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章 大泽山

府内终归是陆家的人太多，与长泽公然见面会引得别人猜忌，他便在京城又买下一座府邸，就在陆府不远处。无陵仙人与无常仙人近来也赖在了那里借着万年难得一次的机会同长泽讨教上古几门阵法。

        我寻找睡觉的名头偷偷溜了过去，扯着自己的衣袖闷闷不乐道：“如若六万年之前的那些事情，我没有忘记，如今，大约有些事情做起来，便不会这样棘手了。”

        长泽目光皎然的看着我，浅浅道：“不记得，是件好事。”

        我将手搭在了长泽的手上，凝问道：“这几日，我想了很多事情。六万年前与陆世安的那些纠葛，我只记起来了一点儿。这些年，我自诩是瀛洲储君便为所欲为，亲事黄了一桩又一桩，也许这便是上天注定，注定我会为六万年前的事情付出代价。”抿唇踌躇了片刻，我迟迟开口道：“小桃，唤我陆夫人，若昔日我当真做过凡人的夫人，我，我此生没什么后悔的，也不愿做令自己后悔终生的事情，长泽，待我记忆寻回来后，你若是要离开，我……”

        他沉声打断我的话，问我：“你是在害怕，本座容忍不下他，离你而去？”

        若长泽有位心上人，我也未必会容忍的下。微凉的手指抚上我的脸廓，他神色黯然，语气却无比温和：“不会的，你放心便好。”

        我抬头对上他的目光，心尖五味杂陈。

        无陵仙人来寻长泽喝茶，顺便递了份书信回来，稳重笑道：“这是良宵大人的回信，小仙虽对此境无能为力，但送份书信出去，也是容易。”

        “劳烦。”

        我还坐在长泽身边愁眉不展，无陵仙人见状便笑吟吟道：“上次见面不知姑娘身份尊贵，乃是瀛洲储君殿下，失礼失礼。”

        “无妨。”我慢悠悠的回了他两个字，他垂袖敛住嘴角笑意道：“姑娘看起来，不太高兴。”

        我垂首，有一搭没一搭的同他道：“谁掉进了这个幻境里，也开心不起来。”

        何况这个幻境里，还是我曾经丢失的那段回忆。

        但那段回忆究竟后来如何，无人愿同我说。

        “逆世之境的确，已经几十万年没有来生人了，小仙记得上次掉入幻境中的尊神，是上清境的天尊大人，是年还是老天君在的时候，妖界之帝叛乱，企图攻上九重天，吞并三界，那时天尊尚且还不是天尊，乃上古龙族门下弟子，身受重伤被妖君设计进入了逆世境，足足困了两年。”

        “两年，太久了。”堂堂天尊都被困了两年，何况我这小小的龙神，怕是要被困上百年之久。

        “不久不久，逆世境中的两年，凡间不过才六个月罢了。”无陵仙人安慰我道：“那都是几十万年前的事情了，殿下如今有帝……”突然顿住，他的目光有意掠过长泽，神色复而恢复如常，续道：“有神尊在身畔，离开幻境，指日可待。”

        长泽，他也许还不知道我晓得他身份这件事。

        我心虚的握住茶盏，牵强扯了扯唇角，“嗯，希望吧。”

        午时一过，我便有些犯困，这幻境里太过消耗仙元，自打长泽给我修补了一次仙元后，我便感觉身子一日不如一日，最明显的体现，便是犯困。

        小桃服侍我取掉发髻上的银簪，抱怨道：“夫人您这几日，睡的时辰越来越长了，夫人您是不是，生病了啊。”

        我拾起那枚银簪子观望了甚久，“没，就是感觉到累了。”

        铜镜中的容颜泛着白，小桃听我如此说，就愈发想要流泪了，估摸还误以为我要油尽灯枯了呢。“夫人总是这样，有什么话就闷在了心里，自从夫人苏醒过来之后，小桃还以为夫人想开了，但是没有想到，夫人您又变成了原来的模样。”

        “原来的样子，不是挺好的么。”青丝落在身后，我拢了拢肩上的衣物，疲倦道：“我先睡下了，不要让任何人打搅我。”

        纵然也不会有人来打搅我。

        小桃放开了帘幔，听话的退出了厢房，我合衣睡下，盯着床顶帘幔上绣得杏花发呆，呆着呆着，便昏睡了过去。

        自然，我每次闭上眼睛总能梦见以前的事情，周周转转，在我脑海里翻腾。

        汗水浸湿了衣衫，刑场，还有刽子手，龙身。记忆破碎成片，我总觉得缺了很多，可又说不上来缺了什么。

        不知多少次从梦中惊醒，鹦鹉正歪着头站在桌案上，叹道：“这一次，你只叫了陆世安十八遍，方才我回来的时候呢，正好瞧见了你口中的陆世安。”

        “你瞧见了他？”我错愕的问它，它扶额无奈道：“就在门前的那棵桃花树下，还有你那个侍女小桃，足足站了一个时辰才离开。”

        我疲累的揉了揉眉心，“我，其实也不想，只是我记起来的事情，都是支离破碎的，我只晓得我认识陆世安，可我却不知道，我们之间，曾经发生过什么。”

        鹦鹉约莫是看惯了我这个模样，长叹了口气道：“其实呢，解铃还须系铃人，陆世安才是唤醒你记忆的关键，但事到如今，他对你不恨之入骨便已是天恩浩荡了，毕竟你可是要弄死他的心上人与孩子。不过，老子之前跟随祖神闯南走北的时候，倒是对失忆之症略懂一二，你可试试，去大泽山看看，我听说你和陆世安初见，便是在大泽山。”

        “大泽山……”

        我为何就没有想到去大泽山看一看呢，也许，那里真的有我想知道的事情。

        我做事向来雷厉风行，打定了主意之后便立即命小桃前去准备马车，小桃对我这个突如其来的想法甚是不解，但还是依照我的话去做了，顺便还带了两名家丁一路保护着。

        从陆府到大泽山的路程颇远，马车足足颠簸了两个多时辰才到大泽山，而到山中时，便已经是明月高悬了。山中的夜晚，清冷的令人害怕，小桃扶着我颤颤道：“听说大泽山是仙山，如果凡人误入山中，会死的。”

        当年我被洛子枫从瀛洲强行丢进人间时，不晓得该去哪里，便在大泽山歇了脚，大泽山原本并非如传闻中那般可怕，只要不入山中仙境，便不会有妖魔鬼怪出来。此山脉延绵，外层的两座山头种满了仙草灵芝，是采药人尤为喜欢的神药。

        “无须害怕，这时候，暂且不会有什么野兽出来，很安全。”我来过大泽山，拢共两次。一次遇见了陆世安，一次遇见了长泽。

        遇上陆世安那次，我从树上掉了下来。遇见长泽那次，我亦是掉进了他怀中，历史总是这般惊人的相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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