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第16章 黑土地上的红色血迹5
部队对杏树村之敌完成合围之后,我炮兵立即组织试射,使敌几处目标中弹起火。与此同时,各连组织兵力,准备实施冲击。
如何攻下杏树村,打胜这一仗?部队各级指挥员都在认真地思考着。“强攻不行,还有没有别的办法?”
杨子荣也在思考着这个问题。他从访问板院的老乡和从杏树村逃出来的姜毛愣那里了解到:这一带群众对共产党的政策已有所了解,急切盼望搞土改、闹翻身。他们对为非作歹的土匪恨之入骨,但是又特别害怕在自己的村里打仗。村里的土匪虽然人数不少,只是顽固分子还不多,匪兵中大多都是当地群众被强征来的,家属都在附近,不愿为匪卖命。特别是遭到东北民主联军多次打击后,士气不振。聚集在杏树村的各股土匪之间,由于形势日趋严峻,矛盾加深了。而且,刚刚结束的板院战斗中,被东北民主联军放回的俘虏,也在匪兵中产生了很大影响。当然,“兵临城下”给匪徒们在心理上的震慑力就更大了。
我军炮火试射后,从村里传来的妇女、孩子们的呼救声和匪兵们的叫骂声,使杨子荣又想起前些天兄弟部队打马桥河的情景。马桥河也是白天打下的,东北民主联军与匪敌血战一整天,最后匪敌虽然被消灭,但东北民主联军部队也付出了巨大的代价,牺牲近百人。群众的损失就更严重了,有的一家老小都惨死在战火中。
一想起这次战斗,杨子荣心里就很不安。在杏树村战斗打响之前,他仔细地琢磨着这样一个问题:如果趁敌人和群众处于我军炮火轰击后的混乱状态,闯进村子,依靠我军的声威,群众的压力,利用各股土匪和匪首之间的矛盾,争取匪众,孤立匪首,迫敌投降的可能性是比较大的。这样既能取得战斗的胜利,又能减少我军和人民群众不必要的伤亡。一个孤闯敌营,迫敌投降的战斗方案,在杨子荣的头脑中形成。
由于处境所限,杨子荣无法将自己的想法亲自向上级汇报。于是,他在征得战友们同意后,当机立断,把枪交给战友,让他们在自己越出两裂沟,闯进村子的同时,以最快的速度去向连里报告。然后他趁敌射击间隙一跃而起,用枪通条挑着一个白毛巾向敌人方向飞奔过去。当接近敌营时,他卧倒并以响亮的声音喊道:“喂——兄弟们!不要开枪,我要找你们当官的讲话!”
就在杨子荣独闯匪营的同时,七连长把杨子荣的战斗方案报告了营指挥所。朱教导员接到报告后,心里犹豫了一下,还是命令道:“快给炮兵阵地打电话,让他们先别往村子里打炮!”
敌人突然发现有一个“八路”从两裂沟里站起来,挑着白毛巾向西大门靠近时,都被搞懵了。一个匪军官愣了片刻,转惊为喜,向匪兵们喊道:“不要开枪,放他进来。他是来投降的!”门开了一条缝,杨子荣趁势跃身进了村子。
杨子荣刚一进大门,胸前立刻被顶上了黑洞洞的枪口。
“你是来干什么的?”匪军官问。
“我是八路军的代表,你们被包围了,我是来劝你们投降!”杨子荣理直气壮的回答。
一个家伙恶狠狠地说:“好啊,我看你八成是来送死的!”
“要怕死就不来,来了就不怕死!我倒是为了你们的活路才来的!”杨子荣威严地说。
杨子荣见旁边的一些匪兵,用惊恐的眼睛望着他,就用胸膛顶开两面的枪口,向前跨了几步,庄严有力地说:“兄弟们,形势是明摆着的,我们的政策,你们也是知道的。只要大家放下武器,我保证你们的生命安全。”
匪军官赶紧大声制止说:“跟我到连部去!”
杨子荣想:光给土匪头子们讲不行,这些家伙都是惯匪,只有瓦解了匪众,才能孤立匪首,迫其投降。于是,他又提高嗓门对匪兵们说:“杏树村已被包围得水泄不通了,想活命的跟我走,一起找他们的连长去!”
