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妇女节快乐
残阳如血。
快日落了。
“快走！快回府！”衍月把我们塞进马车。厉声呵斥。从来没有见她这样，是恐惧？“快走！快回府！容姬，你的车呢？你的人呢？那你跟我们走！”
车没走多久。
天彻底黑了。
衍月看看天色，“来不及了！下车！车太招摇了！下车！快走！”
果断弃车。
“怎么了？”容姬不解，但人相当配合。
第一次觉得回家的路，这么长。
衍月脸色阴沉，压低声音，“今晚，杨骏反了。”
“不可能！杨骏怎么会反？自己的女儿杨芷是皇太后，迫不及待立了皇太子司马遹。他自己又没有儿子，他造哪门子反，造自己女儿的反？”容姬疑惑地看向衍月。
说话间，忽然。
飞矢雨急，火光冲天。是冲着杨骏府的方向。
衍月咬着牙，“是杨骏反了！”
箭如雨射向杨骏府，竟也有射向城外的。有箭呼啸着落在我们身边。拆开箭上绑着的帛书，“救杨太傅者有赏。”
“宫门正门云龙门已经关闭。这个蠢女人居然把帛书绑在箭上，射向城外。太后这是把救自己和自己父亲的希望寄托在城外部队了。”衍月骂道。
这射程，她有计算过吗？这能收到？你好歹养几只鸽子呢。
她把帛书递给杨容姬，“容姬，这次，太后和太傅是真的谋反了！”
这张网编织了几个月，收网居然是在今天。由楚王司马玮带领部队驻守司马门（皇宫的外门），负责保护皇帝；东安宫司马繇屯兵云龙门，又率领四百殿中兵包围杨骏府，担任攻入府中的任务；司马允的国相刘颂带领弓箭部队抢占制空权。
容姬猜到是怎么回事了，“娘娘这么干太冒险了！杨骏可以把云龙门烧掉，显示不妥协的决心。打开万春门，引东宫卫兵和宫外部队，护拥太子攻进宫中。他有兵，临着军械库，他有太子。”
“不可能！杨骏没那个胆量。”衍月坚定地，“这本来就是一场你死我活的争斗。容姬，看来，今晚，我们没那么容易回家了。避开官道，走西路，那边是平民区。也许安全点。”
衍月，你是对的。杨骏真的没有那个魄力。杨容姬说的这个以命搏一把的想法，杨骏的谋士们也想到了。资治通鉴上说，当他的谋士们给他出了这个主意后，他说，云龙门是当年魏明帝花了很多钱打造的啊，要是一把火烧掉了，可是千古罪人。
司马衷同意罢免杨骏的官职，但没说要杀死杨骏。孟观已经得到贾南风密指，杀无赦。杨骏逃到马厩，被乱兵乱刀砍死。历史有时候真的是像一面镜像，局中人看不透。杨骏占了曹爽的府宅，当年曹爽就是被斩杀在这个马厩，而今，历史又一次重演。杀了杨骏，杀杨骏亲族，杀杨骏同党和亲族，还有人借乱铲除异己。
屠杀开始了。
月光惨白。整个城市弥漫着血腥的味道。
乱箭飞蹿。有人杀红了眼，有仇报仇，有怨报怨。
佛挡杀佛，鬼挡杀鬼。
路过文鸯府，看到里面血流成河。不敢逗留，匆匆向门里望了一眼，横尸遍地，其惨状终身难忘。
衍月和容姬相对一眼，一眼万言。开弓没有回头箭。十几个家丁，个顶个也算武艺高强。护着我们往西城。一路狂奔，满眼所见一路凄惨。
看前路一群士兵，手持火把。衍月带大家藏于墙角暗影处，不要正面交锋，希望能够躲过。
一人浑身是血，还是没能逃脱，被摁跪在中央。他大喊，“司马繇！我过去在杨芷被选为皇后的时候，就跟先帝说过，以后我哥哥们出事，跟我没有关系！先帝都同意了，有书函为证！不信你问张华，他知道的！”他又哭又踢，几个士兵上前按住他，他还在拼命挣扎，“我有免死书函！司马繇！你不能杀我！”
杨珧，杨骏的弟弟。
当年皇后杨艳死后，司马炎娶了杨艳的堂妹杨芷。下聘礼的时候，杨珧上书，“自古以来，一家之中，出两位皇后，家族没有能得善终的。请求把我这份奏章藏到皇家祭庙石柜，有一天真的发生灾祸，凭此免除我的责任。”司马炎准了。
当灰犀牛真的向自己撞来的时候，那一纸先帝给的免死金牌，可有用？
口里说着要跟家族划清界限，行动上又跟杨骏分享权力。这一脚踏两只船的搞法，可还行？
“钟会叛变，他老哥钟毓都不受连坐。司马繇，我有免死书函，你不能杀我！”
司马繇下马，走到他身边。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没有任何言语。算是告别。转身上马，走了。
刀砍下来的时候，那人哭天抢地动作太猛，没能对准脖颈，砍在头上，头切一半，脑浆崩出。
他的半颗头，滚到容姬的婢女脚边，她惨叫。
我们被发现了。
这座城，是角斗场，疯了。
打打杀杀中，什么敌我，还管什么青红皂白，只记得要么你死要么我活。
我们被一股人死咬着不放。
仓皇间，躲进一户人家。封了门。这家人已经不知何时不知何人所为，死透了。一辈子，没有这么血腥过。
浑身是血。
透过窗棱，仰头看月。
天什么时候可以亮？这一夜怎么这么长？
衍月，“容姬，可还行？”
“能撑住。”这女人温柔中带着坚定。这是潘岳爱的女人，一路逃命，都没有仔细端详她。这个在历史上只是个符号的女人。跟我设想的千娇百媚温柔如水，又不完全相同。我忘记了，她本是将门之女。
趁着片刻的喘息，衍月问，“容姬，你怎么会出现在城东门？”
“送杨晴出城。”
“她出城了？”
“幸好。不然，她今夜躲不过。”她为自己救了人而庆幸。露着舒展的笑容。“怎么了？衍月，”杨骏最小的女儿杨晴为什么选在今日这个时辰出城？“从小一起长大的。她要我送，我不能不想办法。”
“你是背着潘仁安干的吧？”
“他一贯看不上那家人。”
衍月眼神很诡异，她回了回神，看向窗外，嘀咕着，“不会的。是我想多了。不可能的。”
烧杀声，越来越近。
开始有人撞门了。
衍月站了起来，挺直了腰杆，深呼吸，拔剑。对着家丁安排，分两组人，“进院的时候，看到后门了吧？等下，你们几个跟我出去。趁乱，你们几个带她俩从后门走。”
是我拖累了你。是我惹的祸。如果不是出来找我，你这会儿应该在固若金汤的家中，外面的刀光剑影，跟你没有关系。
“衍月，我来。”容姬坚定地，“我自小随父亲军中长大，生死见惯。你带他们走。”
“别说傻话。没有比我更合适的！谁比石崇更糟他们恨的。平日里只恨没有机会。杀了石崇的妻，更有吸引力。”她反手握住容姬的手，“容姬，我把我妹托付你，你带她回家。你们平安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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