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陷阵
赵喜儿指着辛平身后几人问道：“这些个都是做甚的？”
辛平讪笑一声，说道：“这是丁头儿从琅琊城里寻来的民夫，本是要来帮着我们修葺内寨的卧房的。这眼看寒冬将至，屋顶和墙壁上还有几条大缝子哪。”
赵喜儿正在狐疑间，却见辛平挤了几下眼睛，嘴巴又往身后撇了一下，不过却是没有说话。
赵喜儿神色一凛，说道：“辛平，你过来说话。余等不得进入。”说罢伸手向辛平遥遥地招了一下。
辛平闻言，嘴角露出笑意。正待向前之时，却被后面的鲁子建用匕顶了一下腰眼。辛平脸上恢复了凝色，也未向前迈出半步。
赵喜儿更觉可疑，双手向前方一挥，身后那队人马便分作弧形，将白春山一行人为在弧心，也挡住了寨门。而此时箭楼上的刀疤脸和酒糟鼻也警觉起来，挽起弓来瞄向白春山和鲁子建。
就在此时，便听赶车的秋风引说道：“辛爷，临行前，丁头儿有几句话让我转给您，这一路匆忙，小的都给忘记啦。您可先过来则个，转告与您，您在进寨不迟。”
辛平闻言，满脸悻悻，却又不得不扭身走向秋风引，白春山和鲁子建却是站在原地没动，将辛平与那洵山贼人隔开。
秋风引跳下马车，握住辛平的一只手，俯身贴在辛平耳边，压声说着什么。
车厢中的仲宸突然感到一阵灵力波动。仲宸偷偷的掀起窗帘一角，望向那波动的来向。果然是秋风引！
这时秋风引却是大声说了一句：“快些向当家子禀报吧，我等便不进去了。”
辛平点了点头，便扭身向赵喜儿他们缓缓走去。
白春山和鲁子建听到秋风引刚才那句话，也没再阻拦辛平，放他一人过去。
辛平慢慢的走到赵喜儿面前，张口道：“我来了，哥哥有甚说话？”
赵喜儿觉得辛平有些怪怪的，却又说不来哪里有问题，便问道：“你身后这几人都是做什么的？”
“民夫，修屋的。”
“屋子几时坏的？”
“八月，连雨时。”
“雇这些个人，花了多少钱银？”
“一日半两。”
……
赵喜儿念珠似的，问了许多问题，显然是怀疑了这一行人的身份，不过辛平却也是对答如流，没有什么错处。
那辛平又说道：“哥哥，快些放我们进去罢。”
此时箭楼上的刀疤脸和酒糟鼻也放下弓箭，哄闹着要赵喜儿放他们进去，早些换哨。
赵喜儿挠了挠头，不情愿却又无可奈何地一招手，后面那排山贼便分作两边，让开了中间道路。
辛平便向后招手，一行人继续前进。
就在辛平转身这一刹那，仲宸分明感觉的他的眸子似乎已经失去了光彩，如同死人一般木讷无光，空空洞洞的。也不知别人看出来没有，还是因为自己有“兽识”，才察觉到？不过仲宸可以肯定的是，就在秋风引与辛平交谈的时候，肯定对辛平做了什么。
就在马车刚刚驶入寨子，便听秋风引忽然打了一声尖厉的呼哨，声穿天际，荡彻云霄。那声音直震得仲宸两耳麻，秋风引内力果然非同一般。
前面的白春山和鲁子建闻声猝然难，两只匕好似银练一般电掣而出，赵喜儿和他身旁的一个山贼来不及反应，已然被刺翻在地上。
马车后面的王惟进和段崇信，各自向两侧一分，正在换防之中的刀疤脸和酒糟鼻，刚刚从箭楼上向下爬到一半，便被二人砍翻在地。
马车中的朱可然和李梦珂，几个兔起鹘落，便跃上了箭楼，拈弓搭箭，内寨门边两个箭楼上的山贼应声而倒。
说来似长，可这一切却是生在电光石火之间。仲宸看着暗暗咋舌，师兄师姐们果然实力群，自己在他们手下恐怕难逃一合。
便在此时，大地传来微微震动，远处也扬起漫天尘土，风中隐隐带着马匹的落蹄和嘶鸣之声。
