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弈
“只是皇贵太妃在宫里有朕的妃嫔陪着说说话,倒有些滋味,可你阿玛常年征战在外,你若是领了差事,府上就他们母女二人,实在人丁单薄,若是将来其其格出嫁,舅母只剩下一个人,朕实在是于心不忍。”皇上说这话的时候看了兰贵人一眼。
苏赫心中暗道不好。
兰贵人意会,笑着对皇上说:“皇上别担心,像贝勒这般仪表堂堂,各家的媒人岂不要踏破了王府的门槛去?”
苏赫的耳朵又开始泛红了:“贵人莫要取笑了。”
皇上却笑:“他们,都配不上朕的表弟,朕要指,就该给苏赫指一位公主,亲上加亲!”
“皇上不可!”
苏赫忙跪地求饶,不禁有些哭笑不得:皇上啊,您那么多亲兄弟等着婚配,这么看重我做什么?
皇上有些不悦,微微皱眉:“怎么,你不愿意?”
苏赫摇头:“能得皇上赐婚是臣的福分。”
“那你是觉得爱新觉罗配不上你家了?”皇帝的语气又严厉了几分。
“臣不敢!”皇上这一屎盆子扣上去王府就没活路了!
苏赫连忙解释道:“回皇上,臣不敢有半分忤逆之心,只是臣乃一介武夫,深知沾了女色不益于习武,臣自幼便想像阿玛那般阵前杀敌,护卫大清,也深得体会父子聚少离多,臣不愿辜负其他女子,更不能辜负公主。”
苏赫越说越邪乎:“臣立誓外敌一日不驱除,臣一日不成亲!请皇上成全!”
……
苏赫慷慨陈词,不多时,殿中一片寂静。
“噗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这一声没憋住的笑声从门外传来,打破了屋内安静的气氛。
苏赫伏于地上,不用扭头看,就知道是谁来了。
“还是皇兄最厉害,臣弟还是难得见着苏赫被吓成这样。”恭亲王跨过门槛,双手背在身后走了进来,站在苏赫的身边。
苏赫心道不妙。
皇帝挑眉:“瞧六弟说的,好像朕跟个洪水猛兽似的,你说是吧,苏赫?”
苏赫反应快,依旧跪在地上没有抬头:“皇上您说得对,皇上刚刚说得都是在跟臣开玩笑呢,皇上圣明且英俊,洪水猛兽跟您可比不得!”
恭亲王笑着俯身,伸手拍了拍苏赫的背:“瞧,皇兄一向是仁君,你怎么就这么不禁吓呢,既然皇兄都说了是在开玩笑,就赶紧起来吧?省得叫奴才们看到了都说皇上苛待了功臣之子。”
苏赫俯首更低,又重复了一遍:“请皇上成全!”
苏赫感觉此时的自己夹在整个大清权力最大的两位中间弱小,无助,又可怜,面前还摆着被擦得泛着寒光的虎头铡,可偏偏自己还作死的不断伸头去试探。
恭亲王也不恼苏赫,又重新挺直了身板,习惯性地把右手背在身后,食指搭在拇指的扳指上。
他脸上挂着笑,看着自己的皇兄。
皇帝一个正眼都没给恭亲王,有些发愣,倒是兰贵人小声对皇帝说:“皇上,参汤要凉了,臣妾去给您热热。”说完摆了摆手,让宫女端着参汤,走出了养心殿,临走前,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恭亲王,微微点了一下头,算是行礼。
皇帝有些心烦气躁:“行了行了,好歹你这份心也是为了大清,朕答应你就是了。”
“真……谢皇上成全!”苏赫依旧跪在地上,眼睛里清明透亮,语气有些激动,生怕皇上反悔。
皇帝有些不悦,一双凤眼看了回去,一字一顿地说着:“君、无、戏、言。”
谁知这个没心没肺的脸上立刻陷出两个酒窝,跟参拜大神似的伸着胳膊俯首行了大礼:“臣多谢皇上大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随后脸不红心不跳的站了起来,谁也不知道他现在心“怦怦怦”跳地极快。
皇帝倒是被他这么一闹给逗乐了,摆了摆手说道:“坐吧坐吧。”
“谢皇上!”苏赫拱手,又向恭亲王行了礼,坐在椅子上暗自舒了一口气。
皇帝的目光落到了恭亲王身上:“六弟今儿怎么有闲情雅致跑朕这养心殿了?”皇上也没有要赐坐的意思。
恭亲王站在皇帝面前并不觉得尴尬,就这么直勾勾的看着自己的皇兄,眼神里充满了真挚亲情,嘴角依旧挂着笑眼:“皇兄这是哪里的话,这不是之前皇兄吩咐的差事办地差不多了,先来无事,臣弟就来找皇兄下棋了。”
皇帝凤眼一挑,恹恹地说道:“朕也许久没跟六弟一起下棋了。”
苏赫的椅子上虽然垫着软垫,可依旧如坐针毡,一听要下棋,“噌”地一下就站起来了:“皇上,王爷,既然你们要下棋,那……”
“无妨,反正都是闲来无事,你留下来观战也笑。”恭亲王冲着他笑:“你这孩子从小就坐不住,既然逮着这么个机会,就该磨一磨性子,以后替皇上办差也能沉下心来。”
苏赫没有瞪皇帝的本事,但努努力瞪两眼王爷还是可以的:你又拖我下水!
