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第四十七章
李大搬来晋江县后，李梨感觉这日子过的飞快，如果能经常收到师傅的来信就更好了，可惜他师傅不是一个回信勤快的人。事隔他从师傅那里回来几个月之后，才收到一份师傅的来信，信里简单的说明自己的情况便再无其他内容。
又过了几个月后的今天再次收到师傅的回信，在等信的这段时间里他着实为师傅担心，因为他清楚的记得在离开时大漠国王正开始布局，就算普通老百姓知道这棋局的厉害，事关师傅性命的事，岂能让他心中踏实。
现在师傅的信就在眼前，也是他等了很久的消息，便拣了个无人经过的地方，打开认真翻开了一通，得知师傅无性命之危并还有更好的事情，便真心的放下心来出府走走，这走着走着便来到父亲的小摊上，看着他为食客忙碌的身影，心中不觉一阵温暖。
李大忙了半天，瞥眼瞧见李梨一脸正色的朝自己走来，忙问：“儿啊，有何事发生？”
“今日收到师傅的回信。”
“喔，信上怎么说？”李大关心的问道。
“爹，师傅立下大功上报给朝庭，这次真的能回朝了。”李梨欣慰的笑着说道。
“真是太好了！”李大也止不住笑了起来，终于舒出了口气，他本来就是易家军的统领，为了一些原因不得不离开军营，现在得知自己的主子能再次立功回朝，复兴易家的荣誉心中怎么能不兴奋。
李大正为他家主子骄傲呢，就听得李梨轻叹声并说道：“师傅回朝孩儿自然替他高兴，这下他老人家可以暂且歇息，可是孩儿心中又在担心另一件事。”
李大瞧着儿子的神色不语，只听他愁眉苦脸的说道：“倘若他没事儿去趟李家村怎么办？我们已经不住那儿了，整村的人都知道娘的事，孩儿怕……”
经李梨这么一提醒，李大顿时明白过来，对啊，还有一件要他命的事，这可怎么办！俩人对视，都一筹莫展，哎！
沉默了很久，李大开口说道：“要不你回封信给你师傅时说我们一家都搬离了，让他别去那儿。”
“爹，就算这样，他肯定会问我们现在的落脚地，不去李家村也照样会来晋江县，到时还是瞒不住。”李梨知道父亲也很担心，只能苦笑的提醒道。
李大与李梨再次陷入沉思中，连客人结帐都叫了几次才听见。李大默默的收钱，李梨在一旁无声的擦桌子收拾碗筷。
“爹，孩儿现在只求能快点进入殿试，这样便能住师傅那儿，若他有何行动，孩儿也好见机行事。”爷儿俩忙活了一会儿，李梨说道。
“恩，那会试在何时？”现如今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但愿老天有眼别再结外生枝。
“快了，明年春。”
李大点点头，他俩正在忙碌时，听见对街面有打闹的声音，还越闹越响，导致整条街的百姓都放下手中的活儿出来看热闹。李梨也停下手中的活儿，转头问他爹：“怎么最近闹不和的这么多啊，还光天化日下就打起来。”
“还不就是两家丝绸店的老板，前阵子一直在打口水仗，今天倒是真干架了。”李大没停下手中的活儿，光瞥了一眼便知道位置，不以为然的说道。
说完正好自己手中的活儿做完，朝李梨那里边走边说道：“眼下客人不多，去忙你自己的事吧，这里由我来就行。”
“生意做的大也不见得好，你看他们双方在为各自的利益打官司，现在打官司还未解决，他们倒干脆动起手来了。”李梨没停下，边做边说着良丝的事。他知道父亲心疼自己，从小到大都这样庇护他，如今他已经长这么大了，帮父亲做点事是应该的，所以他没理李大，自顾自的做着。
“谁说不是呢。”
李大见儿子不理自己照做，也就不再强求，脸上露着欣慰的笑容，心里一阵自豪。
“咱家不用做大，这摊就给您消遣用的，等孩儿得个什么官后，您可就享福喽。”李梨打趣的道。随着他说完话手中的活儿也干完，对此他十分满意的伸了个懒腰。
“得了，去吧，去吧。”李大撵他出摊，假意不耐烦的对他挥挥手。
李梨整理了个衣袖，潇洒的踱回厉府。
这是李梨陪李大在晋江县上过第一次新年，虽说李家只有他爷儿俩，但这个年对于李大来说无比开心，他更是拿出了烟花爆竹，从大年夜开始一直放到初五迎财神那天。看着李大兴奋的像个孩子般，李梨便有些纳闷了，怎么以前不见他爹如此喜欢放爆竹。
