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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2章 第92章


程允心带着一队人马,认认真真追击西戎主将,她跟着马蹄印走,很快追到了狼狈逃窜的主将。

        她本该飞身上前,直接将人拿下,却故意卖了个破绽,让人捅了她一刀子。

        皮开肉绽的瞬间,她将怀中的药服下,等大惊失色的士兵们杀光敌人,围上来之时,她已经俨然一副命不久矣的样子。

        小兵们不敢置信,动都不敢动她,抖着手要给她上药,可是那刀柄摇摇晃晃,没一个人敢拔下来,程允心气若游丝:“好疼啊。”

        小兵哭着给她打气:“我们这就抬您回去,会治好的。”

        他们不敢拔刀子,生怕血流不止,也不太敢动程允心,分了人手去砍了木头,做成担架,小心翼翼抬着人回去。

        一进城,就鬼哭狼嚎叫人出来看伤。

        宁霜雪和沈似月早就等着了,第一时间冲过去,她们知道今天是个大日子,可是没想到程允心会把自己搞成这样,一时之间都有些拿不准,这是真的受伤了还是假死计划的一环。

        沈似月声音都发抖:“心儿,心儿。”

        程允心没有睁眼,悄悄捏了一下她的手,沈似月略微定了定心,连忙给她治伤,顺带处理后续。

        林荪鹤等人盔甲都没有卸,急匆匆跑了过来,上气不接下气:“怎么回事?”

        施疾羽拨开人群,面容冷肃,他只看了一眼,心就凉了,自己答应了太子殿下,好好照顾程允心,可这一眨眼不见,人就成了这样。

        林荪鹤催促沈似月,赶紧施药,沈似月心疼的眼泪止不住,强撑着拔了匕首,将伤口包扎好,然后给程允心又喂了一颗药。

        施疾羽慌张问她:“怎么样了?”

        沈似月好像精气神都散尽了,她目光无神,呆滞道:“看能不能,熬过今夜。”

        施疾羽点了点头:“定然可以,定然可以。”

        他死皮赖脸,硬是守在程允心床边,一夜未眠。

        沈似月和宁霜雪打眉眼官司,宁霜雪皱眉:这人怎么办?

        沈似月略有些疲惫:留着也好。

        宁霜雪:??什么意思?

        但她很快明白过来,留着当个人证,也好。

        半夜的时候,程允心发起高烧,沈似月又喂了她一颗药,当时人分明平静了下来,可是黎民十分,太阳就要升起,她却睁了一下眼,看了看施疾羽,又闭了起来。

        施疾羽笑容未收,还来不及说一句“她醒了”,就敏锐的察觉到,那微弱的呼吸声,没了……

        他的笑僵在脸上,不敢置信的伸手去试探鼻息,接着后退一步,摔倒在椅子上。

        沈似月慌里慌张上前,摸了一下脉,放心了,给宁霜雪使了个眼色,然后自己悄然流起眼泪来,宁霜雪比她外放的多,已然哭嚎起来,鼻涕一把泪一把,演的无比真实。

        施疾羽心力交瘁,不仅要帮忙报丧,还要安慰眼前崩溃的母女,他鼻子通红,显然也是无法接受这样的事情。

        明明大胜,可是全军上下,一点喜气都没有。

        人人都是愁云惨淡,程允心在军中很受人喜爱,林荪鹤和钱渊他们几个,就又恨恼。

        钱渊甚至怒骂林荪鹤,不该让程允心去追击西戎主将,他明明知道,这不是林荪鹤的错。

        一群人互相吵架,发泄心中悲愤,吵着吵着就哭了出来,男儿有泪不轻弹,可到伤心处,分什么男儿女儿?

        林荪鹤红着眼睛,恨不得直杀入西戎王庭,为程允心报仇,后来还是被军师劝住。

        他去找沈似月,商议入殓一事:“已经给太子殿下发了急报,您看这个……是不是要等等殿下回信?”

        沈似月形容枯槁,拒绝了他:“允心生前同我说过,她若战死,不必费力掩埋,宁愿烧成灰烬,洒满神州大地。虽然是寒冬,等一等也无妨,可是,我想早日了却她的心愿。”

        林荪鹤紧皱眉头,无奈:“没有这样的道理,怎么能烧呢?我知道这孩子总有些奇妙的心思,可您是她的长辈,这,不合适。”

        沈似月摇了摇头:“从前我总拒绝她,想吃糖串子,我说伤牙,想去玩,我说得看书,将军,孩子就这一个愿望,我不想再让她失望了。”

        她这么一说,林荪鹤也没办法,只好答应,施疾羽沉默着听完了,直觉自己应该阻止,可是沈似月哭的那般伤心,他说不出口。

        孟延璋跟施修戈说着话。

        施修戈愁容满面:“也不是说逼你娶太子妃,我素来不在这种事情上干涉殿下,可是,也不必这么不近人情吧?”

        人家好好的尚书之女,不就是在大街上拦轿子,送了个手帕嘛,至于给人扔回去,还警告人家,再有下次,以谋杀储君论罪吗?

        人姑娘回去之后就哭哭啼啼要上吊,尚书跑来他面前诉苦。

        施修戈道:“你就权当相看相看,不满意就委婉点拒绝。”

        孟延璋哼了一声,不以为然:“没有必要。大臣们习惯了用姻亲绑架皇室,可孤偏不给他们这个机会,好叫所有人知道,妄自揣测上意,不如好好干好差事。”

        施修戈摇头:“我没跟你说那些,我就以一个舅舅的身份,问你,到底看的上什么样的女子?”

