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个故事：仓库炼狱 22
“我知道你和这几个年轻人的纠葛。”阿罗尽量放平语气。
“纠葛……”柯斌脑袋歪向一侧，喃喃自语，“你觉得，居然只是纠葛么……”
“很抱歉提起你的伤心往事，我知道，这种事，没有经历过的人是无法感同身受的。但我真的没有逼问你的意思……”
“你放心问，我没什么可隐瞒的。”话说到这，柯斌的颓废感褪去了一些，整个人平静了很多。
“实际上，针对你本人，我没有什么要问的了，”阿罗将十指扣在一起，“我只想知道，当你了解了这件事的来龙去脉后，有什么想法？”
“纵火导致死亡吗？如果我说我不难过，你应该会觉得我冷血吧。”柯斌眨了眨眼，冷冷看着桌面的杯子。
“不，情理之中。”阿罗还是简短地表露了自己的真实想法。但这并不符合他的身份。
“没错，我不仅不难过，而且我还觉得是老天开眼。”
“那么，这个‘老天’，你心中有人选吗？”
“你是说，实施这个纵火行动的人吗？别说我现在拿不准，就算我心里有那么个人选，你觉得我会告诉你吗？”柯斌眼里没有丝毫挑衅，他十分真诚。
阿罗重重点了点头。任谁都能预料到这一点。
“对于死去的那几个年轻人，你都了解些什么？”阿罗转而问起对方眼中的施暴者。
柯斌沉吟了好一会：“不管怎么样，他们已经死了，我没必要再说什么了。除了罪有应得，我没有其他想法。”
“不不，不是让你历数他们的罪行，那样对你来说也未免太过痛苦。我是希望你能告诉我一些……一些有关死者本身的情况，比如他们之间的关系，有没有哪个人曾发生过值得关注的事情，这些。”
柯斌有些困惑，他不明白眼前这个查案的人为什么总是关注死去的这几位。
“你是不是有什么……和目前的调查情形有所不同的，发现？”柯斌问。
阿罗思忖了一番，还是决定和柯斌探讨一些自己的推测。他面前这个男人，应当比任何人都更渴望知道那个“英雄”的身份。
“你知道邱家瑞这个名字吗？”阿罗问的小心翼翼，但也做好了面对风暴的准备。
的确，柯斌眼底一瞬间窜起愤怒的火焰，也可以听见他的牙齿咬得咯咯响。不过，这种状态只持续了几秒钟，他像想起什么一样，眼中的火焰渐渐熄灭，眉头慢慢蹙了起来。
“你是说，他可能……”
“不，没可能。”阿罗斩钉截铁。
柯斌的怒火眼看又要燃起。阿罗赶紧补充：“不过，他可能看见了纵火的人。”
“可能？”
“因为有些细节对不上。”
“什么意思？”
“消防部分调查结果显示，起火时间是当天下午一点半，我们也问询过保安老刘和仓库老板郭涛，也对几个年轻人陆续进入仓库的时间进行了确认，到此为止都还没有任何问题。直到……”
“直到你们询问邱家瑞。”柯斌很快抓住了阿罗的困惑。
阿罗点点头。
“如果是我，我不会相信邱家瑞的供词，至少不会全信。”
“哦？怎么讲？”
“那个人，他有妄想症。”柯斌的表情非常认真。
阿罗当然感到很意外，这种可能性，他还真是没有考虑到。他伸出左手，示意对方继续讲下去。
“小柔，小柔她……”提到女儿的名字，柯斌的语气渐渐柔软起来，“她和我说过，他的男……这个邱家瑞，有时候会凭空幻想一些事情，常常自己编着编着，连自己都信了。所以，他的话有时并不可信。”
“他妄想症，这事还有谁知道？”
“不清楚。不过据我所知，他有在做心理辅导，尤其是我女儿去世以后，他对心理辅导的依赖更深了。”看来，这位父亲至今仍关注着这个曾经可以拯救他女儿于苦海的人，也在默默关注着他的行动。
如果他说的没错，这个邱家瑞的话，还真的值得好好推敲。
阿罗在脑中仔细过了一遍他的供词，哪个环节不能为外界所证实呢？
对方也满怀期望地看着他。
那些快速飞过的画面与弹幕，在阿罗脑中飞来飞去，互相碰撞。
突然停下了。那两句话，对，就是那两句话。
“我去了……我站在那个门前……里面……”、“炼狱……红色的魔鬼，黑暗深处……抓住了，抓住了……”
这两句引起阿罗不适的供词，曾让阿罗认为，在邱家瑞取完钱夹，吃过饭后，于十二点二十分返回仓库时，门是开着的。而在那之前，老刘已经把门锁上了。
这导致阿罗怀疑门外曾经有另一个人的存在。这才导致了起火时门是关着的。
他甚至一度怀疑过那个人就是邱家瑞。
现在回想起来，他在向邱家瑞求证确认他返回时门是开着的事实时，对方从未给过他正面回应。阿罗不免想起了其他几个细节，当邱家瑞得知，火灾后门是锁着的状态后，他轻轻抖动了一下——现在看来，不排除他意识到了自己所说，与事实发生的矛盾之处，而感到后怕。
就从他暗示自己看到火灾发生时仓库内的惨状后，他一直没有再回答任何与此相关的问题，问到最后，他甚至开始甩头撞墙。
种种迹象表明，邱家瑞有可能在说谎——他所叙述的内容，很可能是他的想象。
这样的话，他看到锁着的门，难道不会觉得蹊跷？
一种可怕的想法涌上阿罗的脑海。
“你去想办法弄到邱家瑞心理医生的联系方式。”他歪头吩咐离门最近的调查员。
柯斌看出了阿罗的焦虑，他给阿罗提供了一个非常关键的信息：“邱家瑞有在本子上记录臆想的习惯，有些很可怕。”
不消说，这一定又是柯小柔告诉他的。阿罗真的不理解，为什么柯斌不阻止自己女儿和这样一位心理难说健全的人发展关系。
柯斌好像也看出了阿罗的疑问，他的嘴角费力向上扯了一小下：“我女儿是个内向的人，从小不爱笑，也不爱说话，只有邱家瑞，能让她笑出声。”
阿罗微微颔首，没有让话题发展下去。
他现在对邱家瑞的本子，很感兴趣。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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