“爹，今年咱家放爆竹放的最多，以前不曾像今日这么放过，这是为何？”李梨实在忍不住，好奇的问道。
“以前你娘喜欢安静，每每有爆竹声响起都感到害怕，所以不敢放太多。”李大喝了口酒说道，李梨心下明白也为父亲爱得如此小心而有些不舍，陪着他也喝了口酒。
只听李大又道：“再说我家梨儿有出息了，开春便要会试，这爆竹越响就说明来年运气更好，考试必定取得好名次啊。”
看着李大开心的说着，李梨也十分豪气的拍拍胸脯道：“爹的爆竹不能白放，您等着，孩儿定能拿个会元回来。”
“真不愧是我好儿子，来，咱两今日喝个痛快。”李大一饮而尽，李梨开心的再为父亲与自己斟满酒。父子俩说了很多掏心话儿，开心的连李梨小时候的事都搬上桌说了一遍。
李家开开心心过大年，那厢厉府当然也是张灯结彩，全府上下透着浓浓的年味儿，可惜啊，厉家大小姐则偏偏选在这时生病，因天气寒冷突发心病，在一阵惊心动魄的医治后方渐渐恢复起色，此时只能待在闺房中静养。
连着几天和病魔交战，经历了在死亡边缘的挣扎后，她更明白自己存在的意义。
躺在床上看了会儿书，直到双眼疲倦才合上起身，顺手从椅子上拿了件披风搭在身上，慢慢的走到窗前，学着李梨的样子倚着窗框，脑里想到的是父母焦急又无奈的神情，大夫对自己的病唯有一声叹息，这些画面都已深深的刻在脑里。
看着园内光秃秃的树木，联想着自己也快走到尽头的生命，悲凄感顿时从心中涌现。好在这病是在李梨回家过年后发，并未让他看到自己的憔悴与不无助，这些都是她最不想让心爱的人看见，她希望李梨看自己时眼神里只有爱，不能掺杂其他的因素，她更不愿意李梨是因为怜悯而爱她，对她来说那不是爱，是同情。
胡乱的想了半天，感觉自己快站不住时才又回到床上躺下，思念李梨更甚时，就听婢女来报：“小姐，李公子在门外等候。”
没想到这么快就让思念的人来到她眼前，先愣了一会儿，忙吩咐道：“让他到书房等我吧。”然后起身换衣，等都穿戴整齐后，又对着铜镜照了半天，发觉脸色有些苍白，忙擦了点胭脂水粉后走出闺房。
李梨无聊随意翻着书册，见厉棠来到自己眼前，抬头一看便皱眉道：“涂什么胭脂，真是浪费了你的天生丽质。”
“呵，这大过年里我可是头一次听到你夸人漂亮，我一直以为你的眼中只有书呢，看来本小姐也有看错的时候。”她可是第一次听李梨夸赞自己，开心之余不由得想和他抬扛一番。
“我又不是瞎子，美好的事物总能看得见吧，更何况你我朝夕相处，能不知道你的美好吗。”李梨对她的嘲讽不当回事，随手关上书册，正眼瞧她回道。
“知道就行。”厉棠被他这番正儿八劲的眼神瞧着，略有些不自在，不由的小声嘀咕了句。见他还瞧着自己，为掩饰心中的紧张，她忙扯开话题道：“这个年过的开心吧，真可惜我也要在家陪父母过年，不然还想和伯父喝几杯呢。”
“还喝呢，快成酒鬼了。”李梨听闻白了她一眼。
厉棠皱了下俏鼻，用手支着头好奇的问道：“你们爷儿俩过年做什么好吃的了？”
“不止有好吃的，我爹还准备了许多烟花爆竹，过了个热热闹闹的年。”李梨一脸兴奋的说道。
“是么，府里也有放爆竹，我怕这东西，所以从来没亲自放过。”厉棠听闻不怎么感兴奋的说道。
“和我娘一样，她在时我爹很少放，因为她怕。”
“真的啊，像你娘可是我的荣幸。”她双眼一亮，有些得意的道。谁都知道李梨最爱他娘，能被他这么说那必定是他喜欢的人。人一开心，病痛的事便抛在脑后，整个人都像发了光一样。
一阵闲聊后，李梨便进入他想谈的话题，脸色一正道：“什么时候生的病，怎么不告诉我。”
正聊的开心，没来由的被李梨问起，她不由的一阵诧异，不由的大声问道：“你怎么知道的？”
“很简单，你这病是府里的大事，一回府随便找个人打个招呼便能知道。”李梨有些好笑的看着她涨红着的小脸又道：“你不会真想瞒我吧。”
“谁想瞒你啊，多余。”厉棠冷哼了一声道，心中不禁为自己的傻而羞愧，还以为自己不说他就不知道，看来真是病傻了，还天才呢，蠢才差不多。
