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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第二十四章


安庆崇和荣义郡主来探望她后安庆崇即去灵州,荣义郡主在行宫住了一日,第二日带上她和安允汶进山上香祈福,随后荣义郡主带儿子回长安崇安坊安府小住。进了山,郭珍珠不想回行宫,随行人立马回去跟萧女史请示,萧女史居然毫无异议,只安排了更多人上山伺候,如此荣义郡主便放心离去。

        这样在山上一住三天,就快到了八月十五。

        这一日在山间堂下学琴,郭珍珠反反复复弹一曲,不学指法只靠记性果然弹不好琴,只要心绪不定,记忆中的触弦次序便会出错,如此一首曲子便弹得磕磕巴巴,意境都破坏了。

        不练了!她抱琴站起,身后一人已站了多时,也听了多时。

        白袍金冠,史朝义,他来了。

        “珍珠,见到我,不高兴么?”史朝义去牵郭珍珠,佳人抱琴不动,也不走近。

        她不过来,他便过去,绕她身侧去拿那贝雕螺钿古琴,郭珍珠猛转身,怀里的琴樽重重敲上他臂。

        “嗬!”史朝义轻呼,左手抱右臂,一连退数步,抽气变色。

        “公子!”史朝英忙抢上来扶。

        郭珍珠迟疑,终放下琴,走过来,到他面前一点一点卷起长长袖襟。从右手手肘到右手上臂,全部绷带包裹,想这绷带下的伤口必定极长极深。

        “痛不痛……是救我哥哥受的伤吗……”郭珍珠屏息,闷闷问出这么个傻问题,五个月,哥哥和突厥阿波达干打了五个月仗,期间史朝义去救哥哥,安庆绪又去救哥哥和史朝义,生死之间的事早传到了洛阳,她只听说史朝义受了伤,没想是这么长这么深的伤,她只受了一掌上药时都疼得哭,金戈利刃,他又怎会不痛。

        史朝义抹她脸上泪珠,又哭了,真是水做的女孩哟。

        “有你为我掉泪,这伤值得。”他说。果然,郭珍珠轻哼,抱琴回身就走。

        “珍珠!”他在她身后叫,她亦停下,“别走,别走,我没时间了。”史朝义低喃。

        “啊!你得了什么病?你伤有毒?你不是国手神医的弟子吗?你连自己都治不好?”郭珍珠转过来,劈头盖脸,只见史朝义脸上抽躇,愈来愈古怪,最后忍不住放声大笑。他哪是有不治之症,他是即将赴幽州上任,所以才说“没时间了”,而郭珍珠以为他手上的伤口中了毒没了救,所以才说“没时间了”。

        虽然是咒他,但这丫头越来越好玩了,也,一直心里有他。

        “这是你五个月来第一次跟我说话。”史朝义幽幽,这丫头真是心狠,自从幽州生病,真的再没跟他说一句话,连他出兵救她哥哥临走她都一言不发,真是个小没良心的!

        “珍珠,莫再怪我,好不好?”他用伤手拢她。

        郭珍珠又迟疑,朝英告诉她了,公子杀的人就是在小巷里打晕她把她送给阿波达干的人,如果不是史朝义,她被卖到大漠,还会被阿波达干用来威胁哥哥,可是,史朝义真的狠,他边笑边杀了……

        “你信朝义哥哥,以后我再不如此……”史朝义收拢她身子,掌下的身子明显一记冷颤,郭珍珠小心托他伤手,一点一点隔开他怀抱,但没再推开他。

        “珍珠,今日是我生辰。”史朝义转了话题。

        史朝英适时端来一碗喷香四溢的面来,“长寿面啊,我也要吃!”郭珍珠吃过朝英下的面,她下面前习惯先油里炸一下,再下锅煮,有点像未来的方便面,特别好吃。

        史朝英取个空碗来,拨了史朝义碗里的面盛小碗里给郭珍珠,这个夏季郭珍珠无病无痛,也来了初葵,胃口很好,一连吃了两小碗,史朝英笑得眼眉弯弯。

        “今日我生辰,珍珠,你有生辰礼物送我吗?”史朝义看人吃得不亦乐呼,缓缓开口。

        “礼物……”郭珍珠从碗里抬头,她吃穿用度都是安家,“我做了个平安符,你喜欢的话……”

        她还没说完,史朝义指头捋过她腰间配饰,已经摘下了一支双鱼平安扣。这支平安扣是端午时她用行宫里的香囊材料做的,布料色泽鲜亮,她绣了一橙一蓝两条锦鲤,呈逆时针旋转,立体圆润,取一家和睦平安之意。橙蓝鱼身是水浪图案,象征乘风破浪,中间配运转珠,背面鱼尾相交,为守护平安的寓意。

