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白
阳光透过树荫照在屋里,柔软的地毯上摊着乱七八糟的衣服,苏赫舒服地翻了个身,搂住身边的人。
“哥哥抱抱……”身边这人不安分地用两只手贴在他炙热的皮肤上。
“好,抱抱、抱抱。”苏赫下意识地动作,揉了揉那一头凌乱的小卷毛。
等等,有点儿不太对……苏赫闭着眼又摸了摸,怀里这人小小的,有些软,这手感,这大小,怎么这么熟悉……
苏赫在半睡半醒的状态下思考着,直到怀里的人扭动着身子,呓语:“哥哥别闹……好痒……”
这声音跟这身子一样软软的。
他叫我哥哥,这一声叫的我心都快化了,我们家星星也叫我哥哥……苏赫不禁扬起嘴角。
不对!
苏赫惊坐起。
穆烈半支起身子,手指蜷缩在一起揉着眼睛,有些迷糊地问道:“怎么了……哥哥?”苏赫从梦中惊醒,动静有点儿大,把穆烈给吵醒了。
“这不是梦……这竟不是梦……”苏赫看着眼前这副凌乱的场景,尤其是自己的心上人刚从自己身边醒来,睡袍松散,露着半块香肩,神情有些恍惚,嘴里嘟囔着,也不知道是给谁听。
穆烈没有听清:“嗯?”穆烈这会儿清醒了不少,看着苏赫的脸上此番如走马灯一般有震惊转为迷惑再转为悲壮,身子往前探出了一大半,关切地问:“哥哥,你做噩梦了?”
说实话,昨天是穆烈重回清国后睡得最舒服的一晚,没有防备、没有噩梦,记得上一次是回国前在王府的时候……
苏赫紧张又窘迫,甚至连呼吸都忘记了,战战兢兢地往后缩了缩,仰着身子,与穆烈保持一定距离:“没、没没有,你你你你把衣服穿好!”
穆烈睁着大眼睛看着苏赫涨红的脸,眨了眨,原来哥哥是在害羞呀。不过他可不打算拆穿,这个人对情爱之事这么迂腐,万一再逗一逗,一会儿给吓跑了怎么办呀?
他笑着拉好衣服:“哥哥,我穿好了。”
苏赫如释重负一般吐了一口气,可还是不看穆烈,垂眼盯着地毯上的花纹:“我怎么跟你……”睡、睡在一个被窝。
明明是平时都能在皇帝、皇太后面前那样胆大妄为地胡扯的一个人,苏赫红着脸愣是没好意思说出来下半句话。
“哦……可能是我睡觉不老实,滚下来了吧。”穆烈揉着眼睛,说着瞎话。
“那、那我的衣服呢?!”苏赫用毯子胡乱裹着自己,竟然也能裹得严严实实的,愣是没露出了一寸皮肤。
“啊,这个啊……”穆烈忍着笑:“可能是你太热了,然后就自己脱了。”
苏赫抬头,瞧见穆烈的眼睛里充满着真诚,顿时心里更内疚了,有点委屈的低下了头。
他能不委屈吗?想他堂堂二等侍卫御前行走,在京中可是谁不服就揍谁的霸王,将来可是要做将军的,娶妻自然是要三书六礼明媒正娶,就算是现在断了袖,将来族里不接受,他也会想办法私下把礼补全,可现在倒好,他一个疏忽就跟着心上人脱了衣裳进了被窝毁了人家清誉,说好的“发乎情、止于礼”呢?
穆烈心里偷乐:“哥哥你看,我们都已经钻过一个被窝了,那现在是不是可以亲亲抱抱了?”
苏赫红了眼眶,撇着嘴难过又委屈,“哐”地跪在了地毯上,大有负荆请罪的意思:“对不起星星,是我轻薄了你,我、我会对你负责的!”
