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第14章
很难说清楚那一刻凌霄渊的神情，只他向来不苟言笑，表情不大，似乎也只是短短一瞬就恢复如常。
他开口道：“你听不见？”
对面的少女又是听着他看了好一会儿，似是读懂了口型，点头：“听不见！”音量依然控制不好。
练武坪上所有人都听到了。
“怎么会？！”
“昨夜听人说醒来了我还以为没事了，竟然……”
“难怪她方才谁都没理，连师兄来都没反应。”
“多半是最后蛟龙想要强行结契，蛟龙神魂多强大啊，被反噬了吧。”
整个练武坪议论纷纷，话题中心的苏瓷却依然看着凌霄渊，对周围的一切毫无所觉。
她见凌霄渊嘴巴半天没动：“师兄你怎么不说话！”
凌霄渊嘴唇微动，想到她听不见，便欲言又止。
苏瓷没得到回应，终于肯分些注意力给旁人，见其他人口型开合，神情犹疑：“他们……是不是在说我坏话？”这句话不似先前那般大声，全无少女往日那股理所当然的骄纵劲，反而隐隐透露出些许脆弱。
说这话时她的目光落在不远处的裴照身上。
裴照与她的目光对上，便如被烫伤一般火速撇开视线。
“没有。”这次凌霄渊回得很快。
恰在此时，昨日负责照看她的静秋长老来到练武坪，一眼就看到了人群中心的苏瓷。
长老微微皱眉，分开人群找到苏瓷：“果然出来了，你现在五感失四感，还来什么练武坪？！快些跟我回去。”
这话一出，练武坪平歇的议论瞬间再起。
“五感失四感？！”
“我方才见师妹眼神明亮，说明看得见，那岂不是……除了眼睛其他感觉都丧失了？”
“这……”
于修仙者而言，他们普遍耳聪目明，群鸟振翅游鱼沉波，能感知常人不可感知的细微之处，可一旦失去这样的清晰的感知，打击便是巨大的。
“那得多难受啊……我小时候有阵子磕坏了脑袋闻不到任何味道，吃饭都不香了，她是既听不到也闻不到尝不到，甚至连触摸东西都没有实感。”
大概是想起苏瓷听不见，静秋长老又凝神默念，显然是在通过灵识传话。
苏瓷抗拒地摇头：“我不想回去躺着，一闭眼就什么也没有了。”
一闭眼就什么也没有了。这话让现场好些人一阵沉默。
并非人人都有这样的体验，可修行不易，多多少少都会有黑暗无助的时刻，便是再冷酷薄情的人，此刻也难免忆起往昔。
静秋长老是宗内为数不多的女性长老，本就见不到漂亮小姑娘受委屈，听了这话更是叹息一声。
见静秋长老露出心疼又无奈的神色，苏瓷立马抱着她的胳膊说：“长老，我想在这修炼。”
事实上昨夜苏致安已经把能请的人都请了个遍，都没能找到治好苏瓷的法子，静秋长老心知即使带苏瓷回去也无计可施，见她如此坚持：“也好，你既有心修炼，是好事。”又转向凌霄渊，“霄渊，小瓷如今的情况你已明了，你做师兄的多看着些，别让她受伤了。”
凌霄渊：“是。”
待静秋长老离去，练武坪的气氛愈发沉闷。
刚听到苏瓷醒来消息时的轻松荡然无存。
而处于视线焦点的少女无知无觉，自静秋长老离去，她便一反常态地没有再缠着凌霄渊说话，反而提剑练习，一招一式无比认真，认真得好似她的生命只剩下这一柄木剑。
然而缺少感知，便意味着很多常人能做到的事她都做不到，裴照眼见前些日子她还能一次做标准的剑势，随着动作越来越复杂逐渐变了形。
动作间苏瓷不小心被木剑刮到，只一下手背上就出现了红痕。
可她无知无觉，还在挥剑。
他们常见到的苏瓷，骄纵明艳，每每见到，便是神采飞扬顾盼生辉，便是做事再可恶，也如人间春色一般鲜活动人，而如今一切色彩随着这一剑剑消失，沉静得像是一潭死水。
那红痕在白嫩的手背上刺目得很，一如满园春色里不合时宜的枯枝，裴照握着木剑的手收紧，突然丢了剑，一言不发离开了练武坪。
除了凌霄渊依然紧盯着苏瓷，其余人听到动静纷纷侧目，见是裴照，心照不宣地收回视线。
谁是这件事的始作俑者，在场的人都清楚。自然，哪些是帮凶，他们也清楚。
往日热闹的练武坪今日一反常态的安静。
大概是受不了这氛围，又或者别的什么，不少人提前做完早课匆匆离去，剩下的也大多神情有异。
有人试图同苏瓷搭话，然而苏瓷听不见，澄澈的双眸困惑地望过来，仿佛映照了他们所有的丑恶，最后只能匆匆安慰几句便落荒而逃。
等人一走：[救命啊统师傅！我怎么连剑都握不好了？？]
系统：[啊？我以为你在演？]
苏瓷：[不是不是，我真的控制不好！]
静秋长老一离开，苏瓷就迫不及待要修炼了，还别说，失去了大部分知觉，带来的是无与伦比的专注力，她这两天吸收灵气的速度快得让她心惊，方才一开始执剑练习时，感觉也不错，悟性和专注都得到了质的提升，谁知道没一会儿这剑就管不住了，开始自己打自己。
