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第五十四章
一晃眼，李梨在将军府中也住了多日，这些天里他白天除了在房中看书外，就是和师傅对弈弹琴，生活好不惬意。一到晚上便常常梦见自己回到了小时候，但背景却是这园子，而娘和他在花园里玩捉迷藏，玩累了娘就招呼自己坐在秋千上，要么就是两人坐在大树下，娘轻轻的拍着他的后背温柔的哄着自己。
梦中虽然温馨美好，但他醒来后想想母亲好像在向自己传递着什么信息，在空睱时候他总会目光锁住一个地方出神，连王深端着糕点已在他身旁都没有发觉。
“公子，快尝尝我的手艺吧。”王深心思大条不会发现他的异状，他向献宝似的说道。
“哦。”李梨被王深的话语拉回神来，突然眼前出现几碟形状奇特的糕点，不想也知道这是他的杰作，最近王深迷上厨艺，在厨房十分投入的忙碌着，一有成功的作品必端来让他品尝。
拿了一块放入口中认真的咀嚼后评价道：“不错不错，糕点细腻，就是有点儿黏牙。”
“哦，下次改进。”王深十分受教的听着评价。
李梨见他这么认真的在做一件事，脸上显出一个鼓励的微笑道：“已经很不错了，这手艺若在晋江县里开家店铺也绰绰有余。”
此时易云风摇着折扇来到他们面前，说道：“你吃到的可是好的，这小子给我吃的可都是试验品，敢情他把我这堂堂的辅国大将军当试毒的工具了，呵呵。”
王深见将军前来已行过礼，现在听闻他这么说只能尴尬的陪笑，谁让将军说的都是事实呢。
易云风不会真的和他计较，这些日子相处下来他倒是喜欢上这一根筋的孩子，别看他脑子转不过弯来，但确实是个态度认真行为可靠的人，而李梨将来就是需要这么一个人来打理他的随身事物方才妥当。所以说到底是世家子弟，看事物比一般人看的更远更高。
“师傅。”李梨见他到来，忙行礼后复坐。
“备考的怎样？”算算距离殿试也没几日，易云风当然相信李梨的才能，只是关心的问了一下。
“师傅放心，若不出意外徒儿定能拿状元。”李梨口中的意外便是傅雅，除他之外绝无他人，他从小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与他在金銮殿一较高下，没想到这日子会来的这么快，还真让他期待，若说紧张的话那是与他分开多年再次相见想，怕自己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心中所想着脚下就行动起来，几天后就要殿试，他此刻应该在京城的某个客栈住了下来，若自己在街上寻找一下是否能来个不期而遇呢。
易云风见李梨已披上长袍不打招呼的径直往外走去有些纳闷，不禁唤来王深问道：“你家公子这几天睡的可否安稳？”
王深就是一个需要经人问话才会注意细节的人，此时易云风在问他便回想了一下说道：“公子睡的倒很安稳，不过白天他时常一个人坐着出神，今天我端点心进来时他都没发现。”
“恩，去忙吧。”易云风听闻吩咐道，看来这小子有心事，不知是什么在困扰着他呢，但在此节骨眼上也不能出什么意外，但愿梨儿能缓过神来投入到殿试中去。
李梨刚走上熙熙攘攘的大街上没多久，请听见身后王深边追来边叫道：“公子，等等我。”
李梨停下脚步双手负在身后，好整以暇的看着王深气喘嘘嘘的跑到自己跟前，等他呼吸稍微顺畅后说道：“走吧，街上随便逛逛。”
王深一路跟着他闲逛，不过发觉公子可不是漫无目的瞎晃悠，因为他停留的最多地方就是客栈门口，发现这个问题后他好奇的问道：“公子，我们怎么总是在客栈前停顿？”
“想找一个人。”
“又在找人，那这次找的是什么当官的人？”王深听闻不觉更奇怪了，没想到自家公子人缘广阔，京城里到处有他的朋友。
李梨见他一脸疑问已知他心中所想，他耸耸肩不想解释什么，因为越解释王深的问题会越来越多，扯到最后往往已偏离先前的话题，而此时的李梨只想安静的找人，所以只对他微微一笑便走进客栈。
