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明珠

1

        我们的主教代理依然还能说话——尼古拉巫师当初忘了告诉他这一点：他不是寻常的猫，而是凭借巫术变成的猫，能够讲话倒也不为怪。

        他惊诧了片刻，随后便想通了这一点；然而，他依然决定不到万不得已绝不开口说话：若是被人发现了“他会说话”这一秘密，想必这也会被当作他“行巫术”的证据，一朝因此被送上绞刑架可谓极不合算。

        根据巴黎市民的传闻，弗罗洛副主教深居简出，成日将自己锁在圣母院内的那间小室里研究炼金术（人们眼中的巫术）。对于如此“盛赞”之言，主教代理本人也有所耳闻，所以他反倒更不愿意被人抓住话柄了；再者，他居心不纯：这还用说吗？否则他也不会想要变成猫了——便更是会感到心虚。

        他仓皇越过窗口，来到格雷沃广场。此时接近中午，而那波西米亚姑娘正被簇拥在层层人群中央。

        她舞姿翩翩，用指尖顶着旋转的手鼓，一边抛向空中，一边跳着普罗旺斯萨拉班德舞；她身轻如燕，又灵活又欢快——就像去年八月底那天正午的阳光下，他第一次所见到的她那样。

        主教代理悄无声息地钻过一双双腿：猫咪身子小，想要看清姑娘跳舞便只能跑到最前端。他乐不可支地蹲坐在地上，在那绝佳的观赏位端详着她。

        他一言不发，看得那样出神，若是目光能产生力道，她一定能感受到他的目光正在自己身上与裙裾上拂动。

        不知过了多久，吉普赛姑娘不再跳舞，她身旁红黄衣衫的男子也停止了杂耍——主教代理早就注意到了这么个人物，不是别人，正是自己的蠢徒弟格兰古瓦。

        “他怎么能和姑娘一块儿表演呢？我从前看她都是一个人啊！”

        想到这里，主教代理不禁把自己的尖牙咬得咯咯作响。

        眼下是小山羊嘉莉的表演时间，她别的好事倒没干，只是在地上拼出了一个词——

        phoebus

        对于主教代理而言，这真是触目惊心的一幕。他攥紧了猫爪，捏成一个拳头，浑身发抖。

        然而，因为身子实在太小，观众中没有人注意到，有一只小猫咪气得脸都变了形。

        这下好了，倒霉的副主教倏然间就多了两个情敌。

        姑娘和格兰古瓦站在一旁闲聊。他素来耳力过人，变成猫后、加之愤怒更是有增无减；因此，两人的谈话也被他听得一清二楚——

        “咦？怎么老师最近都没来看过我们表演啊？”格兰古瓦闷闷地问。

        “你说谁？那个秃头的教士？”

        姑娘微微蹙眉，反问道。

        “是啊，他是我的学艺老师。”

        “他不来更好，”姑娘噘了噘嘴，或许是出于委屈，她的声音也不由得抬高了，“…他总骂我！天呐，我看他就是个坏蛋！…”

        主教代理听到这里，尴尬得脸都变色了。

        “…咦？爱斯梅拉达！”格兰古瓦猝不及防地打断了她。

        “原来她叫''爱斯梅拉达''！”

        又捕捉到了一条与她相关的信息，主教代理不禁乐得直摇尾巴。

        然而，对方接下来的那句话，却让他浑身一僵——

        “爱斯梅拉达，你看！那里蹲了一只猫！”

        ………………

        2

        副主教从来没有坐得这么端正过——哪怕是当年在托尔希神学院接受学监的审阅时，也从来没有过。

        他心爱的姑娘闻声转头，此刻正凝神盯住自己：哪怕他只是蹲坐在石板地上，也仿佛栖息于天国的云座。

        她惊喜得瞪圆了一双乌黑的大眼睛，里面流转着欣喜的华光。

        “是呀！想不到这么可爱的猫咪也会来看我们表演！”

        副主教乐滋滋地望着她脸颊上泛起的喜悦红晕。这一声夸赞，冲淡了他方才得知自己“多出两个情敌”的不快。

        然而，眼见着姑娘要朝自己走过来，堂·克洛德又猛地一惊：这与他原先的计划可谓大相径庭。

        只有一步步走，才能达到最好的效果——做事急不得。这一点，他是明白的。

        于是，还没等爱斯梅拉达接近它，那只黑猫便一下子窜出了人群，消失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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