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个故事：仓库炼狱 23
此时的问询室仿若处于真空状态，气压很低。
没有人讲话，但每个人的大脑都在飞速转动，面对同一个案件，思考不同的问题。
阿罗自不必说，满脑子都是邱家瑞那本所谓的“心理笔记”，他隐隐感到，揭开谜题的关键，很可能就隐藏……不，明写在那本笔记里，就等着他去看。
柯斌的心态则要复杂很多。一方面，他因所谓“大仇得报”而欣慰，这是绝对可以理解的。另一方面，他既十分想知道他心目中那个“为民除害”的对象是谁，又不想让调查组将其绳之以法。犯下纵火杀害多人的大案，命是保不住的。如果这个人最后获罪殒命，是柯斌肯定不愿意看到的结果。
问询室里的其他调查员，无一不在试图平衡自己，寻找任何一种可能有效的理由，抚平自己此刻在正义与公平之间摇摆不定的内心。虽然他们根本没得选择。
“过来了！过来了！”又是那个冒冒失失的调查员一路小跑冲到门口。
这么快？！阿罗不禁起身向门口张望。
“邱家瑞过来了，他问还有没有什么其他事。”这个人不禁冒失，而且有大喘气的毛病。
不能让他和柯斌打上照面，到时候两个人搞不好都会失控。
“让他走。”阿罗快速做了判断。
“啊？不问啦？”
“快，别让他进来。”
柯斌坐在一边，没什么表情。实际上，他也很不想和邱家瑞打照面。徒增悲愤而已。
“还有，你送他从侧门走，省得碰上他的心理医师。”
“哦，哦……那好吧。”调查员摸着后脑勺，一脸不解地出去了。
阿罗看了看柯斌，又看了看表，默默祈祷那个心理医师尽快赶到。
“如果那个本子上没能找出什么线索，你们打算怎么办？”柯斌直接发问。
“实不相瞒，我心里有人选。就算这个本子没能佐证我的判断，我也会想尽一切办法，找到足够的证据。”阿罗目光坚定。他有自己的原则。
柯斌知道，自己不能撼动对方的想法。实际上，他自己的内心同样不免动摇。
“你再仔细看一下这几张照片，有没有什么人让你感到意外或者不对劲？”阿罗又开始求证自己的推测。
柯斌没有马上看，而是把目光盯在对方的脸上，猜他的意图——以对方的同理心，如不是必须，绝不会让自己再次细看这几张照片。
他的目光终于慢慢转移到桌面的照片上。从第一张开始。
阿罗紧盯着他的表情。
第一张李东宇，再一次让柯斌的眼中燃起怒火，他很快调整自己，继续往下看。
第二张尤然，他只是皱了皱眉。
第三张邹子昂，他轻轻摇了摇头。
任是哪个不明真相的人，对于邹子昂这样“别人家的年轻人”与这几个人走在一起，狼狈为奸，都会感到分外无奈吧。
第四张张以彤，眼神刚一搭上，他的眉头再次拧到一起，手紧紧抓着裤腿，额头渗出大颗汗珠。
这个反应阿罗很容易就预料到了。根据尤玉兰所述，正是因为惹到了张以彤，柯小柔才会被盯上。这个情况就算柯小柔没有告诉自己的父亲，柯斌也会在事后想方设法查个明白。
第五张是吕健，柯斌的眼睛突然充血，牙关咬得咯咯响。有一瞬间，他下意识逃避一样把自己的视线迅速移开了一下。
如果柯斌是因为搞清楚了吕健在一年前那起事件中扮演的角色，从而做出这样的反应，那么这个吕健真的是下流之辈。
第六张是甘泽。
阿罗等的就是这个。这个最核心的猜测，他从未和任何人透露过一分一毫。
柯斌仔细端详了一番，表情逐渐放松下来。
“这个……”他点着照片上甘泽的脸，歪了歪头，“这个年轻人我见过，也是铂文学院的，但是，我并不认识他。”
“你是说，相较于其他人？”
“对。”
甘泽与一年前那起导致柯小柔自杀的事件无关——阿罗听到这里，心里微微笑了一下。当然，带有悲悯的微笑。
“那现在这种情况，他和其他五个人一起丧命火海，你有什么想法？”阿罗接着问。
“想法？”柯斌仰起头，沉思了片刻，然后，以不可思议的表情盯着阿罗：“真是个可怜人。”
“不瞒你说，我问询过每一个死者的家人，只有这个甘泽，几乎没人能弄清，也没人提供任何有效信息，表明他在这起事件中到底算是个什么角色。包括他的父亲。”
“也就是说，他被一并误杀，枉死了？命真的苦。”柯斌摇摇头，眼眶发红，他又想起他更苦命的女儿。
阿罗沉吟了片刻，没有接话。他只认同柯斌的一部分发言，另一部分，他还在观望。
这就是为什么，他那么期待邱家瑞的本子。
“阿罗！来了来了！”调查员风风火火推门而入。
“心理医师吗？”阿罗确认着。
“他不肯上来，但是给了我一本这个，我们想要的就是这个对吧？”调查员手上拿着一个破破烂烂的本子。除了邱家瑞的“心理笔记”，没别的可能性。
“你就把他放走啦？”
“我总不能拉住他呀。”调查员一脸无辜。
阿罗抑制住了想要给他一拳的冲动。不过，对于心理医师这种完全不相关人，调查组确实没有权利把他强行留下来。
让阿罗没想到的是，这个本子竟然放在邱家瑞心理医师这里。
柯斌看出了对方的想法，说：“我跟你说过，邱家瑞很依赖他的这个心理医师。”
“行吧。”阿罗嘴上仍然感到遗憾，手上的动作很快，把本子几乎是一把扯了过来。
这个本子上的字迹凌乱而琐碎，看得出来，写字的人，也就是邱家瑞，他的精神状态真的有明显问题。那些潦草的文字之间，还夹杂着令人感到不适的涂鸦。字迹五彩斑斓，但是涂鸦都是黑色。
让任何一个了解此案大致情况的人快速翻阅一下这个本子，都很容易无条件相信本子的主人就是那个纵火犯。
当然，阿罗也没完全排除这种可能性。
草草过了一遍后，他重新折回第一页，慢慢翻阅起来。
他正走进这个谜团的核心地带。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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