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6、你不会遇到更好的人
学姐忍不住掐她脸：“像你这么清心寡欲的女孩子真是少见，平常都不见你出来玩，我介绍个在温哥华读书的男孩子给你认识吧，保证优秀，高富帅！”
简艾说：“谢谢，不过我已有喜欢的人了。”
学姐笑：“异地恋哦？”
简艾想一想，说：“他比我年长，所以，等我再长大一点，我就去找他。”
学姐一副过来人的脸，泼简艾冷水：“那你可别等，男人等得起，女人等不起。人生苦短，及时行乐。”
简艾但笑不语，沉默就等于不赞同。学姐没再多说，她也不是那么八婆的人。
两个女孩子当夜就住在一个便宜的小旅馆里面，是学姐在网上预订好的，碰巧对面有家中餐厅，二人去解决晚饭，点了简单的两菜一汤，分食之。
结账时，简艾说她请客，就当谢谢学姐带她出来见识。学姐爽朗，不跟她计较这一点钱。走到收银台，正巧那边是厨房出菜的窗口，简艾听见里面大厨对二厨说：“快把那香椿洗干净切好，老板中午要吃香椿炒蛋。”
简艾心念一动，忙扑到窗口，厚着脸皮问：“还有香椿吗？可不可以卖些给我？”
大厨是个粗犷汉子，满面油光，笑嘻嘻地说：“小妹妹，这香椿是我们自家吃的，好不容易空运过来，不卖。”
简艾急说：“我家老爷爷想吃这个想得难过，求求你卖我一点，多少钱你说。”
可爱的小女孩恳求，是个男人都难以拒绝。大厨跟二厨使个眼色，悄声说：“行吧，我分一点给你，你藏起来赶紧走，趁老板这会儿不在。”
简艾道谢不迭，二厨拿个塑料袋，从篓子抓两把香椿塞进去，看她眼巴巴望着，又狠狠抓了一把，把袋子扎起来，从窗口递给她。
简艾连声说谢谢，结账的时候就多给了几块钱小费。
简艾得到香椿，回到旅馆房间，打开袋子，小心地洒些水进去，放进旅馆的小冰箱，心满意足。
“你爱吃这个哦？闻着臭哄哄的。”学姐看她当宝贝似的，问道。
简艾不想解释，就点点头。
学姐说：“我是南方人，没吃过这个，好吃吗？”
简艾说：“爱吃的人觉得好吃，不爱吃的嫌苦。”
“哈，我想也是，我只爱吃肉。”
简艾看学姐‘圆润’的身材，暗笑，是呀，吃的肉都长在腰上了。
二人都很累，尤其是脚酸，简艾很客气，让学姐先去洗澡，舒服一下，她打开电视，随便看看新闻。
学姐洗好出来，穿条蕾丝吊带睡裙，用毛巾裹着头发，女孩子之间不甚避讳，所以，半个屁股露在外面也无所谓。
简艾洗过澡，把今日刚买的新内裤和白T恤穿上，将就一夜。
学姐看简艾浑白里透粉，啧啧称赞：“平常你裹得严实，我以为只是脸上粉底涂得雪白，原来全身都白，跟日光灯似的，真羡慕呀！”
简艾自嘲：“除了白一点，我也没有别的优点，身材像小学生。”
学姐打量简艾，倒也是，简艾胸前无甚可观，细胳膊细腿，有点发育未完全的可怜相。她虚荣心膨胀，忍不住挺起胸，展示傲人本钱。
房间狭小，幸而是个双人房，有两张窄床，简艾躺下就睡，学姐却睡不着，硬要跟简艾聊天。
“你谈过恋爱没有？我是指，真正的恋爱。”
简艾只嗯一声，学姐等她说话，简艾却不继续说下去。学姐就自顾自说起她的故事，也不管别人是不是想听。
“我跟我家那位，高中三年都是一对，申请出国也是一起行动。很可惜，他得到了美国A大的奖学金，我没有，只好将就到加拿大来，这边给我全奖。你说，我还能做出什么选择？”
简艾没吭声，女孩子有时候说话，并不是真的需要别人回应，倾诉本身就是一种情绪的宣泄，完全可以当做是自言自语。
学姐说：“异地恋都没有好结局，我们分开半年，就分手了。”
简艾轻声说：“过去的就过去吧，你会遇到更好的人。”
学姐唉声叹气，关上台灯。简艾却知道她没睡着，在床上翻来覆去。越是夜深，越容易勾出人的伤心事。只是，真正铭心刻骨的爱情，不会被当作睡前打发时间的谈资，只能埋在心底深处，夜深人静独自舔伤口。
简艾认为——“你会遇到更好的人”这种话，是劝慰失恋者最大的谎言。有时候，你失去的偏偏就是最好的，一旦错过，此生你再也不会遇到那个光芒万丈的他，你只能在无限怀念之中，裹着黯淡乏味的人生。
