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第69章
程允心一晚上没睡,先是听人在里头抱怨了一番孟延璋居然亲自来了云云,又见凌晨时分还有人进出,似乎是什么大人从别处赶来,与他们共同商议大计。这些人说话含含糊糊的,即便是在自己的地盘,也没忘了警惕,话中藏着许多只有他们自己能听懂的代称。
程允心肯定是没法听懂,她只能一字一句都先记牢,守到这些人说完话各自散去,她轻呼了口气,趁着天将亮未亮,守卫正精神疲惫的时候,飞身出了这宅子,去找宁霜雪。
宁霜雪被绑着一晚上,一开始睡着了还不怎么样,后来醒了就是活受罪了,程允心怕她摔了,绑的格外实诚,宁姑娘仿佛受了一晚上酷刑,浑身都又麻又痛。
见程允心过来,她眼泪汪汪瞅着人,明明睡觉了,却还不如程允心精神,绳子一松就滚成一团,顾不得脏,哭的惊天动地的。
她嘴里嘟嘟囔囔的,阿娘爹爹的乱喊,长睫上一片晶莹,看的程允心也心疼起来,这可是她从小就没受过苦的妹妹呢。
程允心手足无措,她懊恼不已,恨自己行事顾头不顾尾,果然是个傻子,只担心宁霜雪不安全,却没想到捆着人一晚上,经脉不通,血流不畅,要受多大的罪。
她垂着脑袋,闷闷看着宁霜雪,沉默半晌,想出了一个好办法:“我送你去太子哥哥那里,让他保护你。”
宁霜雪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立刻收了自己三分真七分假的哀嚎,这可不成,她假意嚎哭,不过是想等程允心心疼她之后,再顺势要求她不许丢下自己太久,这倒不是因为她害怕或是什么,纯粹是担心程允心安全。
昨晚上她虽然一开始睡着了,可是很快就从梦中惊醒,知道姐姐是去探查,可是既不知道她什么时候回来,也不知道会面对什么样的危险,宁霜雪一晚上都在煎熬。
可是看到程允心这么自责,还说要送她走,她立刻正色起来:“我不去。”
程允心不赞同的看着她,宁霜雪身上没功夫,她不嫌弃她累赘,可正如妹妹担心自己一样,她也怕护不住她。
两个人坐在清晨的树林中,分外相像的脸庞上是如出一辙的固执,日出的光芒洒落四周,鸟鸣清风的,温度也在不断攀升,可是她们一动不动,大眼瞪小眼的,想靠着瞪眼劝服对方。
孟延璋可不似这两人一样幼稚悠闲,他安排好了早上的事儿,腾出时间去见了一个人。
书房之中,没有人声,静静的跪着一个身披戎甲的人,他垂着头,握着拳头,听到身后有脚步声,连忙就着跪着的姿势转了个圈,面向来人。
他头还没磕下去,孟延璋就已经阔步走了书桌前,这本就是临时征用的书房,里头也没什么重要的东西,从书桌上随意取了个圣贤书,孟延璋翻开看了眼批注。
跪着的那人心跳如雷,立刻又跪着转了个圈,让自己朝向了孟延璋。
他原本该叩问太子殿下好,可一时没开口,错过了时机,此时却不敢开口了,孟延璋正冷眼看着徐道秀的笔迹,让他不敢开口打扰。
孟延璋是故意如此的,下头跪着的人,正是徐道秀身边那个诡计多端的谋士,他早上过来,说有关于徐道秀的事要向太子殿下揭发,人杀都杀了,要一个马后炮来揭发什么东西?要是尽说些废话,那还不如不听。因此,他一开始就要吓破他的胆儿,让他把知道的事儿,有一个算一个,全都老实吐出来。
如果是个老实人跪在这里,恐怕就只会纳闷为何太子还不理自己,可是换了张堰这种天生爱多想的谋士跪着,可就不一样了。
张堰心中一瞬间就思绪万千,一边分析太子神态,一边假设各种情形,又根据这些情形,一一列举自己要回应的说辞。可想的越多,心中就越慌乱,等孟延璋放下手中书册,抬眼看来时,张堰脑子竟然空白了一瞬。
他从来不曾小瞧太子殿下,可是真正与之对视,直面太子殿下眼中的洞察与冷漠之时,张堰还是流下了冷汗。
孟延璋冷淡道:“阁下一大早来此,应当是还不知道,徐道秀已经被孤杀了。”
张堰瞠目结舌,反应不过来:“什么……这!”
他脑中乱成一团麻,怎会如此,昨夜徐道秀还踌躇满志,兴致高昂策划谋害太子,他心知此事不成,这才一大早来投效,妄想告密来给自己谋个出路,可一眨眼,太子殿下竟然已经杀了徐道秀?
张堰收敛心神,趴伏在地,小心翼翼追问:“徐道秀大逆不道,殿下合该诛之,那么殿下,是知道那徐道秀妄想刺杀殿下了?”
