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旋涡
芜院
林挽卿坐在院里石桌旁，院子里的丫鬟婆子具都跪着林挽卿面前，她道：“今日老爷让撤走我院里一半的人，你们想走的都跟着林管事去，你们跟我多年我也不亏你们，每人二十两银子，不走的留下来也没有赏，每日菜饭还要自理。”
林挽卿使了一个眼色，翠屏就端出一个盘子来，里面放着一包一包都是包好的银子。
这些丫鬟婆子脸上表情丰富，心里又喜又忧，喜的是可以不用呆在这个小小的芜院了，走了还有钱拿，忧的是不知道会被分配到林府哪个院，其实府里任何院子的活计都没有芜院的轻松。
平日里与莫婆子好的一个婆子起身拿了一袋钱对林挽卿行礼道：“多谢五小姐。”这一句五小姐就说明她的立场。
有人带头其他人也开始陆续起身拿钱行礼，最后只剩翠屏、红弦、青音、绿槐、莫婆子没有去拿钱。
粉桃十分不好意思，她也拿了钱，她虽伺候林挽卿那么多年，但是她知道只要林挽卿身边有素茶和翠屏别人就根本插不进去，所以她要另寻他路。
林挽卿拿三张卖身契递给翠屏道：“让她们自己选。
翠屏拿了卖身契问了青音她们三人的意思，绿槐和红弦表示要走。
青音却想留下，她看得出来这位五小姐这是故意要打发这些人走的，虽然五小姐让人看起来那么慵懒散漫，但每一步一步都有算计的，第一日见林挽卿时林挽卿那压人的气势她还没有忘。
林付带着那些丫鬟婆子走了，林挽卿看了看天色，已经申时过半了，她问翠屏道：“素茶还没有回来”
翠屏回道：“回小姐的话，素茶姐姐还没有回来。”
李妈妈在今日早上就被她家小姐哄到磐庄去住了，所以没有在芜院。
林挽卿看着还在院中的人对翠屏道：“留下的人算是和我患难了，一人赏十两罢，剩余的钱收起来咱们好吃饭。”她起身走回了屋里。
……
漓王府
徐北柠盘腿在一张红木精雕的罗汉床上正与对面花喻阡下着棋，下面跪着季尘把林挽卿今日所作所为一事不差的回禀。
“她让送到镇远侯府的信是什么内容”徐北柠问。
“离得远并未看见，只看见她在信里塞了一张符纸和一个印鉴，说是提前给皇后生辰的寿礼。”
花喻阡在棋盘艰难的落下了一子后对徐北柠道：“她把那两个东西给皇后有什么用皇后会帮她收拾史家”
“史家淑妃正受宠，前不久才诞下七皇子，皇上很喜欢还亲自择的名字，说满周岁后会封王。”季熯在旁答道。
花喻阡瘪嘴道：“太子还未立就封了一个王，赫连潼晔还是真宠那个淑妃，那这个丫头不就是送了把快刀给皇后嘛。”
徐北柠慢声道：“她拿那些东西换了你要的匾和史家的死。”
花喻阡一下跳了起来道：“这个女人也太会做生意了罢，她拿了好处就算了，还得了我和皇后的人情，阿浅，我不服，知道可以这样我就不把画给她了，我们自己去换匾！”
徐北柠看着被花喻阡弄乱的棋盘皱眉，他道：“也不是不可以，那你得先知道画轴里的东西是做什么的才行，不然偷来了画也做不了这个人情。”言语里是明明白白的讽刺。
花喻阡哑然，霜打茄子般坐回原位去了。
“去告诉韩为当做好准备，适当时推一把。”徐北柠吩咐了一声，当下季熯就不见了，季尘也一起消失了。
“阿浅，你不觉得这个女人很可怕嘛以今日之事来说她就是扮猪吃老虎嘛，对那老太太那么不客气，但到她父亲面前她就开始柔弱了，做了一副样子就挑起两人的嫌隙。”
