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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我以我血荐轩辕(下)


  莫小寒就这么侧躺着好半晌都没有反应,他右手紧紧扣着地,指关节突出青筋暴起。

  噼啪一阵射击,战壕后壁出现一排弹孔,莫小寒忽然回神,抱头蜷缩起身体躲过这一趟后摸爬回枪的位置探出眼睛利落的扣动扳机解决了敌军对准他们的机枪手,而后他翻身而起抢过身旁战友的手榴弹就要接着往下冲,但他刚一起身就被班长兜头按下。

  “臭小子,你想干什么!”

  “班长,我当然是去杀敌!”莫小寒冲他怒吼,全力地挣动,但被班长反手制住又叫来旁边的战友一起压住,他现在脑袋不清醒全凭蛮力没有章法地挣扎很徒劳。

  “你规规矩矩给我在这儿开枪难道不是在杀敌吗?上面打过招呼你们这些身手好的是要确保能下这个战场的,以后还有很多像那天晚上一样的任务需要你们去执行!”

  “所以就让他们去死吗!我现在的任务是守卫广德,城亡人亡。”

  “没有不让你为国战死,只是往后需要用你们的死去换我们更大的赢。”班长的话让莫小寒稍微平静了些,他试探着松开对他的桎梏,踢开他手里的手榴弹将枪塞回他手中,继续威胁道,“你给我听命令,否则我送你去军事法庭让你一个敌人都杀不成。”

  这便戳中了莫小寒的死穴,他沉默着接过了小吴先前操作的机枪,打得子弹横飞,打得残阳染血。

  31日,我军弹尽粮绝仍死守广泗公路,击毁30多辆日军运输车,然而防线却突然松动,东南方向突然出现溃口,有一团人马突然后撤,部署在沿线其他士兵赶紧去堵上防线缺口致使全线兵力变薄弱。

  “姓刘的你在搞什么,还在图谋为了一己私欲保存实力吗?违背军令我们都可以将你就地处决!”擅自后撤的那名团长手下的人将他拦下,两方阵营在敌军面前剑拔弩张。

  “我是你的上级,现在我命令你带兵撤退!”

  “我们收到的命令就是死守,你要当懦夫吗?”

  “我是为了所有弟兄负责,实力如此悬殊怎么打,你要用他们的命去拼你的军功章吗?现在退回去兴许还能守住县城。”他打手势让身边的兵收了对着这个营长的枪,在他若有所思时将他的枪口压下,“你等着吧,师部肯定很快就会下令了,我不过是先走一步,你不走就让你们营留下便是。”

  内部起了冲突防线又被削弱,很快广泗公路的防守摇摇欲坠,无奈之下师部下了撤退的命令,残部一个团,一个特务连退守广德县城,他们没子弹了。

  虽师部最终下了撤退的命令,但临阵脱逃的刘团长仍被绑了起来留待明日墙壁。

  士兵们放下了打空了的枪,猫在巷道里背上他们的大刀,等候着敌人嚣张地进城,一场近身巷战很快就会打响。

  日军以为这个师已经败走,果然开赴县城派了先头部队查探清扫。

  当他们迈入县城四散开去巡逻时,银光闪闪的大刀突然出现在了他们的眼前,我军抢占了先机在巷道中以冷兵器无奈又悲壮的对上敌军的枪口。

  除了仅剩的千余士兵,还没从城中逃离的男人们拿起了斩骨刀、柴刀走近了巷道,刚烈的女人们举起了剪刀,平日不敢杀鱼的她们大胆地将剪线裁布的剪子刺进了日寇的身体。

  第一批进城的敌军不多,几乎被全歼在了巷战中,天色渐暗城外的敌军摸不清情况不敢贸然进城,这又是一个暂得喘息的晚上。

  饶师长负伤仍然再次亲上战场,晚上剩余的一百多居民和士兵们一起集中在了临时师部,这个不大的空间一下子被人挤满,这里集中了最后的火力,或许可以保证他们能安然度过这一个夜晚。

  院子里的树上捆着无视军令溃逃的刘团长,这人十分嚣张,此时还在破口大骂叫嚣着要让饶师长吃枪子。

  “你他娘的把老子放开,知道唐副司令是老子谁吗?”他的右脸被守在一旁的先前阻拦他的那名团长狠狠地打了一拳还不死心,唾出一口血沫接着嚷嚷,“咳咳...你们,每一个都吃不了兜着走,等着吧!”

