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道歉
第二天一早，尤明戈醒来，怀恩仍然坐在床边，金发沐浴在晨光里。
她是被手机的震动吵醒的。
虽然是很糟糕的被叫醒方式，但尤明戈的心情还算愉快。
过去的二十年间，每个早晨几乎都是这般仓促且周而复始，至少今天还有一些值得高兴的变化。
她看一眼屏幕上显示的名字，面无表情地挂掉了电话，然后就安静躺着，直到床边的青年注意到她的视线。
“醒了？”
他放下手里的书，露出微笑，“我好像听到你手机响了？怎么，没接到吗？”
尤明戈翻了个身，躺在枕头上，看着他摇头，“是爸爸打过来的，不接也无所谓了。”
青年微微挑眉，“你们关系很差吗？”
“嗯……”
尤明戈拖长了气息，哼出一声，听起来并不是肯定。
她沉默了两秒，然后歪着头露出一个笑，“其实我也不知道。”
她偏头看向怀恩，“医生和父母关系怎么样？”
她一眨眼，又补了一句，“异兽……有父母吗？”
尤明戈犹疑片刻，后知后觉地意识到问题有些不妥，正想着改口，青年笑了一声，“大多数都没有，不过我比较幸运。”
“我父亲也是异兽，但我母亲不是，她是人类。”
回忆起从前的事，怀恩脸上浮现的是很纯粹的温情，“虽然他们离世很早，但我们关系还不错，我挺怀念他们的。”
“哦……”
尤明戈端详他一阵，也跟着微笑，“医生看起来的确很开心。”
女人陷在枕头里，微微翘着嘴角，这幅微笑的样子的确很有欺骗性，再多看几眼，哪怕是深受其害的怀恩，也会不自觉地忘记这人凶残起来的架势。
青年猛一下飞快眨眼，将那一点想要止步于此的柔软念头驱除干净。
对待尤明戈这个人，还是不能太心软了。
“你和你父亲？”
怀恩回想了一下当初那个有过一面之缘的男人。
怎么说呢……双方都把恶意表露得太肆无忌惮、太露骨，反而一时难以界定究竟是关系好，还是不好。
“啊……”
尤明戈倒也不像是觉得为难，只是日常陷入了不知道该如何表达的困扰当中。
“我也不知道和他算是关系好还是不好……反正，如果没有必要的话，我一点都不想看见他，他应该也是差不多的想法。”
怀恩这时感觉到手机在口袋里震动，取出来一看，又是一个看起来很可疑的陌生号码。
不会是庞贝公爵换了一个号码又打过来了吧？
他握着手机，不由地微微皱眉。
尤明戈因此凑到床边来，她靠近了看一眼屏幕，有些惊讶地耸起眉毛，“是爸爸？”
她好生坐起来，端坐在床边，“居然又打给你了，看来是真的有重要的事。”
怀恩于是接通了电话——
“怀恩医生……是我，尤加利。”
男人的声音听起来远不如上次那样铿锵有力。
“我知道，我们之前有一点误会，我向你道歉，我也……替尤明戈向你道歉。”
他大概压根没指望怀恩会给予回复，自己自顾自地便说了下去。
“我真的没想到……她居然会做出这次这样的事，我……我真的很抱歉，但我也想请你不要怪罪她，这都是我的错，是我做了错误的决定。”
怀恩下意识看一眼尤明戈，女人垂眼坐在床边，浅淡的晨光像是能穿透她的眼睑，垂落的眼睫在眼下投落大片的阴影。
电话另一头，男人的声音仍在继续，“如果你还愿意见我，就请你下午到旋转餐厅来，我有很重要的事情想要拜托你，还请你……给我这个修正错误的机会。”
“……”
怀恩一时也有些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病房里静了一瞬，直到尤明戈面无表情地掀起眼。
“我不需要你替我道歉。”
女人鲜少有这样掷地有声说话的时候，她没有丝毫迟疑，一字一句咬得很清晰，“道歉的话，我自己可以说一千次一万次，医生想要，把我这条命拿走也没关系。”
“但无论如何都轮不到你来替我道歉，”女人抿了抿唇，声音稍微低了一些，“也轮不到你来说我是个错误。”
电话另一端，尤加利挂断了电话，怀恩看见他以短信的形式，发来了包厢号和时间。
尤明戈也看见了，她向后倒回被塌间，倦怠地吐了口气，“没关系，医生想去的话，就去，我也不知道他会跟你说什么。”
“也许能听到什么不得了的话也说不定。”
她干巴巴地哼笑两声，病房里顿时再度安静下来。
怀恩将手机收回到口袋里，他将膝盖抵在病床边，俯身捏了捏女人的脸颊，“跟我道歉。”
尤明戈眨了眨眼，她侧过脸，埋进怀恩的手掌里，半闭着眼，“对不起啦，医生。”
他几乎将女人的下半张脸拢在掌心里，他把两侧脸颊的肉全部往中间挤，女人也不反抗，眯着眼睛枕在他掌心里，好像真的愿意随便他摆弄。
有点像只袒露肚皮的猫。
怀恩微笑起来，伸手将她捞起来，抱在怀里，“既然道歉已经收到了，那我就不去了。”
尤明戈软绵绵地就从他怀抱里滑下去，一路蹭过男人的胸口和小腹，最后枕在男人的腿上。
她翻过身，抱住怀恩的腰，将脸埋在他身前，“医生……”
“嗯？”
怀恩揉了揉她的脑袋。
“但是我真的不后悔……”
女人闷闷地说着，“无论是为了星际防线，还是为了我自己，我都想要医生一直留在我身边。”
怀恩忍不住捏了捏她的后颈，稍微用了一点力道，女人在他怀里轻哼了一声，但还是没有松手。
“这种时候对我说这种话……我已经发誓绝对不会再上这种当了。”
“我说的都是真的。”
“我不会听的。”
“……”
怀恩信守自己的承诺，没有赴约，然而，几天后，他还是收到了一份来自尤加利的包裹。
包裹是寄到他楼下的酒吧，酒吧老板是怀恩从前的朋友，见他回去，就将包裹交给他。
拆开以后，里面是一本厚厚的实验日志。
封面上工工整整写着尤明戈的名字。
写在实验对象一栏。
在下一栏就是尤加利，显示着这位父亲就是执笔这份日志的研究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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