“哎，天气寒冷多加件衣服，好好保重自己的身体，别再让人为你担心吊胆的。”李梨深深的望了她一眼，认真的说道。他心中不免觉这病不简单，不是普通的大夫能治的了，得另觅医治她的渠道。虽然李梨不信鬼神，倘若能缓解她的病痛，试试倒也无妨。
厉棠见李梨如此严肃，不禁心头一热，但又不想让他过于担心，便十分看开的说道：“别担心，没什么大不了的，老天爷可没这么容易打发我。”
“口是心非的家伙。”李梨不禁对她翻了个白眼。
“看你的书去。”厉棠顺手抽了本书朝他俊脸上砸去。
“哟，还有力气扔书，看来你是痊愈了。”轻而易举的接过她扔来的书，笑嘻嘻的道。
厉棠也白了他一眼，不再瞎搭他的话，走向窗边的榻上躺着看书。寒冬腊月虽过，但春寒已至，窗边的寒气更重，李梨瞧她一副不理自己的样子便叹了口气，唤婢女去小姐房里拿床被褥来，轻轻的为她盖上，还不忘在她榻过放置个暖炉，一切安顿妥当才回到桌边看自己的书。
他做的这一切厉棠都看着，两人都不开口，室内温暖安静。李梨为她做的一切且因他俩是知己，就像傅雅和他的关系一样，若她真有什么不测，那必定让李梨痛苦不已。想到这里，李梨不禁望着书本怔怔的出神。而厉棠呢，她此时觉得什么都不重要了，不必得到李梨的亲口示爱，只要像现在这样相依相伴就够了。
之前李梨的每次考试都由厉棠陪着，她真的是做到一个朋友应尽的职责。但这次春闱却没有她，只因她大病初愈后，她的这具身体就像孤帆小舟在大海里翻腾漂泊般令人担忧，若不好好保护，再由着她性子乱来，那万一有个闪失该如何是好，两人还为此闹了会儿，这会儿她应该还在家赌气使小性子呢。
李大一直在门外等着，因为有上次陪考的经验，所以他看起来并不怎么紧张，双手负在背后在门外来回踱步，打发打发时间。不知过了多久，见李梨淡定从容的走出来，他忙迎上去关心的问道：“儿啊，考的咋样？”
“不好说。”李梨淡淡一笑道。
“什么叫不好说？”李大听着这番摸不着头脑的话又问道。
“先回家吧。”李梨拍了拍他爹的肩头。
李大看着走在前头的儿子，甩了甩头便快步跟上。猜不透儿子的话那就闭嘴不提呗，李大对儿子的信任可是百分百的，在他心中儿子是最好的，这天下还没有李梨做不了的事。
春闱过后，李梨便将此抛至脑后，该忙公务的还是在忙公务，休息的时候就帮着父亲做做生意，厉棠也问过他关于考试之事，但李梨只对她笑笑便不发一言，她也十分贴心的绝口不提。在李梨忙公务的时候，她倒是和自家大哥谈论过一番，待几天后，李梨的文案又多了些，涉及的内容也更深入了点。
李梨对处理这些文案非常仔细，有时他也会潜心研究，他忙的十分开心，厉棠有时抬头看着他的身影，嘴角处泛起一抹笑意，这笑意里即有欣赏，也有得意。
戌时，李梨放下笔墨，舒展一下筋骨，走到门口往屋外张望了着，发现一轮明月早起高高挂在空中，不由的有些无奈，最近他似乎天天都忙到这时辰，这么热衷于处理官场之事，他还真没想到，看来厉棠对他的了解竟然比自己还甚一筹，这不禁让他失笑。
皎洁的月光洒在他的书房门前，寂静的夜空中繁星像一颗颗钻石般闪着耀眼的光芒，真是美不胜。他披了件长袍走到园内，此时园内无人，他一时玩心大起，便飞身跃上屋顶坐在房梁上欣赏着月色，若这时手中有壶茶那就更美好了。
美丽的夜色让他心情大好，在这星空下的城镇也格外的宁静，他慢慢将眼光放置全城，家家户户错落有致，有的人家已熄灯，有的还亮着，天上繁星点点，地上万家灯光与之相呼应，李梨有生以来第一次觉得夜景的美丽，难道是他一时兴起站在高点才能见到的美景吗？他哑然失笑了，难怪有人说站的高才能看的远，现在看来确实如此啊。
他调整一下聚焦点，再把眼光放的更远一些，发现更远处的人家已经完全被夜色吞没，与天地浑然一成分不清你我，美哉，美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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