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跳下去
那天之后，乔奇市简直就像是一个沸腾的蒸锅，整个城市没有片刻的安宁。
每隔半个小时就有无人机飞过城市上空，将乔奇市长阴沉的嗓音传递到大街小巷——
“今年，大家是交齐了驱逐塔维护费用的，而我也信守承诺，为大家开启驱逐塔，派遣专人定期维护，这都是为了嘉奖过去一年里努力工作的乔奇市民，是大家的血汗钱换来的。”
“然而，就在前不久，有□□分子袭击了中央广场，破坏了一年一度的海角鲸仪式，包括周边街道，全部被炸得面目全非！”
“我们损失了多少忠诚的卫士啊！”
乔奇市长的声音听上去当真痛心疾首，“这都是□□分子欠下的血债！”
过分高亢的嗓音使得麦克风里带出嗡鸣，“□□分子一日不除，我们乔奇市就一日得不到安宁！”
“所以，我今天就在这里宣布——”
“直到□□分子抓捕归案以前，驱逐塔全部关闭！”
“让我们大家一起行动起来！”
“还乔奇市一个太平安宁——”
这样的声音就连深夜也不曾消停。
这让尤明戈觉得非常痛苦。
她好容易熬过了易感期，还没安心睡几天囫囵觉，又进了这个人间地狱。
接连几天，她看见普利切时都冷嘲热讽几句。
对此，普利切也是敢怒不敢言，转头愈发气急败坏地号召市民打击□□势力。
怀恩觉得普利切大概是疯了，他有生之年从未想过，自己居然能见到这样的场景——
异兽成群结队出没，游荡在城市的每一个角落，哪怕市民将房门紧闭，也有被破门而入的风险，那些异兽甚至还会三两配合着对城中人围追堵截。
整一个城市简直沦为了异兽狂欢的狩猎场。
“这些异兽……”
露台上，怀恩紧皱着眉，视线反反复复掠过屠杀发生的那些街巷，“好像有什么东西在背后操纵它们。”
倒不是怀恩对自己的同族有什么偏见，只是，像异兽这样食量巨大的超大型食肉生物，若是成群聚集在一处，食物的分配是个很大的问题。
天性致使它们同族情缘寡淡，像此刻这样成群结队出没，甚至还合作狩猎……场面大概类似于两头大象合作抓捕一只蚂蚁。
在怀恩有限的生命里，还从未听说过这种事。
“我不知道那个市长是怎么做到的，但这绝对有问题。”
“元帅——”
怀恩看向身旁的尤明戈，女人站在露台边，居高临下，漠然望着底下发生的一切。
她看起来实在是太平静了，让怀恩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底下正哀嚎着被撕成碎片的那些，是她的同族，不是吗？
说起来，明明他才是那个异族……
早在怀恩刚刚走进人类社会，由于没有身份，只能在一些见不得光的地下场所想办法赚钱的时候，就时常听到尤明戈的名字。
起初的时候，是各个地方传来的捷报，再后来，是女人如何笼络各方力量，一手策划建立起如今庇佑一方的星际防线。
直到这条星际防线建成，尤明戈这个名字也真正众望所归，在那之后，每年年底，怀恩都能在电视上看到她。
女人每年都是同一张笑脸，发言也大同小异，口吻正式官方。
但，除非有非常紧急的手术，否则怀恩很少会错过那一场宣讲。
医院的其他医生护士也是。
怀恩一直觉得，好像能在她一个人身上看到某种人类信仰的凝聚，而且是全然自发的，这对异兽来说，是很不可思议的事。
他一直都对尤明戈这个人很好奇。
然而，如今相处了半月有余，尤明戈本人几乎推翻了他之前的全部预想。
就比如现在，看见异兽横行于人类生活的城市，同胞沦为异兽的盘中餐——对于这些，女人完全无动于衷，脸上完全看不到丝毫的波澜。
“……”
听到怀恩刚刚的呼唤，尤明戈抬起头来，看向他。
“嗯？”
女人缓慢地眨眼。
怀恩重新将视线望向底下的城市，“这难道不算是破坏星际防线吗？那是重罪吧。”
“啊，”尤明戈了然地微一颔首，“实际上，西索星并不在星际防线的范围内，这里只有几座很久以前遗留下来的驱逐塔。”
“当初规划星际防线的时候，在西索星尝试了一段时间，不过，后来发现这个地方很难组织起稳定的队伍来维护驱逐塔，为了不影响其他地方，保险起见，就放弃了西索星。”
说起放弃了一颗星球的安危这种事，尤明戈的语气就像在与怀恩谈论天气一般，稀松平常。
“不过，我也很好奇，乔奇市长到底是怎么驱使这些异兽的。”
女人露出一点笑容来，“去看看吧？”
怀恩凝视她片刻，点了头。
就在两人身后，普利切正在大厅里大发雷霆，尤明戈斜眼往那个方向一瞥，“得想个办法把这人甩开……”
“直接从这里跳下去吧。”
怀恩忽而幽幽道。
尤明戈：“？”
这想法实在是很危险，她忍不住侧目看了男人一眼。
男人低头专注望着脚下——
这里距离地面至少有二十米高，脚下是一片静默在夜色里的城市。
他就这么注视着二十米高空，面无表情地说着不如直接跳下去。
男人脸上看起来难得严肃，仿佛不马上从这里跳下去就会损失好几百万。
好像忽然斗志昂扬了？
“也不用这么着急？现在都还不知道该去哪里……”
尤明戈话还没有说完，就看见远处腾空而起数十米高的大火，大厦瞬间倒塌，化作废墟。
爆炸的余波远远传来，依然震耳欲聋。
几只黑色的滑翔翼就在这时冲进废墟当中——
“……”
怀恩抬手指向那个方向，转头盯住尤明戈，“就先去那个地方，没问题吧？”
尤明戈：“……”
完全找不到理由拒绝。
于是，怀恩当真就带着尤明戈，径直从二十米高空跳了下去。
耳旁风声呼啸而过的时候，尤明戈还是忍不住紧抓了一把男人的头发。
怀恩为此倒抽了一口冷气。
当他们赶到爆炸现场，废墟之上，大火已经被扑灭，四处弥散着焦烟。
坍圮的砖墙瓦砾之间，被清理出一个通道，两人赶到时，卡戴珊正弯腰猫进通道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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