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交易
即将坠落的一瞬，暮流光飞身扑来，抬臂将他揽在怀里，她低头看着怀中的少年，他紧闭着双眼，苍白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嘴角溢出的鲜血醒目地挂着，三记雷火鞭将他的皮肤撕裂露骨，鲜血在他周身的衣服上蔓延开来。
暮流光只觉得身体里的血液像是在被一点点抽干，周身开始变得寒冷，从胸腔到四肢最后到大脑，阵阵寒意几乎将她僵住，脸上的血色褪去，她颤抖着嘴唇，发出微弱的声音，“云逸。”
那怀中的少年眼睫微颤，逐渐转醒，他睁开双眼，那双眼眸还和从前一样澄澈明亮。他看着暮流光，微微咧开嘴角笑了笑，嘴里缓慢地吐出几个字，“你回来了。”
见他醒了，暮流光脸上才逐渐有了笑意，眼角含泪道，“你怎么把自己弄得这么狼狈！”语气近乎责怪。
“我以为你出事了。”
听他这样说罢，她感觉方才被抽离出去的血液又开始在体内流动，周身变得温热起来，所有的情绪随着血液的流动涌入大脑，有恐惧，有自责，有愤怒，有心疼，还有感动。忽而脸上又露出一丝惊喜之色，她恍然间发现云逸好像与之前不同了，而且说话流畅了许多，便知道他的心智全然好了，一丝欣慰涌上心头。
一旁的温秦桑终于按捺不住内心的愤恨，勃然大怒道，“暮流光你知不知道你在干什么！难道你还要忤逆我吗？！”
闻此言，暮流光内心压抑了许久的情绪如火山岩浆般喷涌而出，遍布全身。她咬了咬牙根，覆手化剑，扶着云逸起身而立，“那又如何！反正也忤逆多回了，再多一次又何妨！”
不似先前那般瞻前顾后，唯唯诺诺，这一次，她的语气果断坚决，没有丝毫犹豫。
听她如此应答，周围的弟子都瞠目结舌，不敢做声。
温秦桑似是也被她这出乎意料的反应震慑，目光一滞，不过这神情转瞬即逝，马上又归于平静，表情仍旧波澜不惊。
“把她们俩给我拿下！”
一声令下，众人神色犹豫，并未出手。
“怎么！你们也想造反吗！”
此话一出，暮流光见大家神色慌张当即说道，“我无意与各同门为敌，若今日伤了谁，日后有机会定做补偿。”
闻此言，众师兄弟纷纷持剑而上，但未曾对她下真手，只是做了些假把式，几个不忍心的同门甚至对她好言相劝，暮流光也并未理会，只是应接着众人的一招一式，而没有攻击。
温秦桑见状飞身而上，但也并未下死手，只是想将二人擒拿。
暮流光倒是没有慌张，她双目如炬，一手抱扶云逸，一手持剑，丈远外都能感到气势逼人。
一套剑花打出来，将将挡住了扑面而来的箭雨，温秦桑持续的进攻已经令她自顾不暇，何况还要顾及受伤的云逸，这让她有些难以应付。
温秦桑一转手掌，一道术法不偏不倚地打在她的胸腔上，她顿时觉得口腔一阵血腥，一口鲜血吐了出来，随之而来的是胸腔有如撕裂般的疼痛。
云逸见状，双手凝聚灵力，周身再次泛起绿色光华，一声怒吼，身上的缚仙索又一次被震碎了，他强撑着身体，用仅剩的残力在掌中凝气，双手向上一抬，周边植物的叶子随即被催动会聚在一起，只见他掌心向前一推，那叶子便如箭雨一般向温秦桑飞射而去。
温秦桑没想到他还会有如此力量，防备不及，臂膀被擦伤。
而云逸则因此导致内伤加剧，他脸色越发苍白，呼吸更加沉重，若不是借着暮流光手臂的力量，他已经不能站在这儿了。
“螳臂当车！”温秦桑不屑道。
刚要再次出手，一声长啸划过天际，随之而来的声音让在场的人神色慌张，除了暮流光。
“温秦桑，百年不见，你还是这般面目可憎，令人生厌。”那声音带着穿云裂石之力响彻云霄。
语罢，一身穿赤金色罗裙的女子临空而立。
