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八百九十四章世界的秘密
这是座阴暗的密室，桌上有几只点着的蜡烛。桌前有两个男人俯在羊皮纸上，其一个不停的咳嗽，眼窝深陷。
“不可思议……你从什么地方搞来的这些该死的机密件？”
泽林惊叹着，眼睛死死的盯着手发霉的羊皮纸。和罗契分开后，柯定尔立刻找到了他，让他和自己到一处秘密基地。
“告诉你，你也不会信……算了，你还是别问了，保密是侦探的职业操守。”柯定尔咳嗽着，手帕捂住嘴。“有一个计划从五年前就开始了，你现在明白了吗？现在发生的一切，有一半不是巧合。烈焰蔷薇骑士团，变种人部队，泰莫利亚和瑞达尼亚，王室联姻。该死的兄弟。有一半，是在按照既定的轨迹前进。剩下另一半是帝国这个搅局者。”
泽林的目光从羊皮卷上抬起，看向将染血的手帕扔到垃圾桶里的柯定尔。
“你带给我的情报太离谱了，离谱到我不知道是否该认为你只是为了想要更多奖金，才弄出来的羊皮卷和密封档案。”
“那我很欣慰，代表你看懂上面这堆乱七糟的字组合到一起代表什么含义。”
“一切的起源都是因为五年前的那场大战……”
“确切说，是五年前南北大战后签订的和平条约。”柯定尔走到桌子另一边，两手撑在桌面上。“当然，事情的开始是在大战。1267年7月，维兹米尔二世国王被半精灵刺客刺杀，同年11月，迪科斯彻代表瑞达尼亚前往柯维尔，请求资金援助，以组建一支可以对抗尼弗迦德大军的重甲军团。我相信，迪科斯彻当时是带着做好被羞辱的准备去的。但柯维尔是瑞达尼亚唯一可以求助的国度，因为在血缘关系上，柯维尔王室与瑞达尼亚王室最亲近。不过是一对闹翻的兄弟。”
“是的，我知道。当年柯维尔是瑞达尼亚的边境之地，拉多维德大帝忍受不住他那个野心勃勃的兄弟特洛伊登对自己王位的觊觎，于是便将他封为伯爵，赶到遥远的贫苦之地，并且下令特洛伊登绝不能离开这块新取得的土地，而且不能干涉瑞达尼亚的国家事务，甚至从来不要求他们缴纳任何贡品和钱财，因为如果缴纳贡品，就意味着拉多维德大帝必须在新年的时候见到那张令他厌恶的脸。结果谁也没想到，柯维尔的移民居然在冰封之地下找到数不尽的自然资源，抵得上玛哈坎的黄金矿场。”
“从拉多维德三世开始，每一任瑞达尼亚国王都在痛心于他们当年看不起而扔出去的土地。想一想，当年看不起的穷亲戚，现在变成了北方最有名的富豪，并且还在布拉河之战狠狠的教训了自己一顿。现在，瑞达尼亚人还要厚着脸皮去请求柯维尔的援助。所以当时只有一个平民出身的迪科斯彻愿意前往柯维尔，其他贵族都不情愿这样做。”柯定尔的手指按在其一行小字上。“根据情报来看，当时迪科斯彻接到伊斯特拉德国王的秘密接见，他们谈了很久。”
“你不知道他们的交谈内容？”
“具体内容只有伊斯特拉德国王、祖尔卡王后和迪科斯彻本人知道。但柯维尔不能主动进攻帝国，也不能援助帝国的敌人，这是埃斯特里尔·帝森国王和佛古斯·恩瑞斯皇帝签订的契约，代价则是帝国对所有来自柯维尔的商品只征收极低的关税。”柯定尔摊开手。“但我们可以看结果，咳咳……”侦探忽然又咳嗽了几声，他单手握拳抵在嘴前，重重的咳了几声后，才换过气来。
“你还好吗？”
“没什么，老毛病了。”柯定尔摆了摆手。“接着刚才的说。在第一次南北大战的时候，柯维尔遵守契约，没有向北方诸国派出一兵一卒。但恩希尔·恩瑞斯皇帝显然不像他的父亲那样愿意遵守契约，我想改变柯维尔态度的事情是在1267年10月16日发生的。恩希尔进攻弗登的时候，和弗尔泰斯特签署一项和平条约，以确保侧翼的安全。结果恩希尔用了十天拿下弗登后，立刻撕毁和约，闪电般的偷袭布鲁格和索登，并且拿下了泰莫利亚在雅鲁迦河边境上的所有要塞。所以，现在我们可以知道结果，那就是一群柯维尔人宣布成立一支自由军团，一群强悍的雇佣兵，由职业军事院校出身的军官率领战士。然后瑞达尼亚立刻雇佣了这支部队，并投放到对抗黑衣人的前线。自由军团坚持到1268年，而瑞达尼亚在全国境内招募了四千名重骑兵和三万五千名士兵。”
