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憨憨
皇帝面露不悦,病白的脸上更显阴沉:“大清哪一处不是朕的?何来跟六弟抢人。”
恭亲王不慌不忙,笑着赔罪:“皇兄说的是,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臣弟知错了。”
“知错?朕看你并不知错!”皇帝冷哼了一声。
苏赫瞧见龙颜大怒,默默地撩起衣摆跪在地上。唉,这顿饭是注定不能好好吃了。
皇帝瞥了一眼苏赫,阴沉着脸:“你怎么也跟着跪下了?”
苏赫耿直:“我瞧着皇上和王爷都不动筷子了,自己吃不太合适。”全然忽视了在皇帝背后拼命摆手的安德海。
皇帝冷哼了一声:“哼,你倒是会看眼色,还是说……你是替恭亲王办差事的,所以要跟他跪一处?”皇上扬起了下巴审视着苏赫。
苏赫又耿直的点了点头:“的确是王爷点了臣的名,要臣去办差事。”他看着皇上的眼睛,坦坦荡荡,没有避闪的意思。
皇帝并没有龙颜大怒,凤眼微睨,安德海心中暗道不好,祈求一般地看着苏赫:贝勒爷诶,您可真是我的祖宗,惹得龙颜大怒这一屋子的人全得玩完。
恭亲王也倒吸了一口冷气,平日里再怎么争那兄弟情份,到了线下这个时候可不该表现出一丝一毫。
只听苏赫接下来说着:“但这差事也是皇上给王爷的。”
皇帝挑眉,面色稍微好了些:“
那你跟朕说说,你是在为朕办差事,还是在为恭亲王?”
“皇上!”恭亲王抢先叫道。
苏赫这个耿直的憨憨,压根儿就不会阿谀奉承,若是说了点儿不该说的……
“朕没问你!怎么,你叫苏赫?”皇帝连头都懒得转一下,居高临下地瞥了一眼恭亲王。
那你跟朕说说,你是在为朕办差事,还是在为恭亲王?
你是在为朕办差事,还是在为恭亲王?
明明很简单的问题,苏赫却没有马上答出来,往事如风贯耳,全部都一字一句的映在他的脑子里,像是过马灯一般的在他的眼前转着。
“想我博尔济吉特氏自祖上以来哪个不是铁骑千里,骁勇善战,百年来又为大清夺回多少疆土,本王必向祖先一样,向圣上请旨,准我率领科尔沁勇士,草原上的英勇儿郎守住大清疆土!”
“先生,我要做阿玛那样的人!将来为大清招揽人才,造出长枪大炮,然后做大将军率兵赶走那些夷兵,让他们知道小爷我的厉害!”
“魏先生此番进士及第,衣锦还乡,也算是光耀门楣了,王爷亲命我来送您,希望您能不忘本心,成为大清的栋梁之材。”
“都说文人通过及第登堂忧国思民,咱们武人就是守土封疆为君效力,有土有君才称为国,这么想想,卫君,也算是不枉此生使命了……”
“苏赫,你还小,有些事情不必在意,你只要记得阿玛说得,整个科尔沁右旗,整个博尔济吉特氏,咱们郡王府,效忠的是大清。”
……
“怎么,回答不上来?”皇帝的话如劈头一刀打断了苏赫的思绪。
只见苏赫行了大礼:“博尔济吉特氏扎萨克多罗郡王府誓死效忠大清!”
誓死效忠大清……
过了许久,皇帝大笑了起来:“这菜都凉了,朕闻得腻的很,朕要回去了!”说完便起身。
安德海松了一口气,立刻殷勤地往前凑了凑:“皇上您才吃了几口,奴才让御膳房再给您做点别的?”
皇帝摆了摆手:“不吃了不吃了。安德海。”
“奴才在。”
“那道干贝竹笋不错,明儿让御膳房接着做,朕没吃几口,全让苏赫给吃光了。”皇帝的菜明明是跟他们分开的,没吃饱的苏赫觉得委屈。
“嗻。”安德海跟在皇上身后,悄悄地给苏赫竖了个大拇指。
假以时日,这位贝勒爷是个人物!