        乘风破浪,守护平安,她本来做了想送给哥哥,史朝义要生日礼物,她要么再绣一只。

        “珍珠亲手做的,我很喜欢。”史朝义细细看完,居然直接系在自己腰上,“珍珠,帮我系一下,我只有一只手……”他还要她帮他,郭珍珠气结,不过他是病人,她乖乖帮他系在腰里配饰上。

        相隔五个月,这是重逢第一日。后面两日,史朝义也住在山里,此地名为洛阳通天峡,半山腰龙门寺香火旺盛,远近闻名。山顶一处宅院乃安庆崇的产业,为给夫人儿子上山进香祈福时歇息用。这些天郭珍珠与史朝义住下,白日两人漫步半山峡谷,此时正是夏季,谷内山岚缭绕,凉爽宜人,奇花异草启遍地,珍稀树木繁杂丛生,真是美不胜收。晚上山顶院里一张石桌,煮茶谈天,栾川大地一览无遗。

        晚间饭后,史朝义煮茶,郭珍珠吃消暑的药膳。“要是能在这里住上一辈子该多好呀!”她脱口而出。

        史朝义还拎着茶壶,没头没脑跟了句,“我保证。”

        两人都抬头,视线相交。

        “珍珠,你有心事?”史朝义放下茶壶,去牵她手。“我想我哥哥。”郭珍珠端碗猛吃。

        “我送你去灵州!”这次换史朝义脱口而出。

        他送她去灵州?回家?她想了那么久,终于能回家,能去找哥哥,为什么,是这时候?是史朝义?

        郭珍珠怔怔泪流,史朝义抚摸她脸擦拭她泪水她也无法回应,她不能开口,不能回应他声声安慰,她怕,她一开口,就会问他那个她想了很久的问题。

        五个月前,她在幽州府衙窗外亲眼见他杀人,她奔回房后吓得不能自已,后来她发烧,她呕吐,她晕厥,昏昏中,她忽然想到在另一个世界看到的那本书,书里写了安庆绪和她哥哥打了很多年仗,安庆绪是个杀人魔王,所以她一直害怕安庆绪,虽然朝义哥哥告诉她,安二哥从不滥杀无辜,他杀的都是敌人。

        但是,她突然间想起来,书里写的那段历史叫做安史之乱,她想问史朝义——那个“史”,是不是你?

        时隔五个月,史朝义终于又能抱她入怀,他有点怨恨那个命中注定,如果不是命中注定她被阿波达干掳去,他便不会杀郑巽,她也就不会怕他,可若不是这个命中注定,他也认不清自己的心。可她现在对自己,似乎与以前没什么不同,甚至多了以前不曾有的娇嗔责怪,那正是少女情窦初开时的模样,可是,他总觉得少了一点什么。

        中秋已过,这日晚上,洛阳行宫萧女史派人来接郭珍珠。

        史朝义晚饭时喝了点酒,他与郭珍珠同坐一辆轿子,轿到山下,郭珍珠回返行宫,史朝义启程赴任。临别时,史朝义突然握住郭珍珠手,“珍珠,你知不知道我为什么要提议送你到洛阳来。”他自言自答,“我不想你住在安家,我想与庆绪公平一争。可是我争不过他,不是么?我们从小一起长大,情同兄弟,我从来就争不过他,他为正我为副,我从来,从来在他之下……我知你怪我心狠手辣,可他不也是么……”

        “朝义哥哥,你醉了。”郭珍珠柔声打断他,唤了山下等候多时的侍卫扶他,又叫了朝英同行照看。

        史朝义直等到郭珍珠上了马车,马车驶出了视线,才转身上另一辆马车。

        马车里萧女史正襟危坐,史朝义笑盈盈抱拳,“多谢师姐,师姐别来无恙。”

        萧女史半点笑容也无,“小师弟,我只允你半日,谁允你住在山上,你多欠了我两日!”

        萧女史与史朝义是同门姐弟,史朝义师从南疆四恶,以前叫做三苗四恶,而萧女史年轻时正是三苗才女。史朝义想见郭珍珠,萧女史便允了他上山半日探望,没想到他住着不走,一留便留了三日,若不是她来接人,她那小师弟还在山上陪佳人喝茶呢!

        “师姐为何会来?”史朝义的心思快,看萧女史那样,要是他不下山,她决计是要亲自上山赶人的,莫非……

        “广平王来了,他亲自来接郭小姐回灵州!”萧女史话音刚落,史朝义就扑向车门。“你再这样我赶你出洛阳!”萧女史一掌击史朝义右肩,他呲牙咧嘴倒向车里。

        “小师弟,莫怪师姐不帮你,你若是真得了她心,半日就能带她走!”萧女史拍门掠出,史朝义气结,这女人心狠,向他弱点下手,怪不得这般年纪还未嫁人……不对!师姐刚才说得什么,说自己未得了她心……他觉得少了的一点,不正是,她的心?

