邻里
宽巷里住着的大多是举人老爷们,街坊邻里相处的还算和睦,白祭酒平日里闲来无事便时常教教街坊们的小孩儿读书认字,一晃好几十年过去了。
差不多宽巷里的所有孩子,包括一些孩子的父母都是白祭酒开得蒙,故而白祭酒多在他们之中声望颇高。
街坊邻里们都知道白祭酒变卖了房子要回乡,在不舍的同时都瞧着这里会换一户人家怎样的人家呢。
说不定也是个举人,亦或者是和白祭酒一样的祭酒或是监生,能继续教孩子们读书认字。
总归不是什么大官儿——他们瞧不上这地方,京中若是稍微有钱有势的,都是要在什刹海那边儿购置房产的,离那儿越近越好。
乔迁那天,也有些街坊来帮忙的,在闲聊时有意无意的多少打听了点儿苏赫的身份。
为了和邻里打好关系,又不欺骗大伙儿,苏赫没有刻意说明自己是哪位蒙古王爷的儿子,是个贝勒,只说自己是在宫里当差的,是个侍卫。
可尽管如此,大家伙知道这宅子的新主人年纪轻轻便在那紫禁城里头当差,又正经瞧过了苏赫的样貌——可谓是青年才俊,前途不可限量。
自打两天前苏赫搬过来,巷子里的邻居们瞧见了这位风神俊朗的少年郎,争相来恭贺乔迁,送些或是稀奇、或是质朴,亦或是俗气却昂贵的乔迁礼,这两天以来,苏赫的门前可以说是门庭若市。
后来更是有媒婆找上门来,这就很离谱。
所谓“无功不受禄”,大清律例中有不少关于官员贪污受贿界定的记载,尽管苏赫不算是官员,尽管大清已经很少有人再遵守这金科玉律。
苏赫只留下了些寻常的吃食菜肴,并施以回礼,而对于那些金银细软、布罗绸缎,苏赫全都一一退回了。
桃园、葡萄和小和子在院中庭前洒扫,将暮春凋零的花瓣扫回了花丛中,让它们归了根。
香言和碧香两个人和在王府时一个样儿,一个手里拿着鸡毛掸子,另一个端着水盆,盆边还搭着块抹布,进了苏赫的屋子进行日常打扫。
“奴婢参见贝勒。”
“奴才参见贝勒。”
桃园、葡萄和小和子瞧见苏赫连忙行礼。
苏赫摆了摆手:“你们忙你们的,我就是四处转转。”
他瞧见花圃边儿上的水壶,便拿起来掂量了掂量,里头有水,应当是下人们备着浇花用的,便问道:“今儿你们浇花儿了么?”
原本苏赫闲来无事,正四处转悠着,思索着该如何置换置换家中从前白祭酒留下的、自己不大满意的景儿,顺道浇一浇白老夫人留下的花儿们。
谁知三个人以为贝勒是责怪他们干活疲懒了,吓得连忙跪在地上。
“奴婢知错了!”
“奴才该死!”
苏赫着实被吓了一跳,他赶忙往那花圃里仔细查看了一番,瞧见花儿们都活得好好的,便松了口气,问道:“你们怎么了?”
桃园和葡萄吓得不敢说话,一左一右得偷偷戳了戳跪在中间的小和子。
小和子学东西学得快,可平时却是“傻乎乎”的,他眨了眨眼睛,咬了咬嘴唇——他从葡萄姐姐和桃园姐姐那儿听了那么多贝勒爷的“事迹”,他也害怕啊!
小和子吓得下巴发了抖,连带着声音都跟着哆嗦:“回、回贝勒爷的话,奴才们还、还没来得及浇呢。”
一听小和子的回话,桃园个葡萄心里一颤——这个“小傻子”,怎么就不懂该怎么说话儿呢?
作为一个奴才,主子问你“干没干活儿”时,你应当回答的是“我这就去”,而不是找借口一般的“我还没来得及”。
小和子听间身后两个姐姐险些惊呼出来,便知道自己又说错了话儿,下巴抖得更厉害了。
苏赫不解地看着地上这三个抖成了筛子似的“鹌鹑”:“除了这个呢?”
“啊、啊?”
除了这个是什么?
小和子仔细回想着,想到自己这两天以来一直兢兢业业的做着奴才该做的本分事,还真想不起来自己还做了啥,一时间竟忘了害怕,发出了声。
只听小和子身后的桃园和葡萄倒吸了以后凉气。
“啊什么?我问你们除了浇花儿没干还没干什么?”苏赫背着手,俯视这三个人,在他身上,已经多多少少有家主的风范了。
小和子吓得连忙低下了头,身子也伏得更低:“回贝勒的话,嬷嬷吩咐奴才、奴才们的活儿,奴才们已经做得差不多了,奴才们绝对没有偷懒!”
