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谈判

1

        “猫有很多种，主教代理先生，”尼古拉眯了眯眼睛——尽管他的双眼隐匿在巫师帽之下，副主教仍能隐约觉察到他神色的变化，“你想变成哪一种呢？”

        副主教还从未思考过这个问题，他陷入了沉思；事实上，这个名贯法兰西的博学之士还是人生头一次遇到这种难题：他研究过人类所有的学科，甚至研究过“一只脚踏入地狱门”的炼金术，然而，他对于猫的研究，甚至还远远比不上对于那波西米亚姑娘的研究。

        “呃…”

        他沉默了很久，结结巴巴地说不上来。

        “看来您似乎没有仔细想过。”

        眼前的巫师似乎甚至比堂·克洛德当年在托尔希神学院读书时所遇到的的学监还要严格——难道是读心的缘故吗？他总是能找到他不曾考虑过的暗角。

        事实上，他想过——自从他无意间窥见姑娘抚摸小流浪猫的那一夜起，他便早已在心里设想过了无数次——只不过，他所浮想联翩的不是猫的种类，而是其他某些极为关键而又令他不敢宣之于口的画面。

        “你莫不如再做一番思考？”巫师又试探道。

        副主教却已然冒起了冷汗：他知道召唤巫师的曲折是多么玄奥，也深知这个契机是多么难得；而一旦因为“思考猫的种类”这种细枝末节而失去了这一绝世良机，这必将成为他一生的遗恨。

        “不！等一下！”他高声叫道，有些惶然地开口，“…我想好了！”

        “哪一种？”

        巫师轻抚着手杖上的红宝石蟒蛇眼，饶有兴味地问。

        “…漂亮的那一种。”

        “……”

        ………………

        2

        尼古拉被他那“别具一格”的答案噎住了，一时竟找不到话。

        弗罗洛副主教也觉得颇为不好意思——他的答案仿佛是当年其他某个答不上教授问题的“差生”在被点到名时只能勉强扯些不相干的话。他的确不曾遇到过这种情形，脸微红地愣在原地，试图再说些什么来补救。

        “…全身黑毛，灰蓝色眼睛，四只爪子是白色，头顶有一道白色的十字架。”

        他绞着教袍摆，干巴巴地讲道。

        “嗯。”巫师点了点头，随后有些好奇地问，“为什么爪子要是白色的？”

        “…这样她就会联想起我黑斗篷底下的白色衬袍袖口。”副主教如是说着，脸更红了。

        尼古拉哭笑不得地咧了咧嘴，没有再多说什么。

        “对了…”副主教尴尬得额头发烫，仿佛要冒出袅袅烟气一般，“毛要厚一点。”1

        （注：1本文副主教取原著形象——秃顶。）

        “你一向不在意自己外貌的，主教代理先生。”听见对方如此反常的叮嘱，巫师不由得啧啧称奇，“至少我认为——你重视智慧，要远胜过注重外貌。”

        “是啊…”

        堂·克洛德叹息着，

        “但如果我变成一只漂亮的猫，她必定会更快地爱上我。”

        巫师沉默半晌，没有说话。

        “没问题，我的召唤者——”他终于从沉思中重新开口了，“你明早醒来就能变成一只猫了。”

        “不过，我要向你交代的是，这道法术是有时限的——你至多只能当半年的猫，而半年以后，你就会变回人形。”

        副主教郑重地颔首道：“多谢您的提醒。”

        眼看着对方的身影即将消散在浓雾中，主教代理仿佛倏然间又想到了什么似的，大呼：

        “请您等一下！”

        “怎么？”

        巫师的形象越来越淡了。

        “…她…”副主教代理的脑海里始终浮现起那个姑娘翩跹的倒影，他不由得垂下双臂，胸膛中溢出一丝苦笑般的甜蜜叹息，“…她是女巫吗…？”

        “不，她不是女巫，只是一个十六岁的姑娘。”

        “…不是女巫，也不是黑暗天使、火焰天使…？”教士的声音有些颤抖。

        “没错。”

        巫师郑重其事地回应道，仿佛别具深意。

        “放心地爱上她吧，主教代理先生；

        我们有缘再会。”

        他留下这句缥缈的话语，便最终消隐在了雾霭之中。

        ……

        副主教的梦境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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