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平凡可不可贵
李昱凯见过江梦珂翻墙逃课的样子，黑色瞳孔里闪着对外面世界的新鲜和好奇。他也见过她穿着黄色裙子蹲在马路边，靠在电线杆子旁，一脸惆怅吸烟，皆是风情。
只是现在她的照片贴在学校的优秀榜单上，无论是整齐划一的校服，还是她被标注的成绩，都和李昱凯想象中的形象格格不入。
除了她脸上丝毫没有快意，一脸的困顿和疲倦让她和旁边鲜活快乐的样子截然不同。
想琢磨，想探究，感兴趣是一切喜欢的序章。
秋风让挨的很近的两棵树枝彼此纠缠，萧瑟的季节里倒显得比夏天格外繁茂。
如果说重来一次，江梦珂一定改不掉的是桌洞里她横竖错乱的课本和卷子，全部都毫无例外的团在一起。
温素雅看江梦珂已经翻她的书桌有十分钟了，没有什么进展，何况现在都开始上课讲题了，“你物理卷子还不能找到”
“稍安勿躁。”江梦珂不死心的决定回避掉温素雅眼神里的怜悯，转了个身子，不死心的翻她可以称得上空空如也的书包。
沉默是今晚的康桥……
“算了吧，我认输。”
江梦珂和温素雅的脑袋挤在两张桌子的中间，共同看一张卷子，脸上挂着仍旧思考她卷子去哪里的担心表情。
“真的，对这件事毫不意外。”温素雅好像对她丢卷子，丢东西的样子司空见惯。
“你说你，别说物理卷子了，数学语文英语化学等等那些你有一个能找到的吗”
江梦珂摇摇头，还想要为自己辩解，“此言差矣。”
“你说你为什么有这种拿到卷子就没了的特异功能？”
“懒呗——”
江梦珂拖长了声音，然后又凑过去，低声说，“物理老师说让翻课本，你的再让我看看……”
温素雅瞪大了不可置信的眼睛，把物理书放中间，有些口吃的问她，“你，你…把物理书也吃没了”
江梦珂心虚的错开她要直视的眼睛，没回答却更凑近温素雅，等安心看完物理书后，似漫不经心的随口提起。
“其实我翻书包的时候看见在书包里了，不过我懒得转身去书包里拿……”声音越来越弱。
“我——”温素雅握紧拳头，正要发火教训一下这个又懒又坏的家伙，既不收边幅，也爱抖鬼机灵。
凑巧，江梦珂桌洞传来微弱的震动声。
低头一看。
[我是李昱凯，我在围墙那里，出不出来，带你学习。]
陌生的号码，简单的三言二语。
噌的一声，江梦珂听见心里的那团小火苗不受控制的燃烧，它是放纵，是未知的神秘。
狂野的向往勾引着江梦珂。
虽然她不知道李昱凯为什么知道她的手机号，但是她现在已经不管不顾了。
风摩擦耳朵，她听见风如水的流动，她卖力的奔跑，呼吸带着自由的香气，眼睛里有点点亮光。
她跑到那堵围墙的时候，李昱凯正靠着墙，一只手在手机上打字，等江梦珂奔跑的喘息声越来越大越来越近难以遮掩，他闻声抬起了头。
汗水让江梦珂额间发贴在脸上，嘴里大口呼吸着空气，眼睛是小鹿般的灵动透彻。
“你来的挺快。”
下课铃声现在才响起，回荡在目前空荡无一人的校园里，如一串音符在两人之间徘徊。
他们两个人面对面的忍不住笑起来，发自内心的干净快乐，尤其是江梦珂眼里的向往像精美的吊坠发光吸引人。
还没下课就跑出去的代价无非就是江梦珂朝老师撒了个无伤大雅的谎言，向温素雅保证回馈她一个秘密，来作为掩护她可能今天都不回去上课的酬劳。
“喂，还不赶紧跑啊，下课了一会儿人就多了，那就跑不成了。”李昱凯看着还呆在一边的江梦珂。
可能是真害怕一会儿操场上人多起来，江梦珂反应过来，跑到学校的墙边，一只脚放在墙缝里，一只手抓紧墙，当另一只手攀向更高的时候，借着弹跳力，她就灵活的蹦到墙上。
然后一呲溜，人就滑向围墙外了，只用了不到一分钟。
李昱凯也紧跟其后，然后跳到她旁边。
“不错啊，现在会自己翻了”
江梦珂扬了扬她的眉毛，抖落一身疲惫的尘埃，眼角隐隐约约有笑意,骄傲偷偷跑出她的眼睛。想当初，为了连就这一身本领，她可是放着好好的大门不走，偏偏跑到这里的破围墙，灰头土脸的翻墙逃跑。
“你带我学习什么呀”
“你想学习什么”
“那，你一般翻墙走都去干嘛”
李昱凯没所谓的说，“打游戏。”
“那我就学习打游戏。”江梦珂笃定的点点头。
“也行。”李昱凯仔细琢磨了她的话，想从她的脸上看出一丝开玩笑的不认真，却没想到倒是能读出她的渴望。
路上车流不息，李昱凯随便招手打了一个车，两人都挨坐在后座上，彼此都向外看着窗户，沉默不语，各自思考自己的事情，略显拘谨。
