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2章
“姑娘,你醒醒——”
孟华玉睁开双眼,眼前的人影渐渐清晰,她不敢置信地唤道:“燕娘?”
心中阵阵疑虑。
她仔细打量眼前的女人。三十出头的年纪,穿着薄薄的冬装,面带担忧。
这是随她入宫的婢女,燕娘。
燕娘原是华玉母亲的婢女,华玉母亲死后,她便留在华玉身边照顾。
一入宫门深似海,有燕娘在身边倒也不觉得有什么。
可后来,燕娘被人害死了。
如今,竟然又见到了她。
华玉一瞬间忍不住,泪珠一颗接连一颗落下。
“姑娘怎么又哭了。在屋外便听到姑娘在屋里喊疼,进来一看,竟然出了一身的汗,是不是魇着了?不过是一场梦,现在没事了,没事了。”
华玉被燕娘扶着坐起,果然出了一身冷汗,被凉风一浸,身子冰透透的。她拥着被子,缩在里面。眼神不住地在燕娘身上打转,许久,她扯住燕娘的手指。
燕娘连忙将华玉的手捂在掌心,低头哈气。
“宫里早前已经发放了炭火,给咱们的就只有那么一点。奴婢去找他们理论过,可宫里的人最会踩高捧低。咱们屋里也只能省着用,姑娘忍耐些。”
“姑娘昨日交代奴婢的事已经打听好了,昨日下了一场大雪,皇上今日正在掬水亭赏雪。”
“姑娘喝碗热水暖暖身子,衣裳珠钗奴婢早已准备好,去晚怕遇不见皇上。”
孟华玉穿上新做的过冬衣裳。
藕荷色的小袄,杏色的下裙,布料虽然不是极好的,穿在她身上,却美得让人挪不开眼。袄上的绣花是她亲自绣上去的,如同真花,仿佛真能闻到花香似的。
镜中的女子肌肤白皙,杏眼含情,唇角不勾自笑。发髻插一朵纱堆的粉花,燕娘调整了纱花的位置,仔细打量镜中的华玉。
“姑娘美极了。”
燕娘的眼角都在笑。
“姑娘不要怕,奴婢早就打听过了,皇上身体虽然弱些,但是面容清俊,是不可多得的美男子。待人也和善,以姑娘的美貌,今日必能入皇上的眼。”
华玉没有作声,望着镜中的自己发呆。
镜里的女子还是少女容颜,明眸皓齿。
她似乎是回到了十六岁,她入宫的第一年。此时的她,并未见过皇上,也没有令人艳羡的盛宠。
她只是宫中一小小的美人。
“入了宫,便是皇上的女人,早一天晚一天又有什么区别呢?如今天寒地冻,咱们屋里的炭火却是极差极少的,即使姑娘的身体再好,也受不住一直冻下去,况且女人的身体本就受不得凉,姑娘今日一去,若入了皇上的眼,日子也好过些。”
燕娘只当华玉心中害怕,苦口婆心劝她。按照燕娘的私心,她是不愿意自家姑娘入宫的,可是既然入了宫,除了讨好皇上,别无他法。
运气好些的,能够老死宫中。运气差些的,被人当了棋子,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良久,华玉道:“我知晓了。”
宫中从来都不缺美人。偏偏孟华玉的样貌,就算是扔在美人堆里,也是数一数二的。更何况经过悉心打扮,其出众程度可想而知。
孟华玉去了掬水亭,遇见皇上。皇上只看她一眼,便被勾了魂魄。自此后,孟华玉一路高升,从美人升到了妃子,无论皇上去何地,都由她亲侍左右。
皇上待孟华玉极好,要什么有什么。以至于到了死,也不肯让她离开左右。赐她贵妃荣耀,一杯毒酒,送入黄泉。
“姑娘,该去了。”
华玉打了个冷颤,蓦地回过神。
燕娘不解地看着她。
华玉静静坐着,许久,她以手撑头,闭上眼睛,揉了几下。
“燕娘,我头疼。”
燕娘到她身边,用手一摸,额头冰凉。
“想来是睡着的时候出了一身冷汗,冻着了。姑娘且等着,奴婢请太医来。”
华玉叫住她:“不必。只是有些疲倦,休息一会儿就好。”
“如此,姑娘若是不舒服再唤我。”
燕娘出去,门关上了。华玉这才将小袄脱下,压在木箱的最底下。随后,她又胡乱翻出一件外袄穿上,这才将胸中的浊气缓缓吐出。
一整晚,华玉都没有睡好。
她做了许多的梦,有好的,亦有坏的。醒来时,身上汗涔涔的。她下床,倒了杯凉水喝下,这才清醒。
天亮时,传来皇上封妃的消息。
原来是昨日皇上在掬水亭设宴赏雪,有位姓赵的娘子跳了一支舞。据说舞步是早已失传的前朝娘娘跳过的舞,美人一舞倾城,皇上当晚便留宿在赵娘子的宫中。
“皇上封赵娘子为淑妃,可真是天大的荣宠。一来,赵娘子并未诞下皇嗣。二来,赵娘子的父亲只是员外郎,并非高官,如何一夜承宠就大封妃位?可见皇上对她的宠爱。”
燕娘一面给华玉梳妆,一面说起闲话。
“说来也巧,这赵娘子姑娘也认识,她就是刚入宫时,跟姑娘同住一个房间的赵惠然。姑娘昨夜没去,倒失了面见皇上的机会,不过既然与赵淑妃有这个交情,往后也有照应。”
华玉低低重复道:“照应?”