匪军官在杨子荣前面领路,后面跟着一些匪兵。
“一个老八路进村了!”消息很快在村中传开了。有些胆儿大的老乡陆续从屋里走到院子里看动静。
杨子荣边走边向群众热情的打招呼:“老乡们不要害怕,我是八路军的代表,是来劝他们投降的。”
杨子荣镇定自若,亲切和善的态度,打消了群众的疑虑,于是三三两两地从院子里走出来跟着他走,越往前走围着的人越多。
群众在纷纷议论:“这个老八路真有胆量,一个人就敢闯进来!”
“人家关里来的八路,个个都是好样的!”
“还是劝他们(指本村土匪)把枪交了吧,要不咱村的老百姓也要像马桥河一样倒大霉!”
“我看咱的那几个头儿,家属都在这里,还好说点儿,就怕是青背的许大虎和北甸子的王洪宾他们不干。”
杨子荣从这些议论中进一步判断出:在打与不打的问题上,匪首与匪众有矛盾,本村的匪首与外村的匪首之间也有矛盾。而匪首中阻碍投降的主要是许大虎和王洪宾……他心里琢磨,擒贼先擒王,制服了他俩会对劝降起很大的作用。
当走到匪连部附近的小广场时,匪军官让杨子荣在那里等着,他自己去找连长。杨子荣抓住这个时机,站在广场旁边的一个石碾子上,大声的讲道:“乡亲们!我们是共产党领导的队伍,是为咱穷苦百姓打天下的,我们的大部队已经把村子团团围住了。他们要打下去,不仅是他们自己被消灭,连咱们老百姓也得跟着他们遭殃。我已对他们当官的讲了,只要他们主动放下武器,他们的生命安全有保证,乡亲们也可以平安无事。”
杨子荣的话,句句都点在了群众的心坎儿上,立即激起了强烈的反响。紧接着,杨子荣对匪兵讲:“兄弟们,你们要好好想一想,你们是为谁打仗?为谁卖命?是为国民党反动派!而国民党反动派是欺压咱们老百姓的。你们有的家就在本村,继续打下去你们村会怎样呢?你们当中有的家在青背,有的家在北甸子,有的家在板院……你们自己的家乡都被我们解放了,可你们还在这里拿着枪与我们对抗,认真地想想看,能对得起你们的乡亲、父老兄弟姐妹吗?”
匪兵们也开始议论了:“人家讲的对,咱们都被包围了,早晚得被消灭,还打个啥劲儿?”老乡门见有“八路”在场,胆子也壮了,有的怨声怨气地说:“邱会长,在这个节骨眼儿上你倒是出个头哇!”
杨子荣一听“邱会长”三个字,便不慌不忙地问道:“谁是邱会长?”立即有人把邱会长推到杨子荣面前说:“他就是俺门村的维持会长,叫邱震伦,我们都叫他邱老六,村里有啥事儿都是他出头。”
杨子荣上下打量了一眼站在他面前的邱会长,严肃地说:“我要提醒你,你既然是本村的维持会长,就要为全村的乡亲们负责。如果不听劝告,等我们打进来后果可以想一想看!”
“我明白,眼下的局势我看得清,有事长官尽管吩咐。”邱会长点头哈腰的答应着。
杨子荣说:“好吧,你立刻去搞几面白旗来,准备插到围子上去!”
邱会长去了。
这时,四个土匪头子提着手枪,匆匆来到杨子荣跟前,为首的一个气势汹汹地用手枪顶住杨子荣的胸口,不许他讲话。
杨子荣若无其事的问道:“谁是青背的许大虎?”
徐大虎一听点了他的名,愣了一下。
杨子荣又问:“哪个是本村的郭连长?”
郭连长吃惊地点了点头。
杨子荣虽然没有点王宏宾和康祥斌的名,但他的严厉目光已使这两个匪首胆战心惊了。
杨子荣厉声说道:“杏树村被我军包围的局势,你们是清楚的。硬打下去,你们的下场也是明摆着!”
杨子荣指着村里被我炮火打着的目标继续说:“为了保护乡亲们,也为了给你们留一条生路,我们的大炮停止了轰击。只要你们主动放下武器,我保证你们的生命安全。何去何从,由你们自由选择。”
许大虎是青背的土匪头目,是土匪团长李开江的得力干将;王洪宾是北甸子的维持会长兼土匪头子。他们都是被民主联军打败后,带着残部逃到杏树村的。此时,他们仍然挥动手枪喊:“你们不要吓唬人,还是你快快投降吧!”