系统想了下：[你尚未达到人剑合一的境界，失去触觉，把握不好“剑”也是正常，不过你还能看见，多试试用眼力辅助，迟早能和常人一样，也算是一种修行。]
[好吧。]苏瓷有些丧气。
还以为无敌了呢。
[对了，积分涨了吗？]
意识到她在说凌霄渊好感，系统连忙查了下，高兴道：[涨了！现在是15，你又有1000积分了。]
[可是他明明什么反应都没有，只是在旁边看着啊。]系统不解。
如果说这些内门弟子的反应，尤其是裴照，让它很爽，那凌霄渊就是唯一一个让它还耿耿于怀的人。
捉摸不透。
苏瓷一边练剑，一边回它：[他这样心思深沉的人，不会轻易让人看出想法，别猜了别猜了，随他去吧。]
[可是你总不能永远靠蒙赚他好感吧？万一哪天不灵了怎么办？]系统难得表达不满，觉得苏瓷对攻略凌霄渊不上心。
苏瓷闻言停下动作。一旁的凌霄渊察觉到她的动作往这边看了一眼，似乎是在认真履行长老的交代，好好看着她。
[什么叫蒙啊？]苏瓷很不高兴，[我分明是有备而来,有预谋的！]
系统质疑：[你预谋了什么？]
[我预判了他一定会物极必反，由恨生爱。]
[……]真有你的。
[哼，不管你信不信，一切尽在掌握。]
[行行行，尽在掌握！那下一步呢？]
接下来除了戚白芷通过外门大比进入内门，整整半年都没什么重要事件。
不对！系统猛然想起一段原作中着墨甚少，但对苏瓷来说极其重要的剧情——退婚。
恰在此时苏瓷说：[你还记得北岳剑宗是怎么覆灭的吗？]
系统当然记得。原作中戚白芷的天阴灵体被发现后，引来修炼邪道的反派觊觎，想要掳走女主当炉鼎，可北岳剑宗和凌霄渊护得紧，根本无机可趁。
这反派不知从哪得知苏瓷嫉妒戚白芷，偷偷联络上了苏瓷，想要里应外合掳走戚白芷，然而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他们的动静被一直和北岳剑宗不对付的望岳宗察觉，望岳宗威胁她交出护宗大阵的布置，否则便告发她串联邪道残害同门。
已经吃过一次残害同门的亏，苏瓷自然不敢再被知道，交出了护宗大阵的布置。
有凌霄渊在，邪道当然没有得逞，可北岳剑宗却于不久后遭裂天魔宗进攻，门内弟子屠戮殆尽，戚白芷也被大反派裂天魔尊息伏掳走。而北岳剑宗不敌的原因，一是护宗大阵失灵，被突破得太快，二是没能及时联系天照宗支援。
但……事实上并非联系不上天照宗，而是苏瓷在此前退婚止尘仙尊闹得太难看，导致天照宗许多人对北岳剑宗不满，接到消息的天照宗弟子故意耽搁了时间汇报，才导致天照宗姗姗来迟。
这之后天照宗出于愧疚和道义，将幸存弟子带回宗内照拂，如此种种暂且不提。
系统把情况和苏瓷说了。
苏瓷：[你和我想的差不多嘛。]
系统：[那你要挽救北岳剑宗吗？]
[当然，我可不做吃里扒外的事。]想了想，[退婚倒是无所谓，以我的人设做得出来。]
[不对，这婚也不能退。]
[为什么？]
苏瓷：[留着让他吃醋增进感情。]
[。]再信这女人它就是晗光兽，15好感，其中大部分是同情分，还搁这幻想人吃醋呢，可笑可笑！
实在受不了：[不然你还是按我的——]
[开玩笑的啦，这婚必须退，我可不想要什么未婚夫。]
系统久违地开始抖动运动。
[我记得退婚是在戚白芷进入内门后不久发生的吧？]
气归气，系统还是去比对了原剧情。
外门大比不久后，北岳剑宗以南的丰溪镇出现邪祟伤人事件，镇民们便请求附近仙门帮助。
北岳剑宗离丰溪镇近，便遣了弟子过去，苏瓷是缠着凌霄渊一起去的，恰巧有天照宗弟子路过丰溪镇，于是就有了退婚的契机。
系统：[……我想起来了，这段剧情在原作不重要，写得简略，但是……苏瓷试图借邪祟入梦让凌霄渊爱上她，结果反而触发了他的梦魇，害他险些走火入魔，凌霄渊为了报复苏瓷，才故意刺激她，让苏瓷冲动退婚，因为闹得难看，回去就被掌门狠狠扇了一巴掌，还禁足了。]
[而丰溪镇的邪祟，实际上是裂天魔宗养出来，为的就是对付凌霄渊，苏瓷退婚止尘仙尊完全是意外之喜。所以不管你想不想，凌霄渊都会被拖入梦魇，而最重要的是，梦魇里会有宋清漪，她会反复出现……]
苏瓷：[哦豁。]一朝回到解放前。
她忍不住看向一旁的凌霄渊，恰好对方也在看她，漆黑如墨的眼睛里隐约倒映着她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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