“重明鸟！”众人皆被震慑一声惊呼。
“重明前辈！”暮流光眼神略带祈求地望向她。
“丫头，你放心，既答应了你，今日我便不会在此大开杀戒。”
语罢，大手一挥，云逸腾空而起，手臂一收，云逸当即被勾到她身边。
他惊诧地看着重明鸟又转头看向暮流光，似是想从她身上找到答案。
只见暮流光此刻神色轻松，略带微笑地望着他。
重明鸟目光狠厉地盯着温秦桑道，“今日暂且留你一命！”语罢，手臂一挥不见踪迹，留下的只有一声长啸。
温秦桑见再追无望，覆手一个球状结界将暮流光困住，“你居然与重明鸟勾结！”
暮流光呆立在原地，不反抗也不理会她，只是望着重明鸟离开的方向轻轻呼了一口气。
三天前。
暮流光一直在想办法如何才能让云逸安全的逃出去，她想起重明鸟和雀妖一事，便来找花婆婆，因为花婆婆是这谷中少见的明白之人，而且向来疼她，肯定愿意帮她的。
“你这丫头，今日怎么有空来我这老婆子这儿了！”
“我想您了嘛！花婆婆！”暮流光带着少见的撒娇语气。
花婆婆见她用这般口吻，便知她有求于她，“你是有什么事想求我这老婆子吧！”
“什么都瞒不过您！”说着便把头埋进了她的臂弯里。
“说吧，什么事？”
“花婆婆，我想问您关于雀妖的事。”
“雀妖？是关于重明鸟那恋人的？”
“嗯。”她点头应答。
“怎么突然关心起他们来，你想做什么？”
暮流光神色犹豫，没有应答。
“那让我来猜猜！”花婆婆和蔼地说。
“你是觉得那重明鸟和雀妖很可怜，你觉得你师父做错了，所以你想弥补。”花婆婆低头看向伏在臂弯里的暮流光，“我猜得对不对？”
暮流光点点头。
“你想怎么弥补呢？”花婆婆问道。
暮流光坐起身，一本正经地道，“花婆婆，我想知道药王谷有没有留下关于雀妖的什么东西，重明鸟的爱人走了，她肯定很想念他，如果有什么东西可以留给她，或许也是种慰藉。”
花婆婆沉思了片刻，叹了口气，“罢了，看来这上一代的恩怨，终是要让你们这些小辈来了结了。你可知被药王谷炼化过的妖都去哪儿了？”
暮流光思索片刻，“被炼化的妖自然是都消失了。”
花婆婆摇了摇头，“被药王谷炼化过的妖都会凝结成丹珠，一部分供奉给天秤国的帝君南宫钰，一部分则收录在药王谷的百草阁中以作药用。”
暮流光脸上露出惊喜神色，“那雀妖的丹珠就有可能在百草阁了？”
花婆婆点点头，“你可以去找找，悄悄地，别被你师父发现。”
“嗯嗯，哦对了，婆婆，那雀妖叫什么？”
花婆婆想了想道，“子舒，他叫子舒。”
“谢谢婆婆！我下次再来看你！”边说着边起身，向百草阁跑去。
功夫不负有心人，幸而她在百草阁找到了雀妖的丹珠，她把丹珠小心地收好。墨离也没闲着，他利用在谷外的人脉终于寻得了重明前辈的住所。刚好此时温秦桑派她与师兄师妹下山追捕重明鸟，她便借此机会以分开寻捕为借口，私自去找重明前辈了。
“是你啊！怎么温秦桑这么看重你，竟派你一人来送死，还是说你的生死对她来说无关紧要啊！”重明鸟言辞犀利。
“重明前辈，我并不是来抓您的，晚辈来是有求于您。”暮流光态度诚恳道。
“有求于我，你们药王谷的人会有什么有求于我，哦。”她冷笑一声，“温秦桑想求我网开一面，不杀她吗！”言罢，便要动手。
“子舒。”暮流光神色紧张地赶忙回道。
“什么!”重明神色大变，“你说什么！”
“你的爱人，子舒。”
“你怎么知道！”重明鸟神色凝重，眸光中现出杀伐之气。
“重明前辈，我知道师父她做错了，我代她向你认错，虽然于事无补，但还是对不起。”
重明鸟听罢，仰天大笑，“子舒犯了什么错！”随即目光狠厉道，“你让温秦桑自己来见我！”说罢，态度又变得柔和起来，她邪魅地一笑，“你独自来见我，不光为此事吧！”