恭亲王身上焕发着得逞的光彩,耸了耸肩。
“安德海,备棋盘!”
“嗻!”
苏赫:“……”
所幸很快便到了用膳的时候,桌子上的官窑御制五彩瓷盘里盛着山珍海味,苏赫无心听二位神仙打架,专心致志的夹着碟子里的干贝笋丝,嗯……御厨的手艺没得说,苏赫甚至有些想起了当年来宫里蹭饭的场景。
“这干贝笋丝真这么好吃?”皇上看苏赫吃得欢快,不禁自己也有了食欲,让安德海给他布菜。
其实苏赫现在就是饿了,就近夹着干杯笋丝。
折腾这么一上午都心惊胆战的,能不饿吗……
被皇帝这么一问,苏赫一口笋丝差点梗在喉咙里,噎得脸涨红。恭亲王不动声色地给他盛了一碗骨汤菜肉丸子,贴心地撇了很多汤,动作自然,不像一个亲王能动手做的。
“谢谢。”苏赫含糊地道着谢,端起汤碗大口喝着,喘了一口气道:“回皇上,好吃啊,这御膳房的手艺自然没得说,臣闻着香,肚子也跟着饿,感觉还能再多吃两碗饭。”
皇上笑:“那你就多吃点儿,管饱。”说完,又指了指那道骨汤菜肉丸子。
“谢皇上!”
苏赫吃饭没什么型,不想城里那些附庸风雅的少爷们,这是从小跟长期从军的阿玛学的,所以他不愿进宫。不过刚刚在虎头铡前伸了伸脖子让他突然明白一千年前李太白为何会写下“人生得意须尽欢”的道理。
他不得意,但他需尽欢。
恭亲王笑:“慢点吃,我又不抢你的。”
苏赫盛了勺虾仁豆·腐,想都没想,脱口说了句:“我知道。”然后往嘴里送了口嫩滑的豆·腐。
恭亲王愣了一下,小时候眼前这孩子从不忌讳自己的皇子身份,他吃东西狼吞虎咽,每次都比自己吃得快,明明同样一块糕饼,自己没吃下一半,他就把自己的全塞进嘴里了,然后乌黑的眼珠子盯着自己手里的放着光。也是奇怪自己当时竟心甘情愿的分一半给他,这么多年了都还留着这个习惯。
恭亲王的嘴角勾起若有似无的笑。
皇上放下筷子:“苏赫,你觉得刚才的棋局怎么样?”
苏赫眉心一跳,反问道:“回皇上,刚刚您和王爷不是平局了么?”
皇上也笑:“那是结果,朕就是让你说过程。”
苏赫装傻充楞,笑了笑:“皇上,您这可是为难臣了,臣就一武夫,哪里……”苏赫这话说了一半,撞上皇上意味深长的眼神。
他想到皇上之前说的话,闭了嘴。
恭亲王笑:“没事儿,说说也无妨,皇上胸怀宽广,不会因为你的一两句胡言乱语而降罪于你。”
苏赫觉得就连安德海看自己的眼神都充满了怜悯,不能说二位没差别,更不能在皇帝面前只抬恭亲王,当然也不能踩在王爷的肩上奉承皇帝。
苏赫默默为自己捏了把汗,叹了口气,放下筷子,抹了抹嘴上的油:“臣觉得皇上顾全大局,有四方之主之仪,王爷明察秋毫,实为国之栋梁,臣的心思全放在这饭桌上,实在愚钝,不敢肆意评判。”
皇上笑骂:“六弟你瞧他这张嘴,伶牙俐齿,哪里像是愚钝?”
恭亲王也笑了:“苏赫这叫大智若愚,若是愚钝,怎么可能把差事办的利落?”
“呵呵,王爷过奖了。”这话听得怎么都像是在骂人。
“这差事的确办的不错。”皇上把胳膊架在桌子上,微微往前探身:“不如今后就来宫里当值吧。”
伴君如伴虎,你永远也想不到皇帝下一句会说什么。
“啊?”苏赫愣了。
“朕听说当初你本来就该入宫做御前侍卫的,可不知怎么的,你的名字被划下去了。”皇帝说这话时凤眼微睨,瞥了一眼恭亲王。
恭亲王看了回去,嘴角的笑意丝毫不减,可态度却强硬了几分,像护短似的:“皇兄答应过臣弟,让臣弟自己选人,怎么现在还跟臣弟抢人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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