苏赫这趟宫入得一波三折、惊心动魄、差点魂飞魄散,知道出宫的时候还有点魂不守舍,等回过味儿来简直感天动地,以至于在接下来的很长一段时间里一说要入宫都有心理阴影了。苏赫自幼习武,从小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伤、流了多少血,他都没在怕的,他也见过不少伤残的将士,哪怕是上了战场,他也不会像现在这般……人心才是最可怕的东西。
恭亲王把苏赫送出了宫。
说是送出宫,两个人缄默着,谁也没有说话,苏赫是单纯的心里有阴影了,而恭亲王想的则更多些。
这一路上,恭亲王一直想同苏赫说话,可又不知道说些什么,只是静静地时不时看他两眼,默默地叹了口气……
苏赫这孩子虽然聪慧,可心思到底单纯了些,若是将来真入了官场,少不得尔虞我诈,若是对方在明,苏赫的机智还能挡一挡,若是在暗……以他这磊落的个性必然不会寻歪邪之道,可这并不代表别人不会……
今日之后皇兄恐怕会召苏赫入宫,终究还是本王没有保全他,终究还是……本王害了他……
不知不觉,两个人走到了宫门口,苏赫转身:“王爷,已经出宫了。”
“嗯?嗯。”在苏赫转身的那一刹那恭亲王仓惶的收起了视线,有些局促,他叫了一声:“苏赫。”
“王爷还有什么事?”
恭亲王想要提醒他,想要嘱咐他,可话到嘴边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最终默然,笑了笑:“没事,早点回家。”
苏赫点了点头,拱手行礼,单手背在身后往宫门外走着。
红墙外的柳枝上飘着嫩绿的月牙儿,北归的燕儿归了朝,少年的身姿挺拔,在日末余晖之下的平坦大道上越走越远。
……
福晋心里不放心,在前厅一直等着苏赫,左右踱步,时不时地往外头看。
嬷嬷劝到:“福晋,您也别太担心了,咱们家贝勒聪慧过人,有着顶天的福气,兴许就是皇上赏识咱们贝勒,多留些时候呢。”
福晋叹了口气:“唉,伴君如伴虎,苏赫的性子直,我真怕他冲撞了皇上。”
其其格过去拉福晋的手,撒着娇:“额娘,你先坐下来歇歇,转得我都头晕!”
“你呀,也不知道担心你哥。”
其其格撇嘴:“我才不担心呢,我哥他机灵着呢,您忘了他当年是怎么忽悠的先皇了?”其其格嘴上这么说着,心里也没底。
福晋瞪了她一眼:“不许胡说。”
福晋的话音刚落,就看见守在门口的小丫鬟往回跑着,边跑边喊:“福晋!贝勒回来了!贝勒回来了!”
紧跟着小丫鬟的身后便出现了苏赫的身影,其其格反应快,提起裙摆跑了出去,眉开眼笑:“哥,你终于回来了!”
福晋舒了口气,冲着其其格喊道:“慢点跑!慢点跑!”一边说着,一边微微提起衣裙跨过门槛,笑着迎了上去:“回来了?”
福晋的语气平淡温柔,就跟苏赫平日出府玩了一圈回来时她的样子一样,只不过眼角挂起了一丝倦容,被满眼慈爱的目光给挡住了。
“嗯,我回来了。”苏赫怏怏地点了点头。
之子莫若母,福晋见他这个样子问道:“皇上召你入宫可是有什么事?”
苏赫强打着精神,笑着摆了摆手:“嗐!也没什么事儿,皇上说他突然想起我小时候老去宫里头蹭饭了,今儿把我召进宫陪他吃饭来着,哦对了,还下了下棋。”
“下棋?”其其格踮起脚尖跳着摸了摸苏赫的额头:“欸?不烧啊……哥你不是号称文人雅事风骚,不适合从军之人么……你真的是我哥吗?别是被哪位名士附了身。”
被其其格这么一闹,苏赫的心情放松了许多,伸手去捏其其格的脸颊:“这是谁家臭妹妹?你哥我是不喜欢,但不代表不会啊!”苏赫一边说着,一边骄傲地扬了扬下巴。
其其格撅着小嘴,揉着脸颊气急败坏道:“哥哥又欺负我,我哪里臭了!”然后指了指自己发间插的梨花:“瞧见没!这可是额娘给我戴的,香着呢!比你那一院子的皂角味儿好闻!”
苏赫这只“大铁锤子”,一点也不会哄女孩子:“香不香的就这么两朵,不仔细闻也闻不出来,但是这位臭妹妹,你不知道‘有花才有果’么,你把人梨花给掐了,到了秋天就少一个果儿,你这可是扼杀了一只梨子啊!唉唉,我爽口的梨子啊!”一边说着,一边感慨着,惹得下人们都憋着笑。
其其格气地叉腰:“臭哥哥!”心里嘀咕着,我未来嫂嫂怎么就看上了你这么个铁憨憨!
福晋指尖捻着帕子放到嘴边,嫣然一笑:“好了好了,都别闹呢,晚膳已经备好了,去用膳吧。”
苏赫没什么胃口:“额娘,我……我在宫里吃得有些多,现在不饿,就先回房了。”
福晋没有强留,点了点头:“行,你先回去歇息歇息,额娘让厨房给你留些,等晚些时候让人给你送过去。”
苏赫点了点头,回了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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