“还好罢，她被下毒的仇怕还没有报了一半。”徐北柠平静道。
“这事就不算，那就说史家，人家史家只是要跟她定亲而已她就要人家家破人亡遗臭万年，你说谁还敢娶她啊。”花喻阡说完啧了两声。
“史家养了私军本就是诛九族的死罪，她也没有做错。”徐北柠重新摆起了棋子。
“说不过你。”
花喻阡翻了一个白眼也摆起了棋子，他又一咧嘴笑道：“不过啊，她要去选秀，以她的姿色呢赫连潼晔肯定会看得上，到时候她进宫去就是受那些各宫的美人磋磨，任她再怎样玲珑到了宫里也只有孤月苦戚的命。”他闭眼已经开始想象林挽卿在宫里被欺负的画面了。
“她不会去的。”
“你怎么知道不会，这世上没有不爱慕虚荣的女子，况且赫连潼晔长得也是一表人才，任哪个女子看了不心动加上赫连潼晔的权势，她不是想要什么有什么，不比她在林府和外面辛苦经营来得舒服”花喻阡反驳道。
却没想徐北柠冷着脸把摆棋盘的小桌连同棋盘已拍得粉碎，他冷声道：“她不会去，也不能去。”
花喻阡见状摸了摸自己的鼻子换了一句小声道：“你说的对，她那么高傲的性子怎么会去。”
徐北柠却没有理他，起身离开了。
……
至晚饭前素茶才回来，她净手和翠屏一同伺候林挽卿用饭，林挽卿让翠屏又摆了两副碗筷拉着她们一起吃饭。
素茶翠屏也不推辞，之前没人时她们都是这样吃饭，她们也不知道自家小姐为什么待她们历来亲近，只要她们没有触到自家小姐的底线她家小姐就还是很宠她们。
她们不知道林挽卿已活了两世，这两世林府也只有这两个丫头对她是一心的，上一世因为她的软弱导致素茶翠屏在在庄子上落了病，没等她出嫁前就有病无药而死了，所以这一世她想方设法拜了隐医为师，学习医药之术防止再发生前世之事。
用完饭之后素茶回禀了林挽卿交代之事，她道：“信送去后奴婢就在泠俞馆等着回信，鹤爷回来后让奴婢回来说镇远侯已经收了小姐的东西还说皇后娘娘一定会很喜欢小姐送的寿礼，小姐要的东西他们明天就会送到醉呤楼。”
“小姐送去了什么”翠屏问道。
“自然是让镇远侯府和皇后娘娘高兴的东西。”林挽卿笑道，史家影响到可不止皇后，还有镇远侯府的利益。
“这个是武伯拿给我的，他让我转交给小姐。”素茶拿出一张纸递给了林挽卿。
林挽卿一看就笑了，她道：“明日又有好耍的，你们今夜可要歇息好，明日我们去见一个趣人。”
晚间，素茶正要撤灯让林挽卿歇息了，但林挽卿却阻止了她道：“留一盏灯罢，我白日多睡了这会儿还不困，前日的账还没有看呢。”
“小姐还喊我们好好歇息，自己却把着灯不歇息。”素茶说归说，还是留了盏灯亮着，她本想陪着林挽卿看帐的，但太困连打了几个哈欠被林挽卿赶去睡了。
林挽卿坐在书案旁正翻看帐薄，又在一旁纸上写了些东西，忽有一个影子挡了光，林挽卿抬头看时发现是徐北柠站在了书案旁。
还不等她开口说话徐北柠便递给她了十几页纸，林挽卿接过看了，她眼里的光闪了一下再抬头问徐北柠道：“你要把醉呤楼收集的信息折成信阁的一成收益给我”
“是，我想与林姑娘的醉呤楼长期合作，如果林姑娘觉得可以，那舍茶茶楼还有林姑娘的其他产业都可以以这样形式去折信阁及祭语阁的收益。”
“柒爷真会做生意，这样不就是潜收了我的产业么？毕竟柒爷是做消息生意，这样我的那些铺子不就成了柒爷的财源渠道”林挽卿一笑，把自己面前的账本收好，写的东西也折好放到账本里了。
