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7章
五月初九,晴,宜捉贼。
钟府里,钟瑜吃过早点便嚷嚷着要去香逸楼。
他先去找了何许人,何许人在屋内翻看剑谱,没有理他,他便又去找薛遥。
薛遥还没有习惯爹爹留下的大刀,趁着空闲,在院子里多练了会刀。
薛家刀向来不拘泥于一招一式,因此刀法看起来不甚漂亮,或砍或劈,既有巧劲,也有实打实的力道。
旁边站着围观的小厮看呆了,用笤帚碰碰端着水盆洒水的同伴:“薛姑娘一个人可以揍十个公子吧?”
端着水盆的小厮不屑道:“别说十个了,一百个公子见了薛姑娘估计也得跪下求饶。”
钟瑜从后头绕过来,恰好听到这一句,心情顿时不好了:“说谁跪下求饶呢,本公子有这么怂吗?”
两名小厮见到钟瑜,慌忙要跪。
他不耐烦地挥挥手:“滚滚滚,赶紧干活去,不想干就卷铺盖走人算了。”
小厮们跑了,洒水的洒水,扫地的扫地,不敢再说话了。
钟瑜见他们走了,大步向薛遥走去:“薛遥遥!”
薛遥闻声,收起大刀,两颊红红的,正与天上的朝霞遥相呼应。
她擦了擦额间的汗,露出困惑的神情:“钟公子?”
“不是说要捉贼么,咱们现在就去香逸楼吧!”钟瑜很兴奋,脸上的笑意掩都掩不住。
薛遥无语,一边往回走,一边道:“可是谁这么大清早会去酒楼喝酒呢?”
钟瑜显然没想到这点,亦步亦趋想跟着薛遥进屋,却未料薛遥将他关在了屋外。
“钟公子,我方才出了一身汗,现在要沐浴更衣,你还是去找何大哥吧。”薛遥的声音在屋里响起。
她等了片刻,听见外面没了动静,便安下心来梳洗。
薛遥喜欢漂亮,昨日在酒楼里看见姑娘小姐们眼下时兴的穿搭和发型,心里默默记了下来,虽然没有买新衣裳,但是给头发换个式样还是可以的。
她照着回忆将长发对半分开,左右对称地挽出了蝶翼似的垂云髻,可惜她没有什么发饰,只好将红线缠在两鬓垂下来的发丝上,看起来倒也乖巧可爱。
大半个时辰过去,一切收拾妥当,她心满意足地推开房门,才看见院子里居然坐着一个人,只是身体半趴在石桌上,很是无聊的模样。
“钟公子,你一直在这里?”薛遥很诧异,走到他身侧,发现他拈了几枚石子在桌上自娱自乐下棋玩。
“姑娘家果然费劲,换个衣裳也要这么久。”钟瑜打了个哈欠,抬头看见薛遥换了个发型,于是露出新奇的表情,“你梳这样的发型也很好看,只是太素了些。”
他又将视线往下移,扫视了一下薛遥身上的草绿罗裙:“这裙子也是,太素了,一点花纹也没有。”
薛遥原本听钟瑜说自己好看,很是欣喜,可接着就听他连说两个“素”字,不高兴地撅嘴道:“我才不要穿成你这样,花花绿绿的像孔雀,还是素点好。”
钟瑜十分好脾气地笑了,说:“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不如我们一道逛街去,给你添些首饰衣裳。”
薛遥受不住这样的诱惑,忍不住雀跃起来:“那我们去喊上何大哥。”
何许人仍坐在窗下翻看剑谱,桌边放着他那柄细长的剑,可惜收在了剑鞘里,看不见那流光灼目的剑身。
窗边有一株两人方可环抱的大柳树,千万枝条垂下,满目青碧苍郁。
他瞥见薛遥和钟瑜从柳树的另一头走来,听闻他们要去逛街,摇头婉拒了。
“有遥遥看着你,我倒也放心,晌午过了我们在香逸楼碰面即可。”
薛遥一听,又想回去将大刀背出来。
“哪有逛街还带刀的,何况你不带刀我也打不过你呀。”钟瑜看出薛遥的意图,急急忙忙拦住了,“我跟忠叔说一声,到时候叫他差人送到香逸楼就是了。”
薛遥这才作罢,二人辞过何许人,一同出了钟府。
“在溆陵,你要买衣裳,最好去绣锦山庄。”钟瑜指了指身上的华服,将袖口递到薛遥眼皮底下,“瞧这暗纹,瞧这祥云,做工多细致,花了我三十两银子呢。”
薛遥与钟瑜并肩走着,她定睛看去,见那袖口做工当真极好,一针一线细密齐整,半个线头也没有,想必连堇山镇最有名的绣娘裁缝也做不出这样的衣裳,果然贵是有贵的道理。
“那你现在是要带我去绣锦山庄?”薛遥问道,钟瑜当日给了她一百两,她还是想省着点花。
钟瑜摇摇头:“绣锦山庄远得很,脚磨破了怕也得走到傍晚才能到,我带你去他们山庄设在城里的成衣铺瞧瞧。”
二人沿着街又走了一炷香的时间,方才到了钟瑜口中所说的成衣铺。
铺面不大,里面琳琅满目挂满了衣裳,多为女子裙装,式样各不相同。
他们迈进铺子,听见铺子里有两人在对话。
“这笔账怎么算的,怎么会出了这样大的差错?”一人斥责道。
“我也不知道,明明查过好几遍,可就是对不上。”另一人的声音听起来稍微年轻些,此时委屈得好像要哭出来,祈求道,“齐掌柜,能不能帮帮我——”
“我不是不能替你补上这笔钱,只是大小姐的性子你也知道,她查账严格,出了这样的纰漏,定会大发雷霆……”齐掌柜话没说完,就瞧见门外走来两人,其中一人还是常客,急忙迎了出去。
“钟公子,贵客呀。”她脸上露出一个灿烂的笑,仿佛方才在柜台后面着急的人不是她,“今儿又到了批新货,我领公子看看去?”
