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千三百三十六章惆怅之夜

蒂莎雅裹着被褥，躺在床上望着雕刻有星辰日月的天花板，陷入了沉思。这样的环境很舒适、典雅，但对蒂莎雅而言谈不上多么令人惊讶。她曾经在仙尼德岛的居所要比这里更好，但和仙尼德岛相比，这里虽然才住了不到半天时间，但这里显然更有吸引力。

        或许有吸引力的从来都不是地方，而是人。

        对于她而言，身体上的乐趣从不是生活的必需品，甚至不是必要的调剂之一，她有足够的精神享受，绘画、品酒、音乐，甚至只是在沐浴后躺在泳池旁享受自饮自斟的乐趣就足以打发夜晚的无聊时间。

        不需要担心衰老，不需要担心生活，她可以将全部的时间与精力投入到对事业的追求。漫长的寿命也可以让她通过观察到更多，在狩魔猎人的世界，每个人都抱着及时行乐的态度，这是最初登陆时留下的传统，如果一个人哪怕是到麦田里清除杂草、去浇水都有可能丧命，那为什么还要遵守无聊的道德规定，不及时享受人生呢。

        敲门声打断了蒂莎雅的回忆，她倒吸了口气，然后又缓缓呼出，压抑着自己的内心。

        “进来吧。”

        泽林推门走了进来，和她想象的一样，穿着整齐的衬衣和长裤。

        “晚上好，蒂莎雅。”泽林有些尴尬的挠了挠后脑勺：“希望你在这里过的还不错。”

        “放在二十年前，你应该就不会用晚上好这样失败的开场白了，对吗？”蒂莎雅说：“现在的狩魔猎人已经在一位女王的影响下变成了一位绅士，需要一封邀请函了。过来吧，这张床的空间足够我们两个人睡下了。”

        “好吧，其实我真没想到她们会最后讨论出这个决定。”泽林没有推脱，他躺在了床边上：“老实说，我挺意外的。”

        “最开始这是我的提议。”蒂莎雅的话让泽林更意外的：“不过我和你一样，没想到她们没有反对。唔~现在我明白你的身边为什么会有那么多姑娘了。因为过去只有伊妮德能够站出来做这个恶人，而她为了自己的王国考虑不愿意放弃你身边那些有能力有价值的女伴。当现在她们都可以这样做的时候，又都不愿意给已经定居的姑娘心里留下坏印象，所以还是把这种事推给了伊妮德。”

        “哇哦。”泽林双手枕在脑后，干巴巴的说：“……她们真的有那么多心思吗？”

        “但这是你的错，你本应该承担起责任，而不是让她们来选择，你不能逃避责任，哪怕是会让她们伤心！”蒂莎雅严肃的说，随后，语气又变得舒缓了不少：“我知道，你已经经历了一百一十五年的岁月，成长与一百年前，你的思维方式和行为习惯依然保留着那个时代的风格……别在意，这里面有一半的夸赞。”

        泽林不用想也能猜得出来另一边是指什么方便，特别是这句话从蒂莎雅的口说出。

        “这些年来，我通过观察得出了一个结论，有所作为的人往往品德高尚，而那些恶棍则是那些在桌上跳舞的女孩们的常客。如果一个人能够控制着最原始也是最强烈的欲望，那这世上很少有什么困难能够挡住他，反之亦然。”蒂莎雅缓缓说道：“而那些恶棍的父母们也往往与他们一样。想要改变整个社会的风气，就必须改变他们的想法，就必须让那些孩子们明白什么是对的，什么是错的，更重要的是，一个榜样才是最好的证据，最有说服力的。”

        “所以你一直在把自己当做一个榜样，来教育你的学生。”

        蒂莎雅沉默了一会：“我的榜样恐怕不是那么成功。我不是英雄，也不是什么拥有绝对强大力量的女术士，只是有一点自己擅长的方向。我也许成功说服了几名学徒，但大部分人并不以为然，更不要说对这世上的大部分人。愚昧、享乐、野蛮、肮脏，我一直相信教育是最好的配方，道德是最好的解药，而一夫一妻是这一切的基石，若连对彼此最基础的忠诚都没有，我们怎么可能追求更好的未来呢。我做不到这一点，可你呢？你不一样。”

        泽林默默的望着天花板，他已经猜得出来蒂莎雅想说什么。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拉尔克，但我想，你应该知道我的答案。”

        泽林的手掌感受到了一丝暖意，他转过头，正好看到蒂莎雅转过身，一只手握着他的手掌，另一只手的手指轻轻的在他的胸膛上点了点。他看到了没有被被褥裹住的洁白肩膀。

        “……有时候，我很好奇，当年在出现那扇传送门的时候，如果是我推荐你了，情况会不会与如今有所不同呢？”

        “我想不会，我是说，当时的你不可能推荐我的，拉尔克。”泽林感慨的说：“在那之前，我与伊妮德已经认识许多年了。她是我认识少数几个愿意和我这样的狩魔猎人打交道的术士，更别说她还是评议会的一员。在那之前，我遇到的术士大多是都当我是传染源，是流浪汉，会弄脏他们奢华魔法塔的地毯，但伊妮德不会，她甚至还会邀请我到酒馆喝一杯。我在范格堡帮过她后，当我路过苟斯.威伦城时，她也会专门给我几份报酬明显超出预期的委托，不过后来我都把我认为应该是超出的部分退回去了。所以在传送门出现的时候，她才会第一时间来邀请我。”

        蒂莎雅没有再说什么，她只是微笑着，轻轻抚摸着泽林的胸膛。

        过了一会，她发出了一声叹息。

        “伊妮德邀请我，是因为她相信我是她最好的朋友……也许她心里没那么相信。但她可以放心，我不会主动背叛她。如果我自己都无法做到忠诚，那我又如何要求我的学徒们做到对自己的丈夫忠诚呢？晚安，泽林。”

        说着，她转过身去，只留给泽林一个后背，陷入了沉默。

        泽林再次深呼吸，然后熄灭了床头柜上的蜡烛。

        “晚安，我的选帝候夫人。早点休息，别忘了明天我们还有一场婚礼要参加，然后还要再回去，这肯定是很劳累的一天。”

        蒂莎雅睁着眼睛，怔怔的望着对面墙壁窗户上的彩绘，皎洁的月光透过玻璃，映照在她难得不是那么清澈的眼。

        最终，过了很久，她才发出一声轻微的叹息，缓缓闭上了眼，陷入沉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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