“你满18周岁了”
“满了满了!”江梦珂想起来自己刚过了18周岁生日，带着笃定的不容质疑的语气雀跃的说。
司机师傅对这段晦涩不明的对话有些疑问，毕竟他们去的地方，对面就是个酒店，都归结为年轻人的血气方刚。
然后司机师傅转过头来瞄了一眼江梦珂，发现她的脸上没有丝毫的不情愿，反倒期待满满，到嘴头的提醒也黏在嘴巴里说不出了。
你就瞎编吧，你刚上高一就18”
“哦，我忘了。”忘了现在不是那个她已经高考后的世界。
“算了吧，你连年纪都能忘”李昱凯自动把她刚刚没有根据的理由忽视，全当成一心为了游戏，撒下的谎言。
“所以去不了网吧了。”
“啊？”好似非常失落，虽然极力掩饰心里的不情愿，可是她落下的嘴角出卖了她。
李昱凯看了她几眼，到底没说其他什么，“到了，就在前面下车。”
江梦珂跟着李昱凯下车，环顾四周，竟然发现自己在这个城市生活了18年，也没来过这条街，在她不注意的地方，正有人生龙活虎的存在着，经营自己的生活，只不过是与她无关。原本一辈子都可能没什么交集，只不过重来一次，有些地方发生了细微的分叉，她可以有不同的选择，比如从认识这条街开始。
李昱凯看她莫名的感伤，去拍她的肩膀，“你怎么了”
江梦珂回头的时候，眼睛里带着隐忍的泪光，“我以前都没有发现过这么多地方，我在这里从小长大哎。”
“就因为这个”李昱凯似乎有些不屑，他不明白发现一个从来没去过的街为什么可以感动成这样，可以这样大惊小怪。
江梦珂的鼻子有些酸，说出来的话带着点点的哭腔，“就因为这个。”
江梦珂知道李昱凯是肯定不懂的，就因为这一件简简单单的小事，让她发现重来一次可以有不同的未来，可以让她看到曾经一直奔跑而错过的那些沿途美景，这对于重新来过的人有莫大的激励。
还有希望，还有机会，还有阳光。
“行了，别把劲头都用完了。”李昱凯打开街上关着的一家门店。
扑面而来的是满身的灰尘，呛的江梦珂打了个喷嚏。里面很空大，前面是前台和闲置的架子，后面就是一整个电脑区，特别像公司里的办公室，江梦珂走在前面，不过却没有发现什么人。
“这是个旧工作室，去年有人在这里创业，后他们失败搬走了。”
一场别人声势浩大的满怀希望的行动最后只沦为他人一句云淡风轻的陈述。
江梦珂围着这个大房间走了又走，抚摸一下积了一层灰的打印机，感觉血液与一年前在这里热血的人同频共振，她仿佛能听到那些创业者的渴望、坚持、失望、绝望、放弃。
“那你怎么找到这个地方的我一个本地人还没有你摸得清啊。”
李昱凯随性坐在一个椅子上，大剌剌的敞开着腿，指一指窗外，“这条街后面新开发了个小区，开发商姓苏，这个办公室是他儿子开的。”
“我看你刚刚还挺为这个创业者惋惜的，他爸可是个大开发商，这座城市的楼房大部分都是他开发的。”
江梦珂懊恼的低下头，毛茸茸的头发有些金黄，“啊……那我刚刚还在瞎担心。”
“是啊，挺白痴的。”
江梦珂根本不会料到还有这样的故事背景，眼睛瞪得很大，楞在那里，她自己刚刚还在感同身受的为人家悲伤。原来他放弃未免不是一件好事，他可是个能继承家业的富二代，又是一个神奇传说，自己一个穷光蛋学生还在为别人过度担心什么，江梦珂轻轻摇摇头。
“你自个儿在瞎捉摸什么呢”李昱凯见她的头跟拨浪鼓一样摇，直起身来，走到她身边，用手指嘣了一下她的额头。
江梦珂轻皱了下眉，似乎不明白他动作的原因。李昱凯看她的眼睛直直的看过来，对准他的眼睛，有些暧昧，无法回避。
他突然发现这样的动作太过亲呢，不自然的张合手指，然后讪讪的落下，擦在裤腿边。
“他又去别的城市，重新开始了。”
“虽然他的家世可能比别人家世显赫，但他也只是个普通的创业年轻人。”
“何况更多人首先是凡人，凡人可以拥有重新来过的机会。”
“你懂吗”你懂吗，江梦珂，我不知道你以前怎么样了，但无论你发生过什么，都拥有可以重新开始的权利，只要你想。
“哦。”
灰暗的房间里，没有太亮的灯光，但是为什么眼睛里的世界是带着光的，哦原来只是哭了，泪光模糊了人的视野。
李昱凯看见一行泪从她的脸上划过，面前的姑娘赶紧擦去，却不知早已经被人收入眼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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