“这是柯维尔和瑞达尼亚，在当年撕破脸皮后的第一次合作。”泽林点点头。“然后威胁就消失了。”
“不，我的好狩魔猎人啊，威胁不仅没有消失，和平条约才是真正的威胁。”柯定尔恨铁不成钢的甩着手。“你难道就看不出来吗？和平条约签订后的几年发生了什么？你可以在维吉玛买到艾宾的毛毯，可以在崔托格的药店买到亚穆拉克的曼德拉草，可以在瑞达尼亚的港口看到爱托里亚的造船厂的货船，可以在马里波找到那赛尔的玫瑰酒，而马里波在五年前还被尼弗迦德军团围困了数个月之久。维吉玛甚至都有尼弗迦德商人协会办事处。”
“我不太关注这些。”泽林干巴巴的说道。
“战争根本没有结束，战争一直都在继续。”柯定尔按住羊皮纸。“尼弗迦德的商品不停的流入北方，人们更愿意购买帝国商品而非北方货物，大街小巷上到处都是北方商品更加低劣的流言。就算刚开始人们不相信，但经过五年的传播，如今尼弗迦德商品已经成为了优质的代名词，而北方的工坊出产的货物无人问津，你知道这会导致什么结果吗？北方的工人失业、农夫卖不出作物，商人只能进口帝国产品，更多南方商人带着货物到北方来并被抢购一空，他们更愿意使用弗朗而非克朗结账。过不了多久，北方各国的人们都会将他们手里的货币换成弗朗，而每一座弗朗币的铸造厂都在帝国境内。再过十年，北方人的生活将只剩下帝国货物、流通的也是帝国钱币，北方将成为帝国的商品倾销市场，而那时，无论帝国的商人打算开出什么价格，哪怕是用假冒伪造的货物进行交易，北方人也没得选，因为本地的工厂早就关门大吉了。”
“但北方的国王不会允许这种情况发生。”
“我很怀疑有多少国王注意到来自商品的威胁。”柯定尔耸耸肩。“但拉多维德五世是其之一，柯维尔的坦克雷德也是其之一。想一想，如果在高峰会，瑞达尼亚成为北方的领头羊，甚至说，成为北方诸国的宗主国。柯维尔则可以借助瑞达尼亚的力量，在市场上与尼弗迦德竞争，而瑞达尼亚也可以利用柯维尔的财力，组建更加强大的步兵团和骑士团。柯维尔的巡洋舰掌控着北方的海岸线，而瑞达尼亚的军团严守雅鲁迦河上的每一座要塞。你知道，北方陆军实力最强大的古老王国与海军实力最强大的新兴商业王国的结合代表着什么？”
傻瓜都能看出来这意味着什么。
“一个比尼弗迦德还要强大的北方帝国……”
泽林立刻明白了。
这就是为什么科德温和弗坚的战争，菲丽芭会站在弗坚那一边的原因。削弱科德温，让科德温无法在后来的北方帝国建立的计划充当搅局者。这也正是为什么坦克雷德会出现在和平谈判的原因，他必须调和亚甸、弗坚和科德温的冲突，并且让其他王国承认弗坚的独立性，借助萨琪雅的名声，来确保北方接下来不会因帝国的挑动而出现更多的农民暴动。
所以亨赛特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拿下弗坚，哪怕史登尼斯已经开出很高的求和条件。
他要创造一个可以对抗柯维尔与瑞达尼亚联盟的科德温帝国，而不是被另外两者吞并。
“北方帝国皇家议会。”柯定尔指着秘密档案上的一个名词。“萨琪雅会作为北方农夫的代表进入议会。她是圣女，不会让议会里的其他贵族感到被羞辱。而农夫们会为此欣喜若狂，一旦他们有一个更安全的表达需求的渠道，帝国特务就很难鼓动他们成为暴民，掀起叛乱。”
“新生而团结的北方帝国，和古老而内乱不断的南方帝国。”侦探的双手握成两个拳头。“拉多维德和坦克雷德会成为两名共治皇帝，只要给他们十年，等到帝国的实力在政治斗争和叛乱不断削弱。想一想，五年来，帝国内部爆发了三场大规模叛乱，更别说阿梅尔以北的行省，荒原全部掌握在游击队的手里。如果再加上一股强大的外部势力援助呢？帝国境内又会出现多少场叛乱？当新的南北战争爆发后，你认为获胜的会是谁？”