“前辈机敏，晚辈确有一事相求。”言罢，拿出了一颗丹珠，“重明前辈，这是子舒前辈的丹珠。”
话音刚落，重明的眼眸中当即闪出一道光亮，她紧紧地盯着暮流光手里的丹珠像是要把它揉进自己的眼睛里。
“前辈，我想用它与您做笔交易，我知道这样做很过分，但我没有别的办法了。”暮流光神情落寞。
“你想让我做什么？”
暮流光眼睛一亮，猛地抬头，她没料到重明会给她说的机会，她一直在赌，抓着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在赌，甚至拿着自己的性命在赌。
“前辈，如今我也遇见了一个让我很在意，很放不下的人，他现在处在危险之中，随时都有可能丢了性命，就像，就像子舒前辈一样。”
提到子舒两个字，重明的眼眸瞬间放大，她沉思了片刻，“你说的人也被温秦桑关在药王谷？”
“是，他叫云逸，是伏羲洞的一棵灵藤，您见过他的。”
重明想了想，“哦，是他呀！”说着勾起嘴角笑了笑，“眼光不错，那小子是个好苗子。”
“前辈那您能不能”暮流光神色紧张，未敢把话说完。
重明鸟盯了她片刻，“既然你和我有些同病相怜，我也不好再让这世间多一个伤心人，罢了，我可以救他，但我也有个条件。”
暮流光闻言，当即道，“没问题，什么条件都可以，只要我能做到。”
“你在这儿陪我两天，做个洒扫随从，我便答应帮你。”
“只是这样？”暮流光面露疑惑之色，见她神情肯定便道，“我可以。”
重明鸟向她一伸手，暮流光当即明白，双手将丹珠捧给了她。
重明一拿到丹珠，便将它贴在胸前，一滴眼泪从她脸颊划过，低落在了丹珠上，丹珠随即一闪光芒好似在给她回应。
暮流光在一旁看着，早已泪眼朦胧，她的心也仿佛得到了一丝慰藉。
她在这儿陪了重明前辈两天后，便去找了师兄和师妹，以防他们起疑心，她之所以不想让他们知晓是不想连累他们。然而她没料到会发生此次的变故，她一收到墨离发来的消息，便匆忙赶回了药王谷，而重明前辈在收到墨离消息后便利用此次机会将解救任务提前了。
药王谷外重明住所，云逸正跳脚打算回去将暮流光带出来。
重明鸟见状，开口道，“那丫头费心竭力地送你出来，你确定要托着这副身体回去送死！”
云逸听罢，脚步一顿。
“磨刀不误砍柴工，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器欲尽其用，必先得其法。你不妨先安心养伤，养精蓄锐，等时机一到，自然水到渠成。”
“我只知道她现在有危险。”说罢，便要抬腿向外走。
重明鸟一掌击中他的后脖颈，他随即晕厥过去。
“现在的年轻人，还真是不听劝！”她神情不屑，嘴里唠叨着，“罢了，老身就是爱管闲事儿！见不得有人平白送死。”
“救命啊！放我出去呀！”
一个细微的声音传进重明的耳朵，她低头见云逸袖口处有光亮在闪烁，覆手一挥，颜颜钻了出来，在地上转了一圈，曲着身子，拍着胸脯，喘着粗气，“终于出来了，可憋死我了！”
“原来是只猫妖啊！”她上下大量了一番。
“额，嗨，重明前辈，您好呀！”颜颜神色紧张地打了个招呼。
“这小子倒是有心，还知道将你护在衣袖里，那你便留下来照顾他吧！”言罢，拂袖而去。
颜颜扭头看着躺在地上不省人事的云逸，摇了摇头，“罢了，你既护了我，就让我来照顾你吧！”她拖着云逸沉重的身体，一步一挪地来到床边，把他拖到了床上去，她掐着腰站着，神情略有所思，“也不知道暮流光怎么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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