银子，假装不经意的把心爱之物留给乐队里她喜欢的人。

        “姐姐，我知道你觊觎我这把琵琶很久了。”她笑着，“送给你吧。”

        小叶紫檀象牙琵琶，“太贵重了。我不能要。”

        “这是我父亲留给我的。”她塞到我手上，“确实是舍不得送你。可是它太漂亮，太招摇了。我不能带着它。你帮我照顾好它。”

        一时语塞。这是这个女孩儿从故乡到他乡，一路相随的，它太贵重了。

        “当做是给你的报酬，送我和小权出城。只有你能帮我。”她冲着我眨眨眼。

        姐妹一场，只要你开口，你需要，我肯定帮。

        这个家，现在能大摇大摆带着侍女出门去的，除了主子们，也就是我了。外人看来被石崇宠溺的任意妄为的我。这是石崇许诺过的给我的自由。他理解的所谓自由。

        春节后这一段时间，城防安保很紧张。楚王司马玮和淮南王司马允等纷纷赶来洛阳。当初杨骏火力全开把诸王赶到地方，是怕诸王实力强大，与其等他们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合纵连横，不如分而治之。但等政局稳定，至少是杨骏看来，政局稳定，坐视这些诸侯在地方做大做强，难以控制，又成了杨骏的心头刺。特别是好勇斗狠的司马玮，这个司马炎第五个儿子，留在自己的封属地，一直是杨骏的心病。此次司马玮主动申请回洛阳，正中杨骏下怀。

        可天底下，不如意事十之八九。不如意才是常态，哪来的那么多神来之笔？谁又能准确的知道到底是谁如了谁的意呢？

        小研寻刘琨大半日才找到人。把通行令腰牌交给我的时候，小研叮嘱道，“刘大人说，最近城防异动，感觉可能有事要发生，叫我提醒你最好不要出门。实在不得已非得出门，必须快去快回。”

        带上腰牌，年宋驾车，小研在家躲好，钟灵扮小研。我必快去快回。

        黄昏时分，我送他们出城。马车上，钟灵她紧握我的手，我甩不开。眼里都是光，是憧憬着美好的未来吧。和相爱的人，携手到老。

        老实说，我很羡慕。

        “当真不后悔？现在后悔还来得及。”我逗她，“若是跟了侯爷或者哪个爷，锦衣玉食，半个主子。”

        “我要跟我的青梅竹马，吃糠咽菜也美满。”

        把自己所有值钱的首饰都给了钟灵。这是我战友出嫁，不能寒酸。“钟灵，我以后会想咱们一起的日子。”不知何时还能在一起弹琴喝酒。

        “绿珠，放心吧。等我和小权到了并州，安稳下来，我悄悄托人给你带口信的。”

        “别，万一，被发现了，被抓回来。”

        “那你就努努力，得个实宠，给我从侯爷那里讨一份自由文书。”

        她拍着我的手，觉得不够，狠狠地抱住我，“你这丫头，琵琶弹得是真好。嘴巴毒，人是真让人讨厌。身子骨又弱。真是让人不放心的家伙。我会想你的琴声的。深宅大院，不好混。少喝酒。灌醉自己，就可以少点烦恼吗？傻子，你给我好好的。”

        “我们都好好的。”回抱她。

        这一别，是不是就是永别？

        她向着她心爱的男人跑去。

        如果，故事，就定格在这里，就happyending，该多好。

        “你，就是绿珠？”小权看着我，做最后的确认，像猎人等着他的猎物。然后，手一挥，七八个侍卫出现。抓我带这么多人，对我，过于隆重了。

        “孙爷等你很久了。”

        年宋拔出了剑。

        钟灵凝固了，“小权，你这是要干什么？！”

        “把她送去给孙爷，换了银子，咱们马上走。”他的男人拔剑，刺向年宋。

        “你今天卖了绿珠，来日，也会卖了我！”钟灵拉住我。

        “跑！快跑！”年宋边迎战边引导着我们逃跑。上马车已经来不及了。慌不择路。

        钟灵紧紧拉着我，这种男人值不值得托付，日后再讨论，我们俩往回跑。竟然往石府方向跑。那曾是她本心想逃离的地方。很可悲是不是？天大地大，跑出来，竟然发现笼子里还算是安全的。

        “绿珠”，她呼吸急促，突然脚步放缓了，“绿珠，我跑不动了。”

        我停下来，看着她，雪染红了她半幅裙摆。

        她倒在我怀里。

        “绿珠，对不起。”这是她留给我的最后一句话。

        “起来，快跑！”年宋一手拉我，一手挥剑。

        有箭射来。年宋竟把我裹在怀里。肉身当盾。

        那几个大汉倒地。

        是衍月，带着十几个家丁。

        年宋走上前，一脚踩住小权握剑的手，剑锋抵着他的脖颈。他挣扎着想爬起来，却不能。

        “孙秀许你多少银子？”

        “十两。”

        “求大爷，放过我吧！都是讨个生活。”

        “你到地下，问钟灵肯不肯放过你。”

        人狠话不多，一剑封喉。

        十两？你不知道，钟灵包裹里的首饰随便一件都不止十两。从西域到洛阳，你俩也是历尽甘苦走在一起。是穷得时间太久了吗？

        我摸摸钟灵刚刚还鲜活的脸庞。妹子，你没有对不起我。是我，对不起你。我能这么事不过心，是因为我笃定我不会死在这个时刻。

        我忘记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这是我的外挂，可不是你的。是我没能保护好你。是我居高临下的傲慢，轻视了这个险恶的世情，是我害了你。

        “年宋，不允许你用命护我。”我很认真。我不需要谁把命给我。我承受不了这份沉重。

        谁也不行。

        衍月没有时间教训我，她看到了熟人。

        “容姬！”她大声喊。当街大声喊人，声嘶力竭，这不是名门女子该有的风范。我有种不好的预感，是不是今晚要出事？

        不远处，有个女人带着两个婢女走来，秋色长袍，眉目如画。

        衍月几乎是冲上前去，“你怎么在这里？！快上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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