若不是地上铺着地毯,穆烈都要担心苏赫的膝盖是不是要碎了,不过能在地毯上撞出这么大的声儿,想来这一下也不轻。
穆烈汗颜——你那表情分明是我把你给轻薄了吧!
“好好好,以后哥哥对我负责。”穆烈跪坐在地毯上探出半个身子,抱着苏赫的脖子,轻轻在他的嘴上嘬了一口。
……
当皂角树落下最后一片叶子的时候,王爷凯旋,得皇帝亲自接见。
“臣叩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王爷军甲未卸,先入朝面圣缴旨。
皇帝亲手相扶:“爱卿此番辛苦,快快免礼。来人,赐坐!”
“谢陛下。”王爷起身,一身盔甲铿锵,衬了铁骨铮铮的将军。
皇帝凤眼微睨,看着王爷:“王爷勤谨,几个月征战在外,回京未见妻儿,先到宫里见朕了,若是让苏赫知道,背后该说朕扰了你们父子团聚。”
王爷听了这话顿时冷汗夹背,行礼道:“皇上明察,犬子虽性情顽劣,可是却识大体,臣虽为人父,但更为人臣,自然要先进宫面圣,再与妻儿相聚。”自古武将最忌功高盖主,尤其立了军功以后更该谦逊。
皇帝勾起了薄唇,笑了两声:“朕不过开个玩笑,爱卿不必当真……说起来,你们父子俩可真像,你应该知道了吧,前阵子苏赫办了件不错的差事,还算没有丢你们科尔沁王旗的脸面,回京第一件事也是先面见的朕,然后才去祭拜的皇太后。”
王爷心中了然:“旗内百姓皆是圣上百姓,苏赫心里急也算是没辜负皇上对他的信任,相信皇太后娘娘在天有灵,也会对圣上识人用人感到欣慰。”这话回得是滴水不漏。
皇帝凤目舒展,微微点了点头:“朕本想着赏赐点什么给苏赫,想着他也到了该婚配的年纪了,却想到从前他跪在朕的面前求朕成全他的拳拳报国之情,不驱除敌寇绝不婚娶,朕无奈只能答应,可爱卿是大清的功臣,苏赫又是你唯一的儿子,朕又是在怕寒了你的心,有些拿不定主意,都说做皇帝的该一言九鼎,爱卿说说,朕过去答应他的话还作数吗?”
这臭小子,怎么这么沉不住气。
王爷暗自皱眉,此番凯旋算大功一件,圣上定会问赏,他知道不单单朝中大臣,还有皇室的眼睛都紧盯着苏赫的婚事,王爷本想着厚着老脸求皇上将来为这孩子和他那心爱的姑娘赐婚,以断了他人的念想,却不曾想这臭小子胆大包天,竟做起威胁皇上的事儿来,连条后路都不给自己留。
王爷毕恭毕敬地说:“臣不敢胡乱揣度圣意,臣身为臣子,理应谨遵圣旨,不敢有丝毫怨言。苏赫身为大清子民,若有此等报国之心,那自然是极好的。”
皇帝用几根苍白的手指支在下巴上,微微挑眉:“这么说,爱卿不怪朕?”
“臣父子自当以为大清护卫疆土为首任。”王爷俯身更深。
“爱卿果然忠心耿耿,呵呵呵……”皇帝勾起薄唇笑了两声:“爱卿快回家团聚去吧,朕也没什么事儿。”
“谢皇上,臣告退。”王爷行礼退到门口的那一刹那,却听到皇上不咸不淡地提了一句:
“朕记得你那女儿也该到选秀的年纪了吧?”