那刀疤脸、酒糟鼻和赵喜儿一死，那十几个尚存的山贼，登时乱作一团。“有敌来犯！有敌来犯！”“大虎，快关寨门！”“退到内寨！”“石炮，快石炮！”
仲宸摇了摇头，毕竟是散兵游寇，遇乱则更乱。竟是连军学部的弟子们日常操练都不如，更别说严督厉训的军队了。
不过话说回来，即使军队在此，猝然难也难免损失不小。毕竟经略学院的弟子们，虽然临场制敌，结伍持阵方面，不如那些操练有序的士兵，招式也不如他们简洁威猛，但在这种散斗的状态下，单人武艺，却是远在士兵之上的，何况这些散贼。
秋风引将马车赶至一旁，让开了中间大道，从车上掣出一条钢枪，旋风般加入混战，只见银星乱点，几个山贼便倒在地上。
忽听战鼓大擂，内寨门内又冲出一彪人马，约莫五十多人。这彪人马虽然穿着都如山贼一般，杂乱不一，步点和兵器却是整齐划一。不喧不吵，进退有度，很快便在内寨门前结了一个小型的偃月阵。阵中之一人，座骑高头马，手握点银枪，面色沉毅如水，俨然是这彪人马的统领。
那统领左手向侧方平伸，随后又向前一引，后列便出来一排弓箭手。
统领左手一扬，那排弓箭手齐刷刷的搭箭拉弓，指向了白春山、秋风引等人。
“注意弓箭，退到车后！”
还未待秋风引话音落下，那统领左手一放，那十几名弓箭手便松开了扣着的弓弦。由于距离过近，那弓箭手们都不似战场是那般扬箭射天，靠着箭的坠势伤敌，而是平平向前，靠着弓弦巨大的冲势直射向白春山等人。因此箭势着实是迅猛至极，空气中仿佛带着丝丝的裂帛之声。
秋风引长枪狂舞，将白春山等人护在身后。那箭矢如同撞在墙上一般，纷纷坠落。
那统领冷哼一声，左手向后一摆，弓箭手便退到最后一排。
此时统领左臂平折胸前，掌心向下，旋即一转，掌心便转向自己。此令一下，前列一排重盾兵，便趋前三步，单膝跪地，将盾尖刺入地面，左臂支盾，右臂握刀。
统领又喊一声：“枪兵入列！”
便见一排枪兵，快步行至盾兵之后，双手持枪，斜斜的从两盾之间的间隙伸出，便不再动作。
陈列即成，统领也不答话，便在那里夹马立着。而退到最后一排的弓箭手，已经好整以暇地从箭袋里取出新的箭支来，扣在弓上，等待着下一轮进攻的命令。
此时车上的仲宸看得倒吸一口气，这哪里是山贼，明明就是训练有素的军队。看来河西军不仅仅是物资上支援了这山贼，很可能直接派出军队，参与进来，有意将琅琊郡搅出一滩浑水。
箭楼上的李梦珂和朱可然此时也没闲着，手中弓箭连珠般射向敌阵，可不是被盾牌挡下，便是被那统领拨开，根本没有造成任何伤害。
那统领如同山岳一般，勒着马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嘴角挂着冷笑。却也没有再次下令弓箭射，看来是留着箭矢面对即将到来的骑兵队吧。
忽然风中传来了木头的倾轧之声，紧接着一个圆形的黑影出现在洵山寨上空。眼见着那黑影呼啸而来，愈来愈近，待到内寨门的上方，才堪堪看清楚，那是一颗擂石！
“不好，是石炮！快快隐蔽！”白春山大喊一声。
仲宸早就听说过石炮，据说可以撞断一颗尺围之树，落在人身上，直接便将人碾做血泥。
此时只见那直径不下两尺的擂石直冲着马车射过来，度快极。仲宸赶忙向车外跃去，却又低头看见了捆在那里的艾如松和李默汀。虽说他们勾结贼人，构害同学，但若说让他们死在这擂石之下，着实是于心不忍。仲宸赶紧弯下腰去，一手拽住一人，却是根本挪不动半步。就在这弹指之间，那擂石已与车顶只有丈余。