燕娘的话再次将华玉拉入前世中的一切,她与赵惠然交好不假。可是人心易变,更何况二人本就同为皇上的妃子,期间难免吃醋。便是这一醋,将燕娘害的没了性命。
“姑娘在想什么?”
燕娘察觉到华玉的面色不对,问她。
华玉道:“还未入宫时,燕娘便告诉我,在宫中一切都不比家中。要小心行事,要谨慎。所遇见的人,不能交心,不可不防备着,怎么燕娘倒忘了?”
燕娘一怔。有一瞬间,她似乎觉得面前的姑娘变了一个人,她也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
“姑娘说的对,是这个理。只是奴婢有一事想要问,姑娘你在宫中,可曾被什么人欺负了吗?亦或是,有人惹你不愉快了?”
华玉一笑:“我去哪里,都有燕娘陪着。有人欺负我,你怎会不知。”
燕娘一想,确实如此。
“姑娘能这样想,自然是很好的。只是在宫里,多交好几个人,也不是坏处。姑娘曾与赵淑妃有交情,今日她封妃,姑娘若是不去恭贺,难免叫人多想。”
华玉垂眸,好一会儿才起身,翻出枕边的木匣。从中挑出一块帕子。
“从前在一处,她便说过喜欢我绣的花草,这是我绣的最好的一块,你将这个交给她。我昨日夜间冻着了,今日身体还未好转,就不去了。”
华玉精于女工,绣技不比宫中的绣娘差。
燕娘接过帕子便离开,回来时,带着淑妃赐的汤药。
汤药放在一侧,华玉一口未饮。待人都离开后,她便将其倒掉。静静坐了许久,摆好笔砚,方要练字。便听到外面一阵喧闹。
“外面发生了何事?”
燕娘回道:“与咱们无干。是宫里的戏子吃多了酒,冲撞了摄政王,正在外面求饶呢。”
华玉本来还端正坐着,听到与自己无干,方要下笔。却听到摄政王三个字,霎时怔住。她像是被抽掉了魂,木呆呆地坐在椅上,笔下好大一团墨汁滴在纸上,她恍若未觉。
良久,她忽然起身,朝着门外小跑而去。
下个月是太后生辰。太后信佛,宫中的戏班子早早地就开始排练戏曲。其中有一出《目连救母》是太后极喜欢的。
莫双正是目连的扮演者,平日深得太后欢心。
昨日他得了太后赏赐,便吃了不少的酒。今早上还是醉醺醺的,又因为这条路很少有人经过,他便越发大胆。连摄政王都没认出来,踉跄着冲了过去。
待听到斥骂声,这才回转过神,登时惊出了一身冷汗。
“王爷饶命”
莫双的牙齿都在打颤。只因眼前这人不是旁人,而是旁人提都不敢提的杀神。
宫中无论何人,任凭你多嚣张跋扈,到了摄政王的跟前,都只有低头的份。
谁都怕他,没有不畏惧他的。
“拉下去。”摄政王冷声道。
莫双的两条腿瘫软在地,张口道:“小人是太后身边的人,太后生辰,特意赐小人唱戏小人方才眼花,并未瞧见是王爷,求王爷宽恕小人吧!”
“原来是太后身边的人,”摄政王重复一声,语气渐冷,“将他拖下去。”
莫双还要求饶,被人捂着嘴拖走。
华玉站在不远处。
与摄政王只有几步之隔。
她可以清楚地看见摄政王的衣着。他穿着深紫色氅衣,脖颈处围了一圈玄色狐毛。他坐在木制的轮椅上,椅下是两道长长的雪辙子。
他半垂双眼,两道剑眉微微蹙着,唇色微红。其威不怒而露,容貌举世无双。一场大雪覆盖了整条甬路,他处在白雪之上,面容却比寒冰还要冷三分。
华玉与他从没有任何的交集。提起摄政王,没人是不害怕的,连她也无二。
可是在她前世弥留之际,最后那一抹绛色的衣袍。绛色,唯有帝王才能穿的颜色。是最尊贵的颜色。况且那日,是摄政王的登基之日。
除此之外,还有那句令她微颤的叹息。
那人道“秀秀”。
“秀秀”是她的乳名,自她母亲死后,她就很少再听人提起过,却从摄政王的口中听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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