她又道：“之前谢家的谢雨晴想向凌饰阁投钱投料，也想分杯凌饰阁现在受城中的夫人小姐喜爱的的羹我都没有答应，柒爷这样的合作计划我又怎么敢答应呢”
“既这样那就只以醉呤楼的事来罢，在下改的东西林姑娘你也看了，如无异议等明天拟订好我们明天便把字签了。”徐北柠一点都拖泥带水。
“好。”林挽卿想定是她昨天夜里把话与徐北柠说清楚了，徐北柠对她不再有暧昧调笑之意。
她喜欢徐北柠现在与她公事公办的样子，那个让她心弦颤动的徐北柠只会让她害怕，因为徐北柠那温情她怕她会沦陷进去然后万劫不复。
林挽卿觉得徐北柠这样的人天生就应该是被万花敬仰的，不能为一独枝而弃了万花，而她从来不想做万花中的其中一朵。
“听说你要去参加选秀你想进宫去么？”徐北柠还是忍不住问出了口，他感觉现在的自己不像自己。
“这事已经好几天，怎么柒爷像现在才知道似的”林挽卿浅浅笑着。
“若你想去，我可以帮你，到了宫里你的位份也不会低于妃位。”徐北柠心里升起了一丝怒意，但他的话也是真的，对他而言这事轻而易举。
林挽卿笑了出来，她道：“柒爷的本事我是相信的，但是我说我要去参加选秀并不就是说我要进宫，选秀之事是因为我只是想气气我家老太太罢了。”
“听说新帝相貌乃万人之上，而他又有钱权，难道你就不喜欢”徐北柠问出这话来越发觉得自己奇怪了。
“柒爷的相貌也不差啊，柒爷是天下第一青楼的营主也算是有权有钱了，难道我就非要去喜欢你不成”林挽卿轻笑着往自己床边走去。
徐北柠知道林挽卿是玩笑话，除了那夜林挽卿在他怀里无声低泣外他察觉不出林挽卿对于男女感情有丝毫在意。
林挽卿坐到了床上，拿出了一把巴掌大的精致匕首把玩道：“我不喜欢与众人去分享，也不喜欢同众人去喜欢同一个人，我更不想过着每日都在等人的生活，我一个人岂不是逍遥自在”
她从小见这事惯了，每每都是见吴姨娘守在自己院子里等着林佑宗来，林佑宗虽爱过吴姨娘一阵，但也只是爱过不是一直爱着，林佑宗可以留宿其他姨娘房里，也可以在外养着其他女人。
而吴姨娘不能，她只有林佑宗，她爱林佑宗可以为林佑宗断了亲脉，为了不影响林佑宗对她的爱意可以下毒给自己的亲生女儿，今世林挽卿刚知道时的确恨过吴姨娘，但后面一想也只是为吴姨娘可怜罢了。
“明日巳时请柒爷赏光到舍茶喝茶。”林挽卿放下匕首从枕下拿了一个小玉牌要递给徐北柠。
徐北柠走了过来伸手接了那小玉牌，玉牌上刻有“唤衿寐”三字，他一笑道：“林姑娘盛邀，在下定不能辞，我们明日再见罢。”他明白林挽卿这是邀请也是送客之意。
林挽卿起身从一个柜子里捧出一个木盒道“这四合珠也请柒爷收回去罢。”
徐北柠却没有接，他温柔一笑，道：“算你我合作之礼，亦做锦帕回礼。”他自有私心。
提到锦帕林挽卿就没法开口了，毕竟那帕子是她主动送去的，徐北柠要回礼也说得过去。
“这太贵重了，我受之有愧。”林挽卿另找了一个借口。
“你我情谊比这几颗贵重，难道林姑娘不认”徐北柠笑如明霞。
林挽卿无法，她总反驳不过徐北柠，只好又把珠子收了回去。
徐北柠倒是走了，林挽卿却睡不着了，她讨厌欠着别人，尤其是徐北柠，她不想与他牵扯太深，她知道那温柔旋涡太危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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