        下了马车,郭珍珠一个人慢慢往后殿走,她没答应史朝义送她回灵州,可不是因为她不想回灵州,相反,她想得要命,这几个月来,萧女史女官不时把哥哥在突厥的消息送来,有时甚至是整本公文誊写后直接送来,她因此要求去学堂,学认古文,学古文的行文修辞,好看懂那些艰涩的公文内容。她知道哥哥时时在搏命,突厥阿波达干和葛腊哆她见过,胡人高壮又凶残狡诈,哥哥与他们打仗一定是你死我活生死一线,她不能怨哥哥不想着她,不来接她,连只字片语也无,她只是……怀疑……灵州的哥哥,是那个未来世界的她的哥哥吗?

        这个疑问,比她怀疑史朝义是安史之乱里的那个“史”还让她心惊,如果灵州的哥哥不是真的她的哥哥,那她的哥哥在哪里?

        她喃喃念着哥哥,念着灵州,慢慢漫漫走回她的殿里,之间殿外的台阶上长身玉立站着一个金冠白袍男子,那男子身后几名随从,这男子,他的随从,不正是范阳驿馆遇到的“仆固怀恩“?

        “珍珠,我来接你回灵州。”那“仆固怀恩”注视她,看她走进,看她蹙眉,看她抚心口。

        “你……说什么?”郭珍珠有点重听了,今晚两个人说要送她回灵州,她是在梦里吗?

        “我答应过你,一年后必来接你回家,还记得吗?”仆固怀恩笑,这丫头,别是又忘了他!

        “我记得,可是你是……你是……”郭珍珠迟疑,他到底是谁?上次说是仆固怀恩,她是不信的,这次真来接她了,莫非这人真是仆固怀恩?

        “我是李豫,凉州太守。”假“仆固怀恩”截至她话,算了,就知道她忘了他。

        啊?郭珍珠和他身后一帮人又楞。

        郭珍珠楞又出来个名字,还是凉州太守,凉州立灵州很近吗?他的人楞,主子又换了个名字骗女孩子。

        “你不信我?我等不及你哥给我信物,你若不信……”李豫掏腰里鱼袋掏什么。

        “我信!我跟你走!回灵州!你送我!可不能反悔!”郭珍珠一迭声。

        李豫哈哈大笑,一拂袍袖,揽起郭珍珠腾身而起,习习夏风,丛丛萤火,两人由洛阳行宫重重红瓦宫殿上翻墙越巷,他身后随从人人上房,搞得好像上梁做贼似的。

        郭珍珠先是吃惊,后反而新奇,“为什么不走门啊?”她从他袍中探头抱怨,抱怨虽抱怨,手攥得他紧紧,御风而行的感觉真不错。

        李豫脚下翩然,脸上笑意莫名,“翻墙越户的通常有两种,若非为财,则为色,我两者都要,我要你这颗——珍珠!”他揽着郭珍珠大声说,乘女孩儿恍恍惚惚还不明其意,他低头,温润的双唇印上她额。

        “呀!采花贼!”

        李豫双脚还未着地,凭空半空多出两把刀,斩脚砍首,狠疾无比。饶是他身手不错,展袖暗用巧力推郭珍珠出去,再硬生生止坠势避双刀,双刀小丫头史朝英二话不说一番急攻,弄得李豫手忙脚乱大为狼狈。

        好不容易,李豫贴身侍卫冯立上来制住史朝英,李豫护住郭珍珠,郭珍珠摇着他手叫,“别伤她!她是我的丫鬟朝英!也是我的朋友!”

        好吧,李豫摆手,偷袭二品朝廷命官的罪名算了,冯立又放史朝英双手自由,“姑娘,你的功夫不错,就是狠了些,不适合女儿家练。”

        那是,史朝英的功夫是史朝义教的,双刀集胡人凶狠和苗人阴柔,专攻人筋脉要害。“小姐!这些人是谁!洛阳行宫人都死绝了吗!”她大叫,冯立忍俊不禁,李豫黑脸。

        “朝英,李太守带我回灵州,我要回家了,我要去找我哥哥。”郭珍珠柔柔地说,柔柔地笑,李豫眼波轻柔,牵着她手更紧。

        “哦,小姐要回家了,真好……啊小姐!那我家公子怎么办!”史朝英继续大叫。

        “你家公子是谁?”李豫彻底黑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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