“……北方军团会像巨龙山脉的寒风一样席卷南方。”
“带去新的明。”柯定尔模仿尼弗迦德人的声音开了个玩笑。
“但真的会有共治皇帝？”
“那就要看谁的心更狠了，然后获胜者会得到一个完整而强大的帝国，需要恐惧的就是南方人了。”柯定尔笑了笑。“对，就是这样。上一场南北大战，帝国动员了包括前线战士和后方补给运送队在内的接近三十万名士兵，投入前线的士兵接近十万。这让瑞达尼亚和柯维尔感到恐惧，谁也不相信，一盘散沙的北方王国会在下一次大战再次迎来当年布伦纳的奇迹。现在，这两个王国——北方最古老的王国和北方最强大的新兴王国，要在北方人第一位国王杉布克的血脉下联合起来了。所以你就明白，这一场该死的高峰会真正的目的究竟是什么，所谓的北方新秩序，还有尼弗迦德人被邀请前来参与高峰会的原因。”
“拉多维德和希拉德大使会面……”泽林喃喃说道。“不是希拉德想要稳住瑞达尼亚，是拉多维德想要稳住尼弗迦德！”
将计就计。
拉多维德伸手接过希拉德大使递来的契约书。他打开契约，目光扫视，但心思却不在上面。
他知道，这是张废纸。他也知道，希拉德也知道这是张废纸。
“恩希尔·恩瑞斯陛下希望我能向您致以最崇高的敬意。”
“也请大使向皇帝转达我的致敬。”拉多维德说道，火盆的火焰在他漆黑的双眸跃动。
他清楚的记得五年前的诺维格瑞胜利游行。
诺维格瑞的大主教海姆法特张开双臂，他抬起手向在场的人民和军队施以祝福，长袍的下摆却不经意间地遮住了海德薇王后。他的母亲只能暗自抹泪，而他的父亲尸骨未寒，而人们致敬欢呼的浪潮此起彼伏。
雇佣军万岁！茱莉娅·阿巴特马克万岁！亚当·潘格拉特万岁！洛伦佐·莫拉万岁！纳塔利斯元帅万岁！国王万岁！弗尔泰斯特、德玛维德、亨赛特万岁！迪杰斯特拉大人万岁！大主教万岁！
没有人喊拉多维德万岁。
甚至没有人正眼瞧过拉多维德五世一眼，也没有人为他的母后欢呼，更没有人记得他可怜的父王。即便是今天这样一个凯旋的日子，而他的父王是最配得上这场凯旋的人，正是在他治理下，一个强大富饶的瑞达尼亚，才成为了击败帝国的坚强后盾。
他发誓必将为他的母亲和自己所遭受过的所有屈辱雪恨，还有他那被人遗忘的伟大父亲。他会让‘拉多维德万岁’成为北方人唯一为之欢呼的声音
“希望这项协议可以成为将来帝国与瑞达尼亚永久和平的基石。”希拉德大使如蜡像般平静的说道。作为外交官世家出身的男人，他懂得不要在外交场合将内心的情感反映到脸上。“皇帝愿邀请陛下在今年年末前往辛特兰，参加和平协议签订五周年纪念活动。”
“我会去辛特兰的。”拉多维德低声说道。希拉德也看不到拉多维德的表情，虽然这名国王要比他年轻二十多岁。“我会去的。辛特兰的卡兰茜女王曾将她的女儿希里雅许配给我，虽然我的父亲取消了这门婚约，但我应该得到辛特兰的尊重。”
希拉德不喜欢拉多维德的描述。
“那术士呢？”泽林问道。“术士会怎么样？别忘了，这场高峰会的目的是召集北方的术士。”
“我有理由相信，术士们正在寻找一个可以作为后盾的国家，比如说弗坚。”柯定尔眯起眼睛。“我不喜欢用怀疑这个词，但时间太短，我能弄到的情报又太少。我怀疑术士可能与国王达成了什么协议。新兴的术士教团将成为北方帝国的附庸，用魔法为北方效力，而术士们会得到一定的特权，以及默许他们的某个成员成为一个地方的统治者，就像百花谷的女术士女王一样。”
“但实际上呢？”
“他们是弃子。”
“请允许我对女术士集会所这样的秘密组织存在表示遗憾。”希拉德大使取出一份名单。“我们审讯集会所的一名成员。特莉丝·梅莉葛德。她为我们了提供集会所的详细名单。其包括：菲丽芭·艾哈特、特莉丝·梅莉葛德、玛格丽塔·劳克斯安蒂列、席儿·坦沙维耶、法兰茜丝卡·芬达贝、艾达·艾敏、范格堡的叶奈法。以及两名帝国术士。芙琳吉拉·薇歌和艾希蕾·阿纳兴。帝国会确保这两名女术士受到应有的惩罚，并愿意与拉多维德陛下配合，清剿北方术士。届时，帝国亦可派出战斗法师，保证陛下可以杀死所有北方术士。”
