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九章 瀛洲大劫

神宫这几日异常的安静，雨师无事时便喜欢拉着我出门散心，还借口说玉书告诉过她，女子有了身孕多出来走走，对腹中的孩子好。

        婆娑树恹恹的飘下两枚叶子，她挽着我缓步走着，园子里春色不再，但景色还是不错，杨柳飞舞，飘絮漫天。

        “小神过来的时候，与玉书殿下见过面，玉书殿下说殿下现在已经回了瀛洲，他便不必再担心了，他会隔几日，等殿下伤势好了些，再来看殿下。”

        我无心的看着河岸边杨柳拂提，压沉声道：“也好。”

        迎面忽有一低头捧着大堆折子的仙侍步伐匆忙跑过来，大抵是因着有什么要紧事情，竟生生撞在了雨师的胳膊上，身畔人一个趔趄，好在我及时回过神，一把稳住了她的身子，奏折亦是在慌乱中被撞掉了两本，那仙侍昂头，蓦然见到我的容颜后脸色大变，噗通便跪下了身子，胆颤道：“小仙见过帝姬殿下，小仙冲撞殿下，还望殿下责罚。”

        我俯身，伸手拾起了地上的两份折子：“无碍，下次小心些便好。”折子散开，我正想替他将折子收拾好，目光无意却落在了折面上的一行墨字处：无渊海动荡，万年大劫将至，海上生灵尸骨无存，怕是凶兽现世，瀛洲大难。

        瀛洲大难！

        “这是谁送上来的折子，无渊海，怎么了！”我知道若无渊海出事，后果将是什么，当年爹娘便是因为无渊海……

        我握着折子质问他，那人脸色苍白，一五一十道：“回殿下，这折子乃是镇守无渊海的神官递上来的，无，无渊海动荡，君主大人已经下了密令，此事除却君主大人与凌云神官等一众侍奉在神宫的神官之外，不允任何人泄露出去。”

        “无渊海……”我怔怔的握着那份奏折，只觉得灵台里恍若突遭了晴天霹雳，劈的我久久不能回过神。

        无渊海，那是瀛洲的重地，幼时我常去无渊海边玩耍，我娘亲便陪着我站在海边，我还记得，爹同洛子枫说过：“我们瀛洲一脉，世世代代镇守无渊海，无渊海大劫，轻则子民死伤无数，重则，整个瀛洲都不复存在。”

        所以，当年爹和娘才会选择双双赴死，我也是第一次感觉到，死，原来是那么可怕。六万年了，有些事情，终究还是来了。

        夜深，冷风吹的我身子冰凉，我拢了拢肩上的墨色披风，站在楼阁之上，放眼望去，神宫灯火璀璨，仙气浩瀚。“你早就知道了，对不对？”

        朱雀垂首，唇角扬起一丝笑意。“嗯。”

        她从未离开过洛子枫，不回凤凰族，泰半也是想陪着他。

        “三万年前，老神官便依着族中占卜之术算出了三万年之后，瀛洲会有一场大劫。你可知道，为何千年之前君主要如此着急为你择选王夫？是因为，千年之前族中无渊海便有过动荡的征兆，君主为了保全你，只有让你出嫁这一条路，君主他并非不关心你，只是，他宁愿看着你嫁给一个你不爱的男人，也不想，让你陪着他一起死。”

        她攥紧了五指，看着远处的朦胧星光，深沉道：“谁也不知道，无渊海下面究竟压了个什么东西，瀛洲祖史记载，开天辟地时，瀛洲先祖曾将一力能毁天灭地的凶兽镇压在无渊海下，瀛洲的君主，多是，为了镇压无渊海而陨落，你父君母后，亦是如此。君主他想过，你是王室储君，能保全你的法子便是让你远嫁，他日若他陨落，你的王夫则可继承他的君位，保你平安。他也知道，你未必会做这个女君，只是，将玺印交给你，他放心。”

        原来他犹豫再三，不解除我和长泽的婚约，实则是在保我性命。

        “一早他只是想将你嫁给九泽其他族中的皇子，你不爱他也无妨。但后来，九泽帝君前来提亲，他知道，九泽帝君乃是九泽之主，以他的修为，必能保瀛洲安稳，保你平安。将你嫁给九泽帝君，是最后的选择，纵然帝君真的负了你，他也会在陨落之前，同帝君讨个承诺，以你一根神骨，换你一生无虞。”

        我沉笑，眼睛酸痛：“这一切，都是早已算计好的对不对？”我颓废的深呼了口气，嗓音哽咽：“那你呢，他陨落了，你该怎么办？”

        朱雀拧了拧眉心，云清风淡道：“我，自是陪着他，从他救下我的那一刻开始，我便认定，此生和他同生共死，活着，我没有勇气去爱他。如今能死在一起，长长久久，也好。”

        不能同生，一起死也好。

        “难道，真的没有别的办法了么？”我问她，她摇头，“瀛洲大难，乃是天数，没有人能够挡得下，君主隐瞒了你这么多年，也想过总有一日你会知道这件事情，如果非要这样，他倒是希望能够多瞒你一日，这样，你也就多一日安稳。”

        “可我，却还在责怪他，怪他无情无义，怪他不够心疼我。”一切，都是我错了……我嗤笑的昂头看天，泪眼酸痛，“朱雀，你说人生，为何要有这样多的分分合合，生死别离？”

        “世事无常，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路要走，便如君上你，再苦，也要走下去。”

        自出生起，我的命运便注定一生不得安稳，先是爹娘，后来是洛子枫，也许多年以后，也会轮到我。

        我回去的时候，已是深夜，小雨童陪着雨师在紫瑛殿中等我，见我回去，便赶忙起身来迎我，“殿下你回来了。”

        我迷茫的坐下身，怔忡的痴笑，“该来的，还是来了。”

        雨师拧着眉心，呈给我一盏温茶，小心翼翼道：“殿下说的是，无渊海么。”

        我昂头，抬手握住了她的手，双眼朦胧：“你说，如果殉劫的那个人，是我，该如何？”

        她似是一惊，诧异道：“殿下，你，你说什么。”

        “殉劫的那个人，为何不是我，为何要是洛子枫，为何是我的哥哥。”杯盏从我手中滑落，我大笑，笑出了眼泪：“洛子枫，他不该死，该死的是我，是我！”

        “殿下。”她蹲下身子，握住我的手着急道：“殿下不可这样想，上君，他是为了保护殿下，才会这样选择，世间之事，冥冥中早已注定，纵然殿下现在伤心，也是无用的，殿下……”

        无用，是无用了，这么晚了，说什么都无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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