  士兵们疲劳到了极点,不巡夜的几乎都互相倚靠在外围一圈小憩,被这番一闹都是心里窝着火,睡不好的难免动来动去,这下惊扰了紧挨着的战友少不了互相推搡几下,起初低低的吵嘴声也大了起来,不耐烦像火苗被风一吹就开始蔓延。

  除了这些有怨没处发的士兵原属于刘团长手下的那些兵更是百感交集,虽然先一步往广德县城撤退了但在巷战中他们减员还是不少,也许几个钟头前还活生生的战友已经被打成筛子了,他们痛于失去同袍,愧于做了逃兵,惧于治军严明的师长处罚,众人皆惴惴不安。

  胆子小的不停地询问战友妄图揣测师长的态度,“王哥,你说师长会把我们怎样,不会全部军法处置吧?”

  而被他问到的那位五大三粗的大汉脸上看不出表情,但他的动作已经把他此时的烦躁与心神不宁暴露得彻底,他手脚都以一个频率不自觉地抖动,被问烦了后双手抱住枪转身换个方向杵着地休息,重重呼出一个口气不耐地答上三个字,“不晓得!”

  终于不知是谁被喋喋不休的逃兵头子惹烦了随便扯了个什么粗鲁地塞进刘团长的口中。

  无星无虫鸣鸟叫的冬夜躁动渐渐平息下去,只剩下一个人仍不放弃的呜呜。

  这一夜每一粒尘土都有些悲戚。

  饶师长接了一个电话,似乎是前敌指挥来的命令。

  他任军医给他处理着伤口,盘算着后方需要的时间,他拿着笔在地图上写划,最后开口道:“现在我们只剩一个营和一个特务连的人了,明天特务连的带着百姓和伤员从北路出城,去找22军或者20军汇合都可以。”他看着特务连连长点头领命才继续开口吩咐,“我和最后一个营将留在城里为你们争取时间,广德地处要冲,我们一定要多守些时间。”

  莫小寒他们营没剩下几个人了,和他们一样的残兵剩将都一起被暂编进了最后一个营里,而他将和特务连一起先行撤离,以后他就要加入这个连了。

  师长身边的人都劝他随部先撤,他们留下,但师长一直不肯,他很平静同时很坚定。他短暂地注视着这些从四川一路带出来的兵有些不舍,很快收起目光走到院内朝着被绑在树上的刘团长开了一枪,亲自动手将他处决了。

  他的背影在月光下有些寂寥。

  “我必须留下,这是唐副司令下的命令。你们也必须走,还有这么多百姓没有你们是撤不走的。”

  “替我向甫澄先生请罪,饶某守城不利,决心与城共存亡以报效长官赏识之恩、四川子民供养之恩。”

  兴许冬天总是更壮阔些,那方宽阔的臂膀因遍布的伤而有些佝偻,他就像个穷途末路的英雄,孤零零地扛起了数以万计的人。

  他地的民众面对这样一群将士也红了眼眶,女人们张罗着用剩余的粮食再给他们煮一顿饭,吃饱了明日才能杀敌。

  有一位腿被弹片蹭过的伤兵扶着墙沿站起来,鼓了很久的气才向平日里多看一眼都不敢的杀伐决断的师长开口:“师长,我们伤员就不走了,与其拖他们后腿不如跟着师长留在这儿还多一个能打,你们说呢?”

  他决不会想到等第二天躺在血泊中仰望天际时他竟然觉得这一番话才是他做过的最波澜壮阔的一件事。

  这个腿上了的兵语速很快,像是不马上说清楚就不敢开口了,师长平时真的很凶、很厉害,说完后他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在师长回头看他时默默移开了视线,死都不怕的人此时涨红了脸。

  师长没有开口,他的视线扫过了一个个接连举起手的伤员,他想要开口却发现自己有些哽咽,他的眼睛不知是映入了月光还是眼底浮上了晶莹,最终他缓缓点头。

  有位伤了右眼的艰难地睁开了阖上的眼睛,也染上了同样的晶莹。

  半夜,12月的第一天,特务连带着人先行从北门出发将人送到南京,他们再开赴山西,找第二十二集团军汇合,等待前线的甫澄先生下令他们是返回原军还是汇入同乡部队。

  有个小孩怕黑不愿走路,抱着母亲的腿又哭又闹,打也打了骂也骂了,孩子干脆赖在地上了,母亲又急又气,生怕耽误了这么多人的命。

  最后还是小寒将他一把扛起,塞了三颗巧克力,对他说,你慢慢吃,把这三颗糖吃完,天就亮了。

  而饶师长和残部被日军三面合围,对于这种威望甚高的将领日军一贯的路数是劝降并利用他们的名声建立伪政府。

  饶师长面南而坐,对日军的劝降不理不睬,大呼三声报国,随后以枪自戕。同时广德机场浓烟四起,火光冲天,油桶相继而爆。

  广德失守。

  一四五师师长,生于四川,亡于广德。

  一四五师将士,生于四川,长于四川,埋骨于大地,英魂翱翔于长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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