“菲丽芭·艾哈特已经在我的地牢里了。”拉多维德面无表情的说道。“剩下的也不会活太久，她们应当得到的就是一个刺穿屁股的木椿和燃烧的火堆。我会保证不会有任何一个术士活着走出洛穆涅，对于秘密违抗统治者命令的人，下场都应该是死亡。”
“拉多维德想杀死北方的所有术士？他疯了？”泽林惊讶的摇摇头。
一个国王想要干掉所有的学者、研究者和科学家？如果没有当年研究炼金术的术士，北方人还在用老旧的生铁，更别说后来的钢铁。气象学术士保护了人类城镇和农田不会被暴雨和地震摧毁，而现代医疗的绝大部分贡献来自于术士医师。更别说其他方面，就连奥森弗特学院的教授们，有一半也是炼金术士，比如说化学系的教授。
“他想要成为皇帝，就必须收拢民心，而是是整个北方的民心，所以他需要一个箭靶，一个适用于全北方的箭靶。”柯定尔做了个射击的手势。“术士的寿命漫长，他们利用所学的知识，在漫长的寿命积累起了可观的财富。打击术士，可以收拢绝大部分底层民众的民心，同时还能填充瑞达尼亚国库。术士手里有钱，只要拉多维德宣布法律不再保护他们，或者说，宣布有一群人可以合法没收术士的财产，人们就会一拥而上，一边喊着拉多维德万岁，一边把所有讨厌的人和有钱人都当做术士。”
“但人们不会去拥戴一个随意制造屠杀的暴君。”泽林说道。“不是所有人都是潜在的暴徒，那些因为合法抢劫而支持拉多维德的人也会在某个时刻把剑对准过去的主人。”
“所以拉多维德需要一个理由，一个证明术士真的是一切糟糕事情的罪魁祸首，是元凶。只要有人仇恨一个术士，就能很容易的挑起人们对所有术士的仇恨。相信我，早就有地痞无赖和街头流氓等待着一场国王准许的合法抢劫。现在，就一个合情合理的栽赃目标就摆在他的面前。”
柯定尔拾起笔，在面前的纸上写下一行字。泽林探过头，看向侦探写下的词语。
国王刺客。
“陛下，等到高峰会时，我会命令帝国士兵押送国王刺客进入会场。”希拉德说道。附近只有跃动的火盆能听到他们的声音。这是座密室，其的秘密哪怕是最受信任的贴身卫兵都不可得知。“届时，刺客会坦白，伊斯特拉德国王、德马温国王、弗尔泰斯特国王、亨赛特国王，都是他在女术士集会所的指使下所刺杀。”
“到时候，我会立刻下令，烈焰蔷薇骑士团进入会场，抓捕所有术士，并将洛穆涅城内的所有术士当场处死。”拉多维德将协议卷起来，放进腰间皮袋。“洛穆涅会成为新时代的开端。”
“没错。”希拉德点点头。“新时代的开端。”
“但科德温可不会束手就擒，瑞达尼亚想要拿下科德温，他必须流血。”
“并不一定会流血。”柯定尔摇摇头。“三天前，拉多维德向科德温派遣了十多名信使，其有一名信使的目的地是洛穆涅的科德温营地。亨赛特死了，拉多维德正在分化拉拢科德温贵族，让他们转而为红鹰效忠。你之前说过，鲍尔西王子……愿他安息，阿奈丝公主失踪了，所以我认为……这是什么声音。”
泽林屏住呼吸，聆听门外的声响。铁靴奔跑声由远及近，又逐渐远去。然后他吁出口气，摇摇头。
“是去逮捕马拉维尔的人。柯定尔，你做的很好了，科德温营地里的麻烦，我已经找人去解决了。”
“找人？”侦探挑起眉毛。“你到底有多少神通广大的朋友？”
“不算多，不算少。”泽林微微眯起眼睛，烛光将他的影子投射到墙壁上。“她会……悄无声息的解决问题。柯定尔。”
“怎么了？”
“雇佣你真是我做出过的最正确的决定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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