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九章 一夜花开

良宵神君沉沉道：“神宫已将前因后果给查了个遍，当日打伤她的人，的确是洛水的皇子，不过以他所说，六姑娘原本是可以躲过他一掌的，可是却没有躲，后来几日洛水水脉生了变故，连水君都无法阻止，亏得六姑娘及时前去，逼出自己的元丹，撑住了洛水水宫，听说，她这样做，是想将欠下洛水的都还回去。她身上的伤太重了，凌云赶到的时候，已经晚了。能撑到与凌云完婚，她已经算是尽力了。”

        风吹过我的脸颊，我沉默了良久，同良宵道：“楚嫣她临行之前让我答应她，无论如何也要留在凌云的身边，东海那里，怕是不会这样容易就罢休了。”

        东海那只老龙王是出了名的不讲理，这次亲自来瀛洲见洛子枫，不晓得要掀起什么风浪。

        “这个殿下倒是不必担心，东海说到底，对瀛洲还是心有忌惮的，有洛子枫上君在，不会有什么事情。”

        长泽握住我的手，淡然道：“无须担心，你还有本座。”

        是啊，他堂堂九泽帝君，若是东海惊动了他出面，怕是在自讨苦吃。

        “长泽，我忽然觉得，人生好短暂。”昔年楚嫣还在嚷着陪我一起去人间喝茶看戏，现在，方一瞬间的功夫，她便没了。

        他道：“所以，夫人才需珍惜当下才是。”

        我将手放在了他的掌心，昂头瞧他，认真道：“你答应我，无论什么时候，你都不许再先我一步离开，无论何时，都不行。”

        “好。”他轻声应道。

        洛子枫没有辜负所托，仅一个时辰便将东海龙王给打发了，后来，东海也不见有其他动静，只是玉书来了一趟，说是，要见一见他的妹妹。

        楚嫣与我说过，整个东海，就只有玉书和她兄妹感情最好，她陨落后就被安葬在瀛洲，玉书终归是她哥哥，理应来瞧瞧。

        “自上次人间一别，本君和六妹，就再也没见过面了，没想到，重逢之日，她却只能躺在这水中，静静睡着。”他将一片花瓣放入水中，半蹲着身子沉声道：“若早三百年，本君就打消你那个念头，也许，你也不会重蹈覆辙了，六妹，留在瀛洲，是你的选择，四哥不会带你走，你留在这里，开心便好。”

        我站在他身后，喃喃道：“帝君已经下旨赐婚，楚嫣此后就是凌云的夫人了，你是她四哥，若是想她了就时常过来看看。”

        “本君，会常来看她。”他起身，墨色斗篷曳地，玉冠高束，拧眉道：“本君听说，你和帝君，不久便要成婚了？”

        我轻轻点头，道：“长泽他是个值得托付的人，嫁给他，是我此生所求。”

        “也是。”他颔首道：“一生能够遇上一个对的人，着实不容易，你嫁出去了，本君也为你高兴。”

        我打趣道：“那句话，你还记在心中么，其实我只不过是说笑罢了。”当年这厢将拆了东海水宫的罪名推给我，害我替他背了几百年的黑锅，以至于后来这几百年，再无人敢来瀛洲登门提亲，这事于我来说，是解脱，于我哥哥来说，却是个麻烦，我时常将此事拿出来调侃，言我为了他，怕是一辈子都嫁不出去了。

        他负手离开湖面，稳重道：“本君，只是说的真心话，此生，有些人错过了，便再也寻不到了。本君将你当做妹妹看待，六妹走了，本君自是希望你过的更好些。”

        “我知道。”我看向他，问道：“你接下来，打算去哪里，继续云游么，还是守在幽然洞府？”

        “本君要留在洞府中闭关，你若有事，便令白鹤去寻我便好。”

        和玉书认识了如此久，他每隔万年便闭关一次的习惯，还是没有变。

        送走了玉书，我便孤身回了自己的房间，紫瑛殿中的花，全开了。风夹着淡香推开窗，我疲倦的扶着额小憩，这两日我的心里总是沉甸甸的，每日都睡不好，偏偏此时一个人静静的呆着，又有种想要睡着的欲望。

        也许正如朱雀所言，我是想的太多了，才会夜不能寐，等到我撑不住的时候，自然会忘记那些事情。

        不晓得这一睡，究竟睡了多久，迷迷糊糊的时候，我只感觉脸上有只冰凉的手，在轻轻摩挲着，睡意渐渐被那股冰凉给驱散，我睁开了眼睛，一抬头便看见了长泽，不及我开口，他便将手递给了我，和声道：“本座发现了一处好地方，你若见了，一定喜欢。”

        他所说的好地方，是片海棠花林，林子生在荒山深处，并不好寻，我虽是自幼生在瀛洲，可也从未发现过这等地方。

        “本座记得，六万年前，你喜欢海棠花。”他携我上了山，我不思议的看着满园花色，点头道：“现在，也很喜欢。”

        “良宵命人在神宫中移植了不少海棠，等你嫁过去，每日推窗便能看见。”他低声道。

        我抬袖从花枝上摘下了片花瓣，静静看了阵，“你可知道，我为何会喜欢海棠花？”

        他道：“为何？”

        我将花瓣放进了他的掌心，回忆起来往昔的事情，心头甜甜的：“你记不记得，你我在荒山寻药的那段时日？”

        “自然记得。”他眉眼处的温情楚楚，我看着他，深情道：“大泽山中有一树海棠，即便在春日也会开的艳丽，我路过的时候，海棠花掉在我头上，你说，我带海棠花的样子，很好看。”

        也许当初他只是稍稍感慨罢了，而我却将它记在了心上，爱一个人，大抵便是这样吧，因为他的一句话而改变自己，努力将自己装扮成他喜欢的模样，为的，不过是讨他一笑。

        “所以，你便说自己喜欢海棠花，其实只是因为本座当初赞过你一句，对么？”他眉头稍拧，眸光黯然：“你这一生，还有多少事情，是本座不知道的？傻丫头，你为本座付出的太多了。”

        “可我却不后悔啊，遇见你，是我这辈子最幸运的事情。”往年的种种，我从未有一丁点的悔意，甚至，还有些庆幸，庆幸我在最美的年华遇见他，庆幸这一切，来的并不晚……

        一场花落，一夜花开。

        在瀛洲养伤的这段时日，洛子枫偶尔之间也会来看我，不过多时是碍于长泽在场，所以有些话不好开口罢了。好不容易等到了长泽随良宵神君去见九泽神宫来的几位仙官，这才来看我。

        我靠在床前看书，朱雀刚刚才威逼我饮下了两碗参汤，说来也奇怪，我这几日食欲不振的厉害，饭量也减少了许多，朱雀以为我生病了，准备找良宵给我把脉，可我不想让长泽担心，便将这事拦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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