薛遥头一次看见人能变脸这么快,心里佩服不已。
钟瑜笑道:“不是我买,是这位薛姑娘买。”
齐掌柜将视线挪到薛遥身上,打量一番后笑眯眯地说:“我瞧这位姑娘生得小巧玲珑,可爱多姿,正是适合铺子里新上那几件夏装,阿圆,快将那几件挂着的取下来给这位姑娘试试。”
被唤作阿圆的伙计走出来,眼睛还是红红的,却丝毫没影响做事,利落地取来几件裙装,还一一指给薛遥看。
“这件桃红的乃是今年最受欢迎的款式,特意在肩颈处缝了一片薄纱,既透气又有新意……”
“这件鹅黄的也很受姑娘们喜爱,端庄大气些,看上去普通,但请看这袖口,绣娘们特意用金红两色丝线在上面绣了几条栩栩如生的游鱼……”
“还有这条水蓝的夜月流光裙……”
薛遥起初还有兴趣,后面被两个热情的女人拉进来拉出去,接连换了十余套衣裙,简直是一个头两个大,最后已经不知今夕何夕了。
阿圆还要带她去换下一套,被她急忙止住了:“不试了不试了,我就要那套鹅黄的和青绿的,剩下的下回再来试。”
齐掌柜一点也不觉得不耐烦,脸上笑成了一朵花,让阿圆去后面将衣裳包起来以后问薛遥和钟瑜:“二位这是直接带走呢,还是我给送去钟府?”
钟瑜想想一会还要去香逸楼,便道:“送去钟府好了。”
齐掌柜又问:“那么是记在钟府账上还是?”
“记在……”
钟瑜才说了两个字就被薛遥打断:“我现在付。”
“一共十五两。”
薛遥从没有买过这样贵的衣裳,心疼地解开荷包,将钱付给了齐掌柜。
“薛姑娘放心,我今日定会及时将衣裳送去钟府。”齐掌柜接过钱,亲自将二人送出铺外。
待薛钟二人走远了,她扭身回去,面上笑容不见,换上了一脸愁容,对着阿圆说道:“一会你将这两件罗裙送去钟府,迟些回来。”
阿圆惊讶地抬起头:“掌柜……”
“大小姐那边有我顶着。”她叹了口气,接着板起脸对着阿圆道,“下次再犯这样的错,我也保不住你。”
“阿圆知道了,多谢齐掌柜。”阿圆泛红的眼眶里又盈出了泪水。
晌午时分。
薛遥、钟瑜和何许人聚到了一起。
此时正是用膳的时候,香逸楼里客来客往,热闹非凡。
掌柜忙里抽闲,领着三人去了后院:“那人识得楼里的厨子小二,因此你们还是藏起来好,免得叫他看出不对来。”
几人四下看去,发现也只有厨房能藏人,只好钻进厨房,在对着倒酒那间房的窗户底下隐匿起来。
厨房里油烟弥漫,火花四溅。
钟瑜不知从何处摸来了三个冒着热气的酱汁琵琶腿,他将另外两个递给薛遥,薛遥接过去,拿了一个,把另一个递给何许人。
何许人望了望鸡腿,又望了望嘴边冒油光的钟瑜,最终摇了摇头。
钟瑜不客气地拿回鸡腿,早已料到似的掏出两块精致的栀香枇杷绿豆糕递过去。
何许人犹豫片刻,这回迟疑地接下了。
他们又等了一段时间,直至钟瑜手里两只鸡腿都被啃得只剩下骨头,才看见对面墙头鬼鬼祟祟地探出来一个脑袋。
院子里此时正好没人,他见状迅速地用绳子从墙上放下一个与香逸楼里一模一样的酒坛子,接着以极快地速度翻了进来。
此时他穿得正是楼中小二的衣衫,若不仔细去看,只会当他就是楼中人。
钟瑜想要冲出去,被薛遥按在了原地动弹不得。
几人眼看着那人抱起酒坛就要溜进倒酒的房间,没曾想此时恰好有一名小二从楼里出来。
两人面面相觑片刻,小二忍不住问道:“吴老三,你不是被辞了吗,怎么还在这里?”
何许人心道一声不好,急忙出去,无奈厨房里人多物多,等他出了厨房,那吴老三早已爬上墙头翻出去了,空余一地的劣质酒味。
他眉头微拧,几乎只是瞬息,人就已经跃过墙头不见了。
薛遥身负大刀,脚尖轻点,借了院中石磨的力,也是眨眼间跳上墙出去了。
“我我我,还有我呢!”钟瑜抛了手里的鸡腿骨,急匆匆跑到院子里,也试图踩着石磨翻墙。
他身姿不雅地爬了半天,也没有爬上墙头,被赶来的掌柜劝了下来。
“别拦我,我也要去捉贼。”钟瑜嚷嚷。
掌柜头疼道:“少爷,您可以从正门出去,想必要比爬墙快得多。”
“也是。”钟瑜回过神来,风风火火地穿过食客往正门跑去,转瞬之间消失了踪影。
“唉——”掌柜望着他离开的方向,默默在心里想,不求小祖宗能捉到贼,只要不拖后腿那就是谢天谢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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