孟延璋冷笑着看他一眼,不置可否:“原来你是因为这个来的,知道与不知道又如何,凭徐道秀的恶行,孤杀他千次百次都不多。”
张堰听出这话音里的森冷警告,顿时不敢起一丝一毫的邀功心思,甚至还得想办法将自己从徐道秀的事儿里摘出来,他想明白了这事,立刻泣泪纵横,声音哽咽,换了套说辞:“殿下杀的好啊,那徐道秀盘桓甘省数年,作恶多端,其罪行罄竹难书,卑职位卑身微,一直受其钳制威胁,忍辱偷生,如今可算是得以解脱。”
他偷觑孟延璋脸色,补充道:“卑职一直暗中收集徐道秀罪证,就等着朝廷一旦派了钦差,立刻交出,徐道秀在甘省一手遮天,只有求助钦差方能除他。万万没想到,甘省大幸,竟然等到殿下亲自主持功道,得知殿下要来,卑职喜不自胜,如此,才不辜负卑职数年苟活啊……”他顿了顿,拍马屁,“只是卑职也没想到,殿下雷霆手段,竟然已经将人处置了。”
孟延璋还是没说话,张堰只好摒弃一开始邀功计划,从袖中取出自己精心准备的罪证,里头大多数都用了春秋笔法,将自己出谋划策的东西模糊了不少,他双手捧着罪证,膝行几步,高举过头:“只是殿下直接将人杀了,想必是安抚人心的手段,于情无碍,于理却不合。卑职愿意交出罪证,让殿下能名正言顺。”
孟延璋似笑非笑,这蠢东西,早上一来就等在了这书房里,外头的事一概不知,他还以为自己没有任何准备,一冲动就将人杀了呢?
张堰等了半天,额角冷汗不由自主的往外冒,他不敢抬头,就那么伸着手,直到察觉到罪证被人拿走,他松了口气,一边抬头偷看一边道:“卑职自知为虎作伥,罪孽不浅,不求殿下……”
他打算以退为进,把自己的狗命从太子手里捞出来,可是看清了孟延璋的神色,话就噎住了,悚然一惊。他早就知道太子殿下不好惹,也知道徐道秀有几斤几两,所以才在这个关头抛弃了徐道秀,转而想糊弄太子,全身而退。可是着一切都建立在,他对太子能力的估量是准确的情况下。
张堰一直都很自信,他心知太子不是庸碌之人,但他也自信自己可以蒙混过去。此刻,这种自信在孟延璋随意扔开罪证的时候,烟消云散。
孟延璋弯起唇笑了笑:“这份罪证写的不好,孤有本更精彩的,可借阁下一观。”接着便叫人进来,扔了本更厚的册子在地上。
张堰拾起来,略翻了几页,就瘫倒在地,他以为自己是可以虎口逃生的好手,却原来,只是自寻死路的跳梁小丑。
既然太子殿下已经对他的过往一清二楚,那他……
孟延璋眼看着张堰脸色苍白,六神无主,他眯起了眼睛,诱导道:“徐道秀该死,你又何尝不是,不过,既然迷途知返,求到了孤这里,孤也愿给你一条生路。”
张堰仓惶应道:“卑职愿为殿下效力。”
他是徐道秀心腹,同时也是武官,掌管甘省营军军务,可以说在营军之中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他所知道的事情,远非旁人能比。
孟延璋摩挲手指,虽然有心利用张堰,但也并不迫切,声音平稳冷淡:“关于起义军的事情,你知道多少?”
他若问些军营之中的腌臜事儿,不想给自己多添罪证的张堰或许还会支支吾吾,可是提起起义军,张堰神情一震,瞬间跪直了,他刚好知道一些,徐道秀瞒着他做的事情……
等日头高升之时,孟延璋停止了和张堰的交谈,而远在小树林的程允心,也停下了和妹妹的大眼瞪小眼。
程允心软声劝道:“霜儿你就去吧……我很快也会去找太子哥哥的。”
宁霜雪哼了一声,转头不看程允心,姐姐眼睛太漂亮了,再看她就要答应了,她皱着眉毛问:“很快是多快?”
程允心唔了声:“我昨夜听闻,他们要集结人手,趁着太子哥哥还没处理好赈灾的事儿,也没空调遣军队的时候,一举攻破隅城呢。既然如此,我定然是要去告知他的,只是我怕来不及,想先把这些人杀了。”
程允心对别的事儿迟钝,可这些事儿她不傻,倘若放着这么一群人在城中里应外合,会很危险,因此一定要先杀了。
宁霜雪一惊,太子殿下正在隅城坐阵,倘若叛军踏破隅城,太子岂不是要被降罪,而且,还有一个更坏的结果,万一太子被杀……
她也着急起来,但仍然不支持程允心的想法:“不行,既然如此,你更不能孤身前去,我们一起去找太子殿下,让他来杀好不好?”
程允心摇了摇头:“他们昨夜还商量着要换地方,虽然没有定论,但我要是走了,可能就找不到他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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