杨子荣针锋相对地说:“你们别死到临头还充硬汉子了。如果顽固到底的话,那就只有死路一条了。”他向群众问道:“青背的许大虎和北甸子的王洪宾他们不同意交枪,在你们村打到底,你们看怎么办?”
一些群众回答:“我们不答应!他们要打,让他们带着他们的人回自己村打去!”
杨子荣指着匪兵们说:“许大虎、王兴宾,你可问他们,看有谁肯跟着你们卖命送死? ”
王洪宾说:“他们都是我们的兄弟,听我们指挥,你能咋的?”
杨子荣说:“你们拿他们的性命当儿戏,把他们当鸡蛋硬往石头上碰,能听你们指挥吗?你们要他们家破人亡,他们能甘心让你们任意摆布吗?”
杨子荣指着站在身旁的杏树村民对匪首说:“郭连长,康连副的家就在本村,你问问他们,愿不愿意把自己的村子打个稀巴烂?”
杏树村的郭、康两个匪头目,在我军包围了村子时,已经动摇。特别是经杨子荣一摆利害关系,已有了降心。许大虎预感到事情不妙,故作镇静地说:“有李团长的命令,谁敢不听我的指挥?”
杨子荣也担心郭连长被吓唬住,大声说:“许大虎,你别作梦了!谢文东,李开江被我们打的东蹿西跑,连自身都难保住,还顾得上你们?劝你别不识抬举!”
这时郭连长心里明白,从眼下看不缴枪已无路可走,经康连副劝说已同意缴枪。此时看着许大虎在自己地面上耀武扬威,火冒三丈。于是,便冲上前吼道:“姓许的,你太欺负人了。打狗还得看主人!”“你想咋的?”许大虎更火了:“你敢咋的?”郭连长也不示弱。两个匪首端着手枪,虎视眈眈怒目相对。
杨子荣判断,现在是水到渠成的时候了,便灵机一动,对着小广场的匪兵们喊:“兄弟们,别白白送命了,愿意放下武器的,把枪放到这里来;愿意参加我们队伍的,我们欢迎;愿意回家的,我们发给你们路费!”
经杨子荣这么一喊,形势突变,一个匪兵把枪放下了。
邱会长看到,一则有八路军包围之势,二则有这个浑身是胆的老八路撑腰,三则匪兵们已有降心。他已摸准了郭连长的心思,于是,他壮着胆子大声的对匪兵们说:“兄弟们,为了杏树村的三老四少,我们欢迎大家缴枪!”
这时,有的老大爷、老大娘拉着当匪兵的儿子,劝说他们赶快缴枪;有的干脆把枪夺下来替他们交。匪首们被这一突然出现的场面惊得目瞪口呆,站在那里不知所措。
杨子荣看到许大虎还是提着手枪在发愣,声色俱厉地对他说:“徐大虎,你要顽固下去与人民为敌,就是杏树村的乡亲们也不会答应的,我劝你别不见棺材不落泪了。”
许大虎见大势已去,迫不得已地把枪往杨子荣跟前一扔,双手抱着脑袋蹲在了地上。王洪宾也慌忙和其余几个土匪头目一起缴了枪。
杨子荣见事已成,对几个匪首吩咐道:“赶快把你们的队伍集合起来,带到小广场,把枪都架到大街上,把白旗插到围子上去,搬开顶大门的木头,撤去鹿砦、木障、打开大门,迎接我们的大部队进村!”