的确,若是今年皇太后没有驾崩,其其格的确该入宫了。
王爷心头一阵,有些僵硬地行礼:“回皇上的话,是。”他躬身时,身上的甲片碰在一起,发出了刺耳的声音,直刮人的心窝子。
皇帝的嘴角笑意更浓:“没什么事儿了,你去吧。”
王爷微微一怔,这才行礼道:“是。”
临冬的北京城里北风正劲,王爷风尘仆仆地骑马回府,脸上未见胜利的喜悦,反倒是带着肃杀之气,让百姓敬而远之,生怕这个贵族一怒之下杀了自己——在平头百姓的眼里,无论是给朝廷当兵的还是从匪窝里出来的,都是提刀杀人的,这一点亘古不变。
“苏赫你给我出来!”王爷雷厉风行,有顾忌府上门面,忍着跨过了里门才发脾气。
福晋知道王爷今日要回来,特地披了披风在外头等他,瞧见王爷震怒,连忙上前问道:“这是怎么了?一回来就发这么大的脾气。”
王爷瞧见是自家福晋,这才脸色稍微好些,可以想到自己那个儿子又忍不住要发脾气,板着脸:“苏赫呢?今天你们谁也别护着他!苏赫你给老子出来!”
福晋用手掌顺着王爷的胸口,尽管摸到的是冰冷的铁甲,安抚着王爷说:“王爷,妾身让厨子给您备了些姜茶,您先坐下喝口茶缓缓身子,妾身这就让人去叫他。”说完就回头给嬷嬷使了一个眼色,嬷嬷心领神会,往后院跑了。
其其格看这架势也吓了一跳,得了自己额娘的眼色回了神,连忙挽着王爷的胳膊撒着娇:“阿玛您累不累呀,您饿不饿呀,其其格好想您呀!”王爷这才露了个笑脸。
过了一会儿,苏赫磨磨唧唧地从后头走过来,小心翼翼地问道:“阿玛,您找我呀?”依照苏赫那脸皮厚的似城墙,平日里若是真闯了什么祸,倒理直气壮,正是因为不知道自己干了什么,他才心虚。
苏赫这一路上仔细回想着,好像这阵子真的是出了奇的“改邪归正”,不但没闯祸,甚至还得了嘉奖,若真说有什么事儿,莫非阿玛知道自己与一个男人私定终身了?
不应该呀,这事儿就小安子和完颜亭白知道,阿玛应该还没见他俩呢。
王爷一见他就气不打一处来,拍案而起:“你个逆子!你还敢站到我面前!”
苏赫吓了一跳,小声嘟囔着:“不是您让我来的嘛……”
苏赫耳力好是随王爷的,王爷一听这话立刻火冒三丈,若不是福晋和其其格拦着怕是要上手,吼道:“你还敢说!你是不是觉得自己本事大立了功,就敢舔着脸去威胁皇上了?你是觉得你脖子上的脑袋多还是咱们家人多?!”
“王爷息怒、王爷息怒……”福晋死命地抱住王爷的胳膊,又瞪了苏赫一眼:“苏赫,还不快跟你阿玛说你知错了。”
苏赫吸了吸鼻子:“阿玛我知道错了。”
“你知道错了?我看你不知道!”苏赫指着后院:“你去给我去后院倒立去!”
“啊?”
苏赫倒不是怕倒立,从小倒立受罚算是练出来了,现在又是邻近冬日,若是光着膀子根本出不了汗:“那能不能穿着衣服?”
王爷知道他的小心思,冷哼了一声:“哼,我看你连皇上都敢威胁顶撞,火气旺得很!”
……
苏赫的脚跟抵在墙上,背了一遍又一遍:“秦时明月汉时关……万里长征人未还……但使龙城飞将在……不教胡马度阴山……”
汗是一点也没出,却已经口干舌燥了,苏赫不停地屈臂、直臂,企图通过增加活动来发汗。
小安子看着着急,直接端来了炭盆儿、汤婆子,蹲在苏赫身边不停地往他身上扇着热气:“爷,现在觉得热点儿了吗?”
嬷嬷在边上看着实在不靠谱,看着心里着急,责备着小安子:“别扇这么急,别让烟呛着贝勒。”
“热了热了!继续!秦时明月汉时关……”苏赫甩了甩头,好不容易有一滴汗落了下来,刚滴到宣纸上,就被风吹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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