没得到公子的回应他也不觉什么，见公子进客栈他就等在门口看着街上行行色色的人打发时间。
突然发现不远处有个卖烧饼的小摊不由的摸了下肚子，考虑了一下后他回头看了眼公子，见他还在和掌柜的说话忙小跑过去，拿出铜钱买了两个烧饼，那摊主刚伸手给他时被迎面的来人一撞，王深还没反应过来看见那些，这香喷喷的烧饼立马掉在了地上，王深还想拣起来吃呢，那人还好死不死的踩了一脚，顿时变成一团模糊。那人看上去行色匆匆也没给他道歉，慌忙的从他身侧跑过。
王深看着那人匆匆离去，不觉心中有气忙喊住他：“前面的小子，你把人家的东西撞碎了也不道个歉就走。”
那小子与他一般大，听他叫喊忙转过头飞快的说声：“对不起。”然后一溜烟的奔走。
见那小子眼皮子都不抬的向他道歉，还没等他出声便跑了，这个没教养的家伙，王深心中更气不觉口中嘀咕道。
灰溜溜的回到客栈门前，看到公子正从里面走了出来便恢复精神问道：“公子，打听到了没？”
李梨有些失望的摇摇头，见他好像无精打采，便说道：“无妨，人没找到那就找个地方吃点东西，也不算白跑一趟。”
果然，王深听到有吃的忙振作起精神说道：“公子，我想吃汤圆。”想想烧饼摊上的事觉的不爽，还是吃点别的吧。
李梨见他那藏不住心事的小脸不禁哑然失笑，爽快的道：“走吧，前面有个卖汤圆的摊位。”
“我要花生馅儿的。”王深赶紧跟上说道。
皇墙外百姓安居乐业，墙内却是另一番景象。
东宫美女成群，这皇宫里的人谁不知道太子殿下不务正业，整天喜欢与美女吟诗作乐，想与他谈些要事还动不动就乱发脾气，连皇上都看不下去，怒斥他是个扶不起的阿斗。而太子本人却一副无所谓的模样，照样玩自己的，宫中不给玩那就想办法出宫去玩。这不，前几日才大摇大摆的回到东宫，想来可能是玩累了，算是消停了几日。
是夜，太子正半卧在榻上看着手中的书册。不一会儿，他的心腹太监李海兰来到他跟前小声说道：“起禀殿下，奴才打听到了。”
“说吧。”太子依然看着手中的书说道。
“李梨在科举考上一路高居榜首，目前已在预备殿试。”
“恩，孤没看错他。”太子殿下俊脸上露出笑容，放下手中的书册盘算了一下问道：“海兰，孤消停了几天了？”
“五天。”
“那就再消停一阵吧。”
看到太子殿下脸露点疲惫之色，李海兰深深的明白太子的不易，也只有在这夜深人静时，在只有他和几个心腹侍卫面前才能恢复正常。
在李海兰退下前听太子吩咐道：“殿试那天通知孤，你去吧。”
“奴才遵旨。”
谁都羡慕皇孙贵族们，因为他们是地位和权力的象征，但又有谁能真正体会到高处不胜寒的道理，权力之所以能达到令人想往的高度，那是因为它的脚下铺满血肉之躯，能站在上面的人全是双手沾满鲜血，狠辣无比的角色。
终于来到殿试之日，易云风把李梨送到皇宫门口嘱咐道：“梨儿，为师知道你最近心中有事，但请以今日为重。”
李梨给他一个安心的笑容道：“师傅放心，等徒儿的好消息。”
易云风见他踏着自信的步伐走向宫中，一阵微风吹起李梨的长袍仿佛有一股仙气围绕着他。龙气，这是龙气！易云风一脸震惊，凝视着李梨的身影消失在宫中。
通过一天的殿试答卷淘汰了一干人，目前剩下的几个全是精英中的精英，十年寒窗等的就是与皇上对策的一刻。
李梨在等待被公公带去对策的时候碰到了一位故人，当然在这寥寥无几的人中要找人确实简单。只见傅雅脸带笑意，英挺的站在长廊的另一头，四目相对眼神中都与对方问安，两人很有默契的向彼此走近，距离越近越能看出两人旗鼓相当，都是谦谦君子，一个英俊刚毅，另一个刚柔并济。
“没想到再次相见竟然是在宫中。”
“你我不是早有预料吗？”
“傅雅，你还好吗？”
“李梨，你还好吗？”
同时问候着彼此，如此心意相通倒让他们相视一笑。还未等他们回复，就看到一位公公带着其他应试者来到他俩面前，公事公办的说道：“两位公子请随第奴一同进见。”