电光石火之间，只见秋风引好似脚踏流星，身驭劲风一般，落到车厢前面的司乘之位，手中钢枪有如一道银光匹练，直接点向那擂石。二者交汇，擂石势去，钢枪弯曲，那擂石竟被秋风引硬生生的接了下来。此时便听他爆喝一声，枪身如龙一抖，擂石竟被斜斜挑飞起来，又落在了山贼布的小阵里。
便听“咔嚓”一声，秋风引脚下的马车寸裂崩烂，马儿失去绳套，惊吓之间便跑了出去。车厢失去平衡，重重地点在地上。一旁的王惟进和段崇信两人急忙跑过来，搀出仲宸，又将那艾如松和李默汀也拖曳出来。
却说那擂石落入洵山贼的小阵之中，一个刀盾兵瞬间被顶翻，躺在地上一动不动，身后一个长枪兵和旁边两个刀盾兵也受到波连，倒在了地上。
不待那小阵缺口复合，秋风引已然挺枪冲了过来，身后的白春山和鲁子建也紧跟向前。
“放箭！”那统领大喝一声，十几名弓箭手齐齐松扣，飞箭如蝗，射向三人。
秋风引也不停势，钢枪横挡身前，舞做银幕。只听“叮当”作响，飞箭便有如枯草一般坠落地下。
秋风引冲进阵缺，左点右扫，又撂倒了一名枪兵和两名弓箭手，已然冲透阵势，向那统领奔去。
身后的白春山和鲁子建，也像楔子一样，从那缺口插进阵来，左右厮杀。
箭楼上的李梦珂和朱可然也趁乱射翻了两个兵士。
那统领从马钩上去下长枪，迎着秋风引，舞了一个枪花，便绞了上去。此时秋风引步战，那统领身跨战马，两人一时也难分高下。
随着王惟进和段崇信也加入战团，一时之间琅琊方面气势如虹，那小阵已被撕成几个零星小块，很难挥结阵的作用，正在逐渐被经略学院弟子们的攻势所蚕食。不过这些人明显训练有素，即使落于下风，也没有溃散，仍然勉力地维持着阵势。而剩余的几个零星弓箭手，也在阵角里不停地射着箭矢，居然还有一支射中了段崇信的左臂，登时便鲜血直流，退出战斗。
仲宸赶忙接应段崇信回来，让他靠着寨墙进行休息。
仲宸心中早已是热血沸腾，一心想要上阵杀敌，却又怕自己实力不济，连累了学长们，同时还有地上的艾如松和李默汀需要看管，无法脱身。此时段崇信退回，虽然挂伤，但制住地上捆着的艾如松和李默汀，却是绰绰有余。
仲宸向段崇信宽慰一番，叮嘱他看著那俩人，便冲进阵去。
倘若白春山在此，肯定便不允了仲宸，可对段崇信来说，他可没有接到学院的授意，更何况同学在前方厮杀，即便是自己，也不会独自躲在后面，便教仲宸去了。
不过仲宸倒是很清楚自己的实力，所以他也没有冲向敌阵，而是游走在外围，专找落单的洵山贼。这阵外的山贼明显不如阵中之贼那般训练有素，早已魂飞魄散，有如散沙。仲宸倒是没费力气，轻轻松松的干掉几个。
说来奇怪，自秋风引出哨号，直到现在，那辛平仿佛呆傻了一般，也不论场上形势如何，也不论身边箭矢和碎石飞过，兀自在那里痴痴的站着，既不言语，也不行走。
仲宸从他身边经过时，还特意扭头仔细观望了他一番。辛平已经完全失去了意识，仿佛一架草人扎在那里。死了，仲宸不由暗叹一口气，辛平除了呼吸尚在，活着跟死了已经没什么分别了。真不知道秋风引用了什么手段，端是厉害，只是歹毒了些。
“嗵！”的一声巨响划过长空，一颗巨大的擂石自天而降，重重的砸在地上，杵在那里的辛平瞬间化作血水。
忽听秋风引大喝一声：“止石炮，否则骑兵难进矣！”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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