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第十四章

考前三天，学校要布置考场，所有学生放假自主复习。

        所有人都在大包小包地清理东西，打扫卫生，整个教室弥漫着离别的氛围，就在这片混杂着忙乱、浮躁、担忧的氛围中，林郅远不断翻涌的情绪决堤，冲垮了理智。

        他偷偷给任旻璧发了条信息，将她喊到学校景观水道旁边的花园小凉亭里。

        凉亭外阳光明媚，天气晴好，凉亭内微风习习，阴凉舒爽。任旻璧没穿校服，身着一件浅色体恤和牛仔短裤，简单清爽，看上去就是一副青春片贫苦小白花女主角的模样。

        任旻璧大约知道林郅远想说什么，她看着景观水道里一尾尾活波的锦鲤，却并不主动开口。

        林郅远上前一步，站在了她侧边，一同望着阳光下耀目的红鱼，忍不住开口道：

        “以前从不觉得学校这些景观有什么特殊。”

        “但是和你在一起的时候，身边普通的风景也会变得特别好看。”

        “可以允许我喜欢你吗？”

        灼灼日光下，是真挚的少年，他目光诚恳，眼眸闪闪发亮。

        任旻璧赞叹少年人青春期美好真挚的感情，那些纯粹真心中包裹着小心翼翼，但她平静的内心却无法再掀起涟漪。

        林郅远接触到任旻璧仿佛局外人一般欣赏的眼神，他心中微涩，苦笑一下。

        “你不该喜欢我，你并没有见过真正的我。”任旻璧平静得如同陈述事实一般。

        林郅远认同地点点头，继而又摇头：“我的确不够了解你，但喜欢并不是该不该，它自然地就发生了。”

        “就像这世间的真理之于世人而言，了解之后是注定会热爱的。”

        任旻璧轻轻摇头。

        任旻璧不想影响林郅远参加高考，尽管这个人成绩一直非常稳定，她歪着脑袋思考了一会儿，终于还是撒了一个小小的谎言。

        “等我们在a大见面，你可以重新再认识我。”

        一句模棱两可的话，让林郅远的惊喜之情溢于言表，仿佛获得特赦的囚犯。他本就不报希望，约任旻璧出来只是想给自己的感情一个交代。

        任旻璧不再多做纠缠，她冲林郅远挥挥手，快步跑进日头底下，六月的阳光在她的长发上撒下大片光斑，宛如碎金浮动。

        林郅远站在原地，久久地望着她的背影。

        高考结束，任旻璧彻底放飞自我，她并不担心成绩，毕竟这已经是她在任务中第n次参加高考了。

        025号客服通知她，第一个世界拯救恋爱脑的任务已经完成，获得100000积分，额外完成捞月计划，李书问，即013号由于之前本人死亡账户冻结，向她打了一个88888积分的欠条。现在只需等高考成绩出来，收到a大录取通知书，就可以脱离当前世界。

        任旻璧看着出现在识海里的一张金光闪闪的欠条，着实有些无语。好嘛，就知道养老钱没那么好赚。

        在等待高考成绩出来的二十来天里，任旻璧用积分兑换了当地的货币四处旅游，从海岛走到沙漠，从雨林走到雪原，提前接到a大招生办的电话时，她正在湖上游船，一同在船上的还有一个夕阳红大妈旅行团，听说任旻璧接到a大招生办的电话，大妈们一个个激动坏了，排队拉着她合影，请她签名，说要给孙子孙女沾点好运气，任旻璧笑着一一答应。

        到学校领高中毕业证时，任旻璧看到校门口高高挂起鲜艳的横幅，大张旗鼓地宣告本校6人被a大录取，创历史新高，且林郅远以706分的成绩成为市高考状元。他们隔着人群遥遥相望，任旻璧朝他微笑，用口型祝贺他：“恭喜。”

        林郅远心脏砰砰，他穿过人群想要往她那边过去，在喧嚷拥挤的人群中他急得沁出细微的汗珠，生怕那个女孩转身离去。

        他拨开人群，终于快来到她身边时，时间好像突然静止了一瞬，再抬头寻找，那个女孩身影就在眼前，对他露出甜甜的微笑。

        女孩温暖热情，但林郅远本该高兴疯了的内心突然被当头泼下一盆冷水，熊熊心火一瞬间化为潮湿冰冷的灰烬。

        眼前的女孩让他陌生又熟悉，就像是很久很久之前那个并不会引起他注意的“任旻璧”回来了。

        “等等，任旻璧是谁？她不是叫张吗？”林郅远一向引以为傲的大脑好像突然卡壳了，某个区域出现了一片空白，好像被强行删除的程序，影响了他大脑的正常运转。

        前不久出院的刘玉梅捧着一束向日葵正在招呼他，林郅远摇了摇脑袋，不再去想那些混乱的记忆，他愉快地跑过去，接过向日葵，沉浸在被人祝贺的喜悦中了。

        李智瑶也收到了高考出分的消息，很奇异的，她内心对林郅远的执念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淡了很多，李书问找关系给她联系了一所寄宿式复读学校，她准备认真复读一年，争取再次考上a大。

        在她收拾书包准备出发时，看到书包上挂着一个褪色的芭蕾小熊挂件，李智瑶拿起来看了半天，疑惑自己怎么用一个吊坠这么久，但她终究还是没有摘下来，背着一起去上学了。

        一年过去，李智瑶顺利考上了a大，并且高分被自己喜欢的专业录取，是比之前还要好的结果，她兴趣满满地投身科研，一路保研直博，恨不得24小时待在实验室，成为了国际小有名气的青年学者。

        而林郅远并没有走上科研道路，他成为了年轻有为的企业家。两人年轻时候的事迹经常被拿出来调侃，众人谈笑说再了不起的人物也有年少轻狂的时候，让人觉得很接地气。

        大约在两人四十多岁的时候，李智瑶和林郅远还是结婚了。婚后两人相敬如宾、生儿育女，携手走完了剩余的人生，被外人看做是模范夫妻。只有两人自己知道，他们之间不外乎是相濡以沫的亲情，爱情之于她们来说似乎曾经有过，但不知为何终于也没有了。

        俩夫妻老年时最喜欢坐在阳台的躺椅上聊天，相互补充年轻时的细枝末节，他们都是头脑很好用的人，但都对一个人的记忆有着离奇的模糊，并且都对这个消失在记忆里的人怀有不同寻常的情感。老年李智瑶布满皱纹，皮肤松弛的手里还握着那个芭蕾小熊，她慢吞吞地摩挲着小熊，对同样年老的林郅远说：“喊孙孙周天回来吃饭。”

        年迈的林郅远哎了一声，听话地拄着拐杖去找老花镜，给孙子打电话去了。

        岁月悠悠，生活平静从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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