几位公子来到殿门前，公公转身吩咐道：“一个一个进见，没叫到的就在此等候。”说完便领着排在头一个的应试者进见。
李梨和傅雅排在最后，因大宫殿内不准喧哗，以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他们几位都安静的等候。
也不知过了多久，公公走到傅雅面前道：“傅公子，请随老奴进见。”
在傅雅进去时李梨忙小声说道：“等我。”
公公见两人对话，忙催促道：“走吧，别让皇上等急了。”傅雅点点头便随公公走也不回的走进去。
傅雅走后就剩李梨一人，他豪无紧张之感，只见他坐在殿外闭目养神以备进见。
“李公子，请随老奴进见吧。”不知过了多久，公公独特的嗓音响起。
李梨忙睁开双眼顺手整理了一下长袍，随着公公一同进入金銮殿。
殿内皇上正坐上方，两边站着文武百官，李梨跪在地上等待皇上出题。
当今圣上在继位后边疆人民得到了安定的生活，在各个城县内建造了繁华商业街道，为国家创造了许多利益的同时为人民也开辟了生财之路，从大局上来说他确实是位明君。但是这明君的背后又是怎么一副面孔呢，李梨想起毕家的不幸不禁有些感慨。
终于皇上开口说道：“刚走的傅雅和现在的李梨都气宇轩昂，英俊非凡，朕看着也赏心悦目。”随后转头望了一眼身旁的太子，说道：“坤儿，你说是吗？”
“父皇所言极是，看来儿臣还是来对了。”太子忙回道。
皇帝对着下方的李梨说道：“就不知道他的文采是否同他的外貌一样惊人。”
“那父皇请出题吧。”太子笑笑说道。
皇上听闻脸色一正，出题道：
朕惟自昔帝王理人群，凝庶绩，率以综核名实为先务。唐虞之时，明良相信，称无为矣。而询事考言，敷奏明试，三载九载，屡省乃成，为法亦何备欤？世降而法愈详，人愈伪，名实溷淆，治亦刑敝……。尔诸士方当始进，心志精白，俯仰世变，必有慨于中矣。宜各抒所怀备言之，朕将采而行焉。
李梨认真听完皇上的题目，心中已有了答案，于是从容的回道：
臣闻帝王之临驭宇内也，必有经理之实政，而后可以约束人群，错综万几，有以致雍熙之治；必有倡率之实心，而后可以淬励百工，振刷庶务，有以臻郅隆之理。何谓实政？立纪纲，饬法度，悬诸象魏之表，著乎令甲之中，首于岩廊朝宁，散于诸司百府，暨及于郡国海隅，经之纬之，鸿巨纤悉，莫不备具，充周严密，毫无渗漏者是也……。盖实心先立，实政继举，雍熙之化不难致矣，何言汉宣哉！臣不识忌讳，干冒宸严，不胜战栗陨越之至。臣谨对。
对答完毕，皇上陷入思考中，全朝的文武百官见皇上不语，他们自是不敢有什么表现，而在皇上身侧的太子殿下眼中激赏神情一闪而逝，由于皇上思考的时间太长，太子则提醒道：“父皇所见如何？”
片刻后，皇上吩咐道：“高安，带这位李公子出殿。”
“是。”一名叫高安的公公忙回应，然后从皇上身边走下来对李梨说道：“李公子，请随老奴出殿。”
太子看到这一幕心中已有九成的把握，不动声色的退下殿，等回到东宫忙把李海兰招来吩咐道：“打听一下易将军官邸。”
“是。”李公公领旨退下。
李梨出来看见天边的红霞，才知道现在已是傍晚。高公公领着他走出金銮殿，再绕出大明宫后便颔首告辞。
李梨目送公公离去后转身便看见傅雅在这里等候多时，这一熟悉又温暖的场景让他突然回想起儿时的点点滴滴，不觉脸露真心的笑容。而傅雅见他莫名的笑起来便问道：“看见我这么开心吗？”
“突然回忆起儿时来，真美好啊。”李梨走到他身边说道。
傅雅听闻心头也是一阵激动，问道：“你住哪家客栈，我们不妨搬到一起畅谈到天亮如何？”
“哦，现住我师傅那儿。”李梨回应道。
傅雅见天色已暗忙说道：“我们边走边聊吧。”
“我在家中听闻边疆的易将军打了胜仗，没想到这么快就官复原职回到京城，可喜可贺”傅雅对李梨的事很上心，不仅仅因为他们亲如兄弟，还有就是他母亲…哎！
“恩，师傅是个不得多得的人才，皇上还要重用他呢。”李梨笑笑说道。