几个匪首答应着,执行杨子荣的命令去了。
当围子的四周飘起了白旗时,东北民主联军的军号声响彻板院后,部队迅速开进了村,杏树村战斗就这样结束了。
杨子荣化装成土匪,从牡丹江市军分区剿匪小分队驻地出发,辗转走进林海雪原的入口海林县,计划昼夜兼程,直插“座山雕”的匪巢威虎山。
寒冬里的林海雪原一片寂静,只有老白马踏雪的声音“咔咔”作响。杨子荣用指南针不断地调整着前进的方向。林海中的昼夜温差极大,白天还觉得不算冷,到了晚上气温骤降至零下四十来度,杨子荣尽管穿着老羊皮袄,还是冻得牙齿打颤。善解人意的老白马便依偎在杨子荣的身边,用自己的体温温暖着主人。杨子荣不敢久留,这样下去他会冻死在林海雪原里的。他用雪团子洗了把脸,顿时觉得脸像针扎似的痛,强烈的刺激使他打起了精神。他从挎包里拿出地图,试图确定所处的准确方位,然而指南针却纹丝不动。杨子荣大吃一惊,他所处的位置是磁铁矿山,强大的磁性已经磁化了指南针,杨子荣彻底迷失方向了。
林海里死一般地沉寂,杨子荣沮丧地坐在雪地上不知所措。突然他感到脸上有一种温软而潮湿的气息喷来,回头一看,原来是老白马正用舌头轻轻地舔他。杨子荣站起来,拍拍老白马的肚子说:“老伙计,咱们迷路了,你带我出去吧!”老白马轻轻地摇了摇头,仿佛听懂了话似的静静站在雪原里停顿了片刻,然后调转方向,朝林海的西边走去。杨子荣喝完水壶里的最后一点儿酒,顿时觉得暖和了许多,伴着不紧不慢的马蹄声,精疲力尽的他竟在马背上睡着了。
走着,走着,老白马突然停止了脚步,使劲地用蹄子在雪地上不安地刨着雪,一下子把杨子荣惊醒了。杨子荣睁眼一看,立即被眼前的景象吓得双腿发软——黑暗中,他发现雪地里有几点绿莹莹的光亮在不远处诡异地闪烁着,立即明白了自己遇到了林海中最凶残的野兽——群狼。
气氛陡然紧张起来,急中生智的杨子荣立刻下马,擦根火柴,火苗亮起来了。群狼见到火亮,脚步顿时停了下来。急迫中,杨子荣一手拿着匕首将羊皮袄割成碎片,另一只手点燃碎片一点儿一点儿地燃烧着。此时离天亮还有三个钟头,在这三个钟头里,他要用仅有的羊皮袄吓退狼群,为自己争取时间。他告诫自己:无论如何也不能打枪,枪一响就会惊动土匪。若惊动了土匪,自己打进威虎山的计划就会化为泡影。
在紧张的对峙中,眼前的六只狼在一匹骨骼强壮的老狼带领下慢慢地围拢过来。杨子荣晓得林海中狼群的厉害,他们以凶悍著称,并已完全适应雪原里恶劣的自然环境,耐力极强。群狼看样子有好长时间没吃东西了。眼中闪出贪婪的凶光。杨子荣将燃烧的羊皮碎片缠在一根枯树枝上,使劲地晃动着。用火光四射的火把吓唬着越来越近的狼群。可它们只愣了一会儿,便蹲在雪地上,像六只看家狗似的,前后左右地团团围住。
紧张的三个小时终于过去了,天边泛起了鱼肚白,杨子荣深知自己的处境,此时如果再不逃离,他和老白马就会被这六只狼分食得身首全无。
“老伙计,快跑!”杨子荣将手中的枯树枝猛地掷向最近的一只狼,那狼的毛皮顿时燃烧起来,只听见一声惨叫,它便落荒而逃,那五只狼见状也纷纷后退。就在这一刹那,杨子荣飞身上马,喊了声“驾”,老白马便扬起四蹄飞奔起来。而群狼也顿时像离弦之箭一样,拼命地追上来,雪原上腾起一阵如烟的雪尘。
老白马在雪原里奔跑的速度与狼群不相上下,双方始终只差二十米左右。这时一匹凶悍的公狼一个冲跃,差点儿一口咬住老白马的后腿。危急之际,杨子荣翻身下马,紧蹬马镫,身贴马肚皮,就在那狼再次扑上来时,杨子荣挥起匕首,只见寒光一闪,那只狼的脑袋被削了下来,倒挂在脖子上,腔子里的血顿时涌了出来,溅在雪地上似一片鲜花。只见那狼往前蹿了一下,便呜咽着倒在地上。后面追上来的狼见状立刻围拢到死狼身边,你撕我咬,一顿饕餮大餐。片刻间那只狼就被啃得只剩下一滩污血和几根白骨。
杨子荣抓住这片刻的机会,抽打着老白马向前飞奔。
杨子荣虽然听说过狼吃同类的传说,可亲眼看见这惨烈的场面还是止不住阵阵恶心。吃完同类的狼群必定不会放过到了嘴边的猎物,这必定是一场消耗体力的持久战。
果然狼群吃完了那只公狼,又尾随着紧追上来。血腥味使它们变得更加凶残,血红的眼睛发出贪婪的凶光,血淋淋的嘴巴上冒出飞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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