苏赫挑眉,决定逗逗这几个初来乍到的下人:“俗话说,‘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你们既然没有偷懒,心虚什么?”
小和子连想都不想:“回贝勒的话,奴才们没有心虚!”
桃园和葡萄直接在小和子身后闭了眼——“说多错多”,小和子您可闭上嘴吧!
她们俩现在极其后悔让小和子替自己开口说话。
苏赫看着小和子,仿佛看到了小时候上房揭瓦后替自己背锅的小安子。他忍着笑:“既然该做的都做了,又没有心虚,就下去歇着吧。”
“是……啊?”小和子惊愕地抬起了头,瞪着圆滚滚的眼睛吃惊地望着苏赫。
苏赫扬了扬下巴:“看着我做什么,怎么,还真有事儿心虚?”
“奴才不敢!贝勒恕罪”小和子吓得差点打了个嗝,连带着桃园和葡萄,连忙伏地叩首谢罪。
瞧瞧这宛如惊弓之鸟的反应……让苏赫莫名想起了一个人——府上的厨子。
经过那次煮饺子之后,每每苏赫要进厨房,那厨子就跟钉在门口似的,三扣九拜都不嫌礼多,生怕苏赫再去“炸”了厨房。
苏赫心想,这仨人在府上怕不是跟厨子聊过天儿,共同探讨过他那些光辉事迹吧——
苏赫还真没猜错。
正当苏赫还想说点儿什么,只听不远处小安子在叫他。
“爷!”
只见小安子挽着衣袖,高举着手里拿着的账本向苏赫挥了挥,便一路小跑了过来。
他躬身行了礼,诧异地看了一眼地上跪着的三个人——这得犯了多大的错,竟然能被他们家爷罚跪。
不过这些事小安子可不会多问,就算贝勒对他再好也不会问:“爷,这是账本儿,奴才都记好了,您瞧瞧。”
苏赫这府上的人不多,小安子又是这些下人里读得书最多的,甚至比苏赫这个主子读得书都多,故而苏赫便安排他管管府上的账目。
桃园、葡萄和小和子瞧见能和那“炸了厨房”的贝勒爷,不但能谈笑风生,还能不行大礼的小安子,不禁心生佩服和羡慕。
“甭给我!”苏赫看见那账本便视之若猛虎:“你给嬷嬷就行,可千万别给我!”
小安子有些为难:“可是这就是嬷嬷让我带来给您查看的呀。”
“那……那行吧,我抽空看看。”
苏赫接过了账本,有瞥了一眼依旧跪在地上丝毫不敢动弹的三个人:“还跪在地上做什么,起来啊。”
“是,谢、谢贝勒!”三个人哆哆嗦嗦地站起了身。
小安子瞧着稀奇,眨了眨眼睛,他已经后悔自己没早点儿过来了。
若是早点来,说不定就知道刚刚发生过什么了瞧他们这副被吓破了胆子的鹌鹑样儿,难道是折了爷的皂角花枝?
小安子暗自吸了口凉气……等等!
哪儿来的皂角花?
不过说到皂角花……
苏赫催着小安子:“你去瞧瞧白堕什么时候回来,我那皂角花儿到哪儿了。”
人家都说“树挪死,人挪活”,苏赫怕生了差池,他院子里的那颗皂角树是没法子移过来了,便叫白堕去买些皂角树苗来。
小安子安抚道:“爷您且先等等,那卖树苗的圃离咱们府上有好长一段路程呢,等他回来估计要到晌午了。”
苏赫狐疑道:“你这足不出户的日日待在府里,怎么还知道苗圃在哪儿?”
小安子自信地扬起了下巴:“我瞧过咱们京城的地图啊。”
……
桃园、葡萄和小和子一脸惊愕得瞧着小安子,只觉这个太监恐怕是有些了不得的手段,竟然能和传闻里作天作地我行我素的纨绔贝勒有说有笑,定是有顶好的哄人的功夫。
小安子感受到了这三人直勾勾的眼神,有些不自在,轻咳了一声:“你们仨看着我做什么,都没事情做了么?刚刚爷吩咐你们做什么,做便是了。”
小和子畏畏缩缩的——他及不敢得罪贝勒爷,也不敢得罪这位明显是贝勒身边的红人的小安子。
他吞了口唾沫,小声说道:“刚刚、刚刚贝勒说让我们、让我们下去歇着。”
“啊?”小安子一脸茫然。
看看吧!看看吧!
我就说做主子的,怎么可能对奴才说“你们去歇着”呢?!
刚刚贝勒分明就是生气了!
桃园和葡萄对视了一眼,眼神笃定。
瞧见小安子这个反应,桃园和葡萄反倒舒了一口气——要知道,比主子生气更糟糕的事情便是猜不透主子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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