两人快步已经走到了皇宫门口，傅雅突然停下脚步脸有难色的道：“你娘的事，你师傅他知道吗？”
即使在暗夜中李梨也知道傅雅难过的心情，看来这件事一直是根刺深深的扎在了他的心里，虽然错不在他，但他却在为傅家背负着罪过，活的也不轻松。李梨明白到这一点心中对他甚是感激，感激他真心的对自己好，感激他还没有忘却他母亲，同时又觉得他不应该这样，过去的就让他过去吧，傅敬的人他自会处理。
“不知道。”李梨叹口气后对他郑重的说道：“过去的事不必再耿耿于怀，我娘她在天之灵也不希望你过的沉重。”
“梨儿，我…”傅雅听闻甚是感动，不由的鼻子一酸哽咽道：“对不起。”多年的难熬化为一声沉重的对不起，他心中的难过不比李梨少，挚友失去了亲人，而他也失去了挚友，这么多年下来他在家更沉默寡言，渐渐的连他的父母都猜不透他的心思。
“走吧，我们回你的客栈好好聊聊。”李梨伸手拍拍他的肩以示安慰道。
傅雅仰起头逼退眼眶中的泪水点头道：“走。”
两人刚出皇宫就看见他们的书僮正在门口吵架，正吵的不亦乐乎，见各自的公子出来忙都停嘴迎上前。
李梨和傅雅见状都露出不解的表情，李梨先问道：“你们这是怎么了？”
王深气呼呼的说道：“公子，这人就是撞翻我的烧饼还踩上一脚，连招呼都不打就扬长而去，没礼貌的家伙。”
李梨听他这么一话更不解，一头雾水的问道：“什么烧饼，什么时候发生的事？”
“就是前几天你去客栈找人时发生的。”他解释完不忘再瞪那小子一眼。
“什么叫没礼貌，我不是跟你道歉了嘛，而且和你解释几遍了当时有急事所以走的匆忙。”那小子朝天空翻了个大白眼，很无奈的再解释一遍道。
“哼，公子出来了，我也不和你计较。”王深冷哼了声。
而两位公子们听了半天也拼凑出前因后果来，傅雅问李梨道：“你去客栈找人，是找我吗？”
“果然聪明绝顶，这都猜的出。”李梨并不否认笑嘻嘻的道。
傅雅听闻朝他翻白眼，随后对他的书僮介绍道：“王沫，这位是李梨李公子。”
傅雅的书僮王沫忙朝李梨行礼道：“李公子好。”
李梨点点头对王深道：“你俩都姓王，既然是本家就一笑泯恩仇，彼此介绍一下吧。”
公子都这么说了，那他们还有什么可吵的，王深率先说道：“在下王深。”
“王沫。”
傅雅见他俩都消停说道：“走吧，这天暗的真快，再不走等一下护卫队要出来巡逻了。”
他们正想举步走回傅雅的客栈，就看见远处一辆马车向他们驶来，不一会儿停在他们的面前，从帘子里跳下一人，王深看出是谁忙对李梨说道：“公子，是将军来接咱们了。”
说话间将军已来到他们面前看见还有一位傅公子，忙面露慈爱的说道：“傅公子，多年未见还记得我吗？”
“当然，将军丰神俊朗令傅雅难忘，今日再次相见将军风采依旧，儒雅气质更甚当年。”傅雅忙回礼道。
“哈哈哈，过讲过讲。”易云风听开怀大笑，目光如炬的看着他，这小子气定神闲从容不迫的与自己对视，果然比儿时成熟不少。他和梨儿站在一起不分秋色，是个了不得的竞争对手，相信他们在博弈中收获更多。如今在殿试中相见必定有说不完的话。
想到这里，易云风十分体贴的开口道：“天色已晚，傅公子随我们一同回府吧，你俩想畅谈到几时都行。”
傅雅面对将军的提议不觉有些犹豫，一旁的李梨知道他心中所想便替他回道：“师傅，还是把我们送到他住的客栈吧，他脸皮薄不好意思。”
易云风听闻又哈哈一笑说道：“还真没看出来。”然后正色道：“雅儿，你与梨儿亲如兄弟，我这义父也爱你如半子，来义父府上做客有何为难？”
傅雅心中愧对将军，现听他这么关怀的话语更是愧疚难挡，可将军已经如此真诚的邀请自己，万万推辞不得，忙感激的回道：“承蒙将军抬爱，那恭敬不如从命。”
“请”易云风笑笑做了个请的动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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