        孟延璋皱了皱眉,头一次思索起来,他从前还教导程允心,有了妻子之后当如何如何,可是细细想来,自己是从没有那种念头的,他既不曾幻想过妻子的样子,也不曾幻想过自己成亲。

        反而是由这件事又想到了程允心,她前阵子的信件之中,好似有情窦初开之意,但自己试探着问过,不是宁霜雪,这就奇了……

        施修戈看他又走神:“你总得好好想想这件事的,行了,我先走了。”

        可他还没走,就听到外头有人报信。

        赵慎将信拿进来,拆开给孟延璋,孟延璋拿到手的那一瞬间,还笑着跟施修戈说:“舅舅也不必老是忧心太子妃的事情,不如先替表哥找个好姑娘?”

        他说着话,看了一眼信,看清字的一瞬间,头晕目眩,连薄薄一张纸都拿不住,任由它轻飘飘掉落。

        施修戈狐疑:“怎么了?”

        太子殿下一手牢牢抓住桌子边,几乎无法呼吸,他喊施修戈:“舅舅,帮孤看看,看看上边写的究竟是什么。”

        他怀疑自己噩梦做多了,眼花。

        施修戈不明所以,捡起来看了一遍,他瞳孔一缩,面色严肃,追问赵慎:“谁拿来的?”

        赵慎不知道主子是怎么了,老实道:“没问题啊,奴才检查过,就是边关来的信件,绝无可能是假的。”

        施修戈连忙去看孟延璋,平素运筹帷幄,什么时候都坐的端正笔直的太子殿下,这个时候仪态全无,满目惊惶。

        他从施修戈和赵慎的态度之中,确认了自己没有眼花,立刻强撑着站了起来:“京城诸事,还请舅舅费心,赵慎,备马。”

        赵慎迷茫的问:“殿下去哪?”

        孟延璋已经往外走去:“边关。”

        施修戈快走两步拦住他:“你先别着急,倘若信上所言是真的,你就算是日行千里,去了边关也是没用啊!信上还说已然大败西戎,这战事平息,你别忘了你还有别的事要做,好不容易弹压群臣许久,这个时候走了,岂不是给他们留了反扑机会?”

        孟延璋眼睛一片赤红,他甩开了施修戈的手,勉强自己保持镇定:“劳烦舅舅坐阵,可与韩恩联手,我去看一眼,就看一眼,我带他回来。”

        施修戈愁眉不展,可是也没再拦他,他也不是不心疼程允心,那是他看着长大的傻孩子啊,怎么就没了呢……

        就在孟延璋马不停蹄奔赴边关的时候,沈似月已经抱着一个小盒子,向林荪鹤等人道谢:“多谢诸位前来吊唁,辛苦了。”

        林荪鹤摆手:“不必如此,不必如此,只是,殿下还没有回信,不知道你们怎么打算?”

        宁知津拱手道:“我留在此地,等着太子殿下,至于我夫人及女儿,太过伤心,先送回去散散心。”

        林荪鹤点头:“理当如此。”

        等送走人之后,沈似月才看向宁知津:“怎么这么说?不是说好,送女儿走么?咱们演戏演全。”

        宁知津失笑:“我知道夫人的心意,可是夫人没跟太子殿下打过交道,他啊,从很小一点,就不是我能算计的了。虽然我们的计划看上去万无一失,可是谁知道会不会有什么变故。所以你还是和女儿早些离开,让我安心应对。”

        沈似月抱住他,担忧道:“会有危险吗?”

        宁知津摇了摇头:“应当不会,怎么说,也会看允心的面子。”

        沈似月看了他一会儿:“不行,我不懂你们弯弯绕绕的脑子,我还是也留下来,比较放心。”

        宁知津劝不动,只好叹气:“那就还如先前所说,将女儿送走吧,让她陪着姐姐。”

        沈似月点了点头,两人再没有说话。

        程允心再次醒来的时候,是在摇摇晃晃的马车上,宁霜雪趴在马车窗口上,哼着歌,往外头看。

        程允心躺着没动,看她自得其乐,轻轻笑了一笑。

        宁霜雪听到小声,转头看她,明亮的大眼睛扑闪了下,扑到她身上,拽她起来:“姐姐姐姐姐姐。”

        程允心嗯了一声,抿唇一笑。

        宁霜雪像小狗似的往她身上贴:“我们自由啦。”

        程允心好奇往外看了一眼:“这是哪里?”

        宁霜雪噼里啪啦给她交代:“我们先去江南,然后等糊弄过去那位。”她用口型说了太子殿下,然后道,“总之之后,爹爹娘亲,还有韩嬷嬷和云收,他们就也过去啦,到时候,咱们一家团聚,想去哪里去哪里,想干什么干什么。”

        程允心眸色黯然了一瞬,很快又打起精神,柔声道:“好。”

        宁霜雪嘿嘿一笑,从身后摸出来一个小镜子:“看!云收给你打扮的哟。”

        要跑路,总不会还是男儿妆扮。

        当时她虽然吃了药,是假死,可是受的伤是实实在在的,为了养这个伤,断断续续昏迷了好几天,现在也没好全。

        就在她昏迷的时候,云收帮她换了妆扮,不再像以往一样把眉毛往粗了画,反而画了很时兴的仕女妆。

        程允心迟疑的拿过镜子,看了一眼,一瞬间就瞪圆了眼睛:“这是谁?”

        宁霜雪哈哈大笑:“是姐姐啊!”

        程允心皱皱眉,镜中人也皱皱眉,她伸出手指,摸了摸柳眉、红唇,镜中人也是一样的动作。

        程允心愣了下:“原来我是这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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