第二天上午，两个女孩坐火车回渥太华，一路上，简艾不时把矿泉水洒在香椿上，深怕它们蔫了。下了车，她跟学姐告别，就心急火燎坐公车赶往叶家。
学姐冲她喊：“照片记得发给我！”
“没问题！”简艾答应。
到了叶家，简艾脱了鞋，熟门熟路地打开侧门进屋，顾不得跟叶知秋打招呼，先冲去厨房找张太太。
“我弄到了香椿！”
张太太一看，干瞪眼：“这是啥？我不会做！”
“啊？”简艾发懵，原来厨艺高明的张太太也有死角。她说：“这是一种野菜，叶先生说他想吃。”
张太太瘪嘴：“那你来做，我替你洗干净。”
“我？”
张太太眨眨眼：“你们年轻人神通广大，会上网呀，什么都可以自学，不是还有中学生自学造飞机火箭吗？”
哇靠，简艾哪是那种人才！不过香椿炒蛋么，她小时候吃过不少，她外婆爱做，硬着头皮应该也做得出来吧。屋子虽大，可一向安静，叶知秋已听见厨房里有人说话。
“是简艾来了吗？”
简艾只得高声答应：“我喝杯水，马上就来。”
她放下包，陪叶知秋说话，说些在蒙特利尔的所见所闻，叶知秋说：“真好，若是身体健康，我也想出去踏青。”
“不如我陪您出去走走？就到公园里。”
“啊，张太太又要数落……”
“不怕不怕，有我在。”
简艾先去跟张太太说：“我陪叶先生散步，就穿过公园，一个小时后一定回来，您让司机到时候在另一面的路口等。只走这么一小段路，不要紧的。”
张太太千叮万嘱：“那你可要照顾好叶先生，别让他吹风，累了就要坐下休息。”
替叶知秋穿上薄呢夹克，戴上帽子，他拄手杖，简艾搀扶着他，二人慢慢地往公园走去。阳光灿烂，繁花似锦。绿油油的草地上开满黄的紫的白的野花，狗和孩子笑闹打滚。
简艾边走，边采了几朵蒲公英，说要带回去送给张太太。
“这明亮的黄色很精神。”叶先生也高兴，简艾调皮，给叶知秋衣襟上别一朵。他骇笑，却没拒绝。
路上遇到同一条街的邻居，也是中国人，握住叶知秋的手，热情寒暄：“哎哟，一个冬天没见您出门，真高兴见到您，您气色大好呀！”
说了会儿家常话，邻居瞧见简艾，有些好奇，笑问：“这小姑娘长得水灵呀，是您孙女吗？”
其实叶知秋根本没有孙女，可他不想对外人解释，微笑说：“算是吧。”
邻居就自作聪明地说：“哦，是干孙女呀！真孝顺哦，陪爷爷散步。”
简艾只得傻笑，不做声。告别邻居，简艾才跟叶知秋嘀咕：“我新了个封号呀，干孙女。”
叶知秋抬起手，在她额头上爱怜地一戳：“我的年纪足够做你爷爷，难道委屈了你不成？”
“不是不是，我配不上做您的孙女。”
叶知秋叹息：“人生不如意事常八九，我年轻时叱咤风云，没想到晚景却如此凄凉，不仅偌大家业无人承继，连个承欢膝下，陪我聊天的孩子都没有。”
简艾只得安慰道：“您的女儿迟早倦鸟归巢，陪伴在您身边的。”
叶知秋苦笑：“心意已不再相通，咫尺天涯啊！”
简艾陪叶知秋在椅子上坐下小歇，见有冰淇淋车，她买两小杯香草冰淇淋，递一个给叶知秋。
“冰，我不爱吃。”
简艾撒娇：“吃嘛吃嘛，这是灵丹妙药，吃了可以年轻十年。”
叶知秋拗不过，只得拿小勺子舀一点吃，味道其实不错。他感慨说：“我二十岁时，也曾跟女同学站在街头吃棒冰。那时的条件简陋，棒冰不过就是糖水加颜色冻的，吃完整个舌头都变成红的绿的，可是仍然觉得是人间美味。”
“因为是跟喜欢的人一起吃吧。”
叶知秋脱口而出：“是呀，那是我的初恋，你很像她，短发，圆圆大眼睛，个子小小的，皮肤白如凝脂。”
简艾大笑：“真的吗？迟暮老者，偶遇少女，竟然长得和初恋一模一样，很像电影情节，您给了我灵感，我可以写篇小说呢。”
叶知秋微笑，有些事，假作真时真亦假，无为有时有还无。
简艾问起：“所以说，您的太太并不是当初那个一起吃棒冰的女同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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