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龙山行
仲宸一行人,沿着主路向北,三日后便出得龙南郡,进入龙山郡。
仲宸是第一次出得暖泉乡,更别说这龙南郡了。撩起马车的厢帘,无比好奇地四处打望。这龙山郡和龙南郡,虽只有一字之差,风土人情却差之甚远。
龙南郡,在龙山山脉的南部,以盆地位置,以四周延绵的山脉作天然郡界。水草丰茂,鱼米丰腴,十分适合居住。人口也是暮云帝国五十郡里名列前茅的。
龙山郡则位于龙山山脉中部,境内多山,没有平原,就连郡城之内,也有几座小山包。即便如此,已在龙山郡内已实属不易。所有能种植粮食作物的空间,都全部被利用,但农田仍少得可怜。因此本地居民多以游猎为生,靠着龙山山脉,在山间捕杀些野兽,贩卖到其他地方,以作家资。
因此仲宸现这里的房子总是星星点点的布在绵延的山上,不像暖泉乡那样,乡里乡亲都聚居在一起。
就在仲宸四处观望时,远处隐隐传来马蹄声,接着越来越近,越来越响,地面也随之震动。只听有人喊道:“军情紧急,路人避让!军情紧急,路人避让!”
随行的赵执事赶忙命令马夫把马车驾到路边,两名武师陈奇和丁泗也打马闪避,让出了中间大道。只见一名驿兵策马扬鞭飞驰而过,掀起一阵烟尘。
待这驿兵过去后,一行人继续上路。慕白问赵执事道:“赵管家,这是怎么了?又有军情了吗?”
赵执事,有四十岁上下,白面净须,有几分书生气象。眉头微蹙,思忖一番,说道:“从龙南郡最近的邸报来看,应该是没有战事啊。咱们暮云帝国和雍庭帝国在‘河间五郡’的问题上形成僵持,暂时没有兵事,而暮云朝廷与各军都督之间也维持着微妙的平衡,难道是西边的桂阳方向,陈几多又骚扰咱们龙山三郡吗?”
旁边的武师陈奇插话道:“这师稷平真是无能啊,坐拥龙山、龙南、龙西三郡,执掌龙山军,连个土匪出身的陈几多都打不过,总被人家欺负。人家才一个郡的地盘,就这么强横。”
另一个武师丁泗接话道:“话也不能这么说,别看陈几多地盘少,可他跟西边的宁远军和南边的南海军都是同盟关系。咱们呢?西北方向的灵武军对咱们虎视眈眈,东南方向虽有龙山山脉阻隔,可那武佑道的镇南军没少打小心眼儿。北边的寿阳郡虽然是与朝廷和各地方保持着中立状态,可要是朝廷难,越过寿阳郡来攻打龙山军,也是不能指望他们不会阻拦的。”
仲宸和慕白两个小孩吃吃的听着大人们的说话,眸子里满是神往。
赵执事见仲宸和慕白两人听的入神,便摸了摸他们的头,对他们说道:“我们说的,也仅仅是我们自己的分析。终究是从我们的角度出,看到的天下。个中种种,绝不是我辈所能窥测的。你们记住,天下万事万物,皆由利益所驱使。只有辨明利益关系,才能真正的从容不迫,纵横捭阖。”
仲宸点了点头,似乎懂了一些。旁边的慕白望着赵执事,问道:“那我对仲宸好,也没有您说的‘利益’啊,我就不想从他那里得到什么的。”
赵执事微微一笑,柔和的目光投向仲宸,最后落在慕白身上:“你的‘利益’,便是友情,知道吗?你想让你的好朋友幸福,那也是你的‘利益’啊。不是所有的‘利益’诉求都是那么腌臜的。许多利益,好比友情、亲情、忠贞,都是比金子更加珍贵而纯净的。”
仲宸和慕白两人对视一眼,会心一笑。
约莫又迤逦前行了三十里,沿途竟66续续出现了烧毁的民宅,路上竟有血迹出现,有的已经是暗红色了,一看便知时日已久;有的却是鲜红的,想来是生什么血事才刚刚不久。赵执事眉头微蹙,想来这番景象,也是行前未曾料到的。此时他甚至有些后悔,没有走那平安坦荡的随州大道。事已至此,多思无异。赵执事拢着一行人,加快了行进的度。
眼看着天色将暗,赵执事指着前面的民舍,对马夫说:“把马车赶到那里,天色已晚,龙山郡内看来最近不慎太平,我们就在那里将息一晚。”
来到门前,赵执事喊了几声,见无人答应,便推门而入。两个小孩也跟了进去。屋里黑漆漆的,赵执事取出火折子点亮了桌上的烛火,这才现有两人躺在床边。赵执事赶忙上前行礼,说道:“不知屋中有人,实在是冒犯的紧。”
那两人却不说话,只是静静地坐着。
赵执事觉得蹊跷,近前看去,分明是两具死尸。一个看着像三十岁上下的男人,搂着七八岁上下的小男孩,肚子上都有着狰狞的血迹。
赵执事叹了口气,摇着头说:“可怜啊。这世道真是让人……”说着,已是悲恸到无法言语,又叹了口气。便把两个小孩拽出去,又招呼马夫和武师们进来,把这对可怜的父子搬到屋后挖坑埋掉了。
仲宸和慕白是第一次看到这般场景,身子都微微有些颤抖。赵执事把他们拉出来,他们便一直瞪着眼睛,目光呆滞着看着地面,彼此谁也没有说话,也不再动弹。
直到赵执事他们回来了,见到他们,便拍了拍他们肩膀。说道:“天地不仁,以万物为走狗。没有人会生来受到上天的垂青或是唾弃。我等生逢乱世,更要砥砺自强。越有实力,才越有生存的机会。你们觉得这一对父子可怜吗?也许有比这更加悲惨的。你们出门于世,便是先要适应的。至于你们今后想要施善布仁,那便更需要成为顶天立地的强者。否则,你们只能随波逐流,连自己的命都保不住,有什么资格去施舍照拂别人,对吗?”
两人已从震惊中缓了过来,仲宸语气仍有些颤抖,问赵执事道:“赵管家,他们是怎么死的?”
“从伤口上来看,是刀劈的。很有可能是饕兵或是悍匪。”赵执事说完,便望向两个孩子。赵执事有些奇怪的感觉到,烛火前的仲宸那剑一般的气势更加凌厉起来,而慕白又恢复了水一般的平静,隐隐要没入夜色中一样。
这时,陈奇和丁泗抱了些干草进来,铺好。一行人吃了些东西便睡下了。
辗转反侧了半个时辰,仲宸也没有入睡。那两具死尸的影子不断在眼前晃来晃去,让他心情烦乱,可又不敢出声,怕打扰了其他人。他突然想到,如果有一天现自己的家人糟此厄运,自己该如何自处。想到这里,心中一紧,伸手轻轻碰了碰身边的慕白,想看他睡着了没有。
刚一触及,便听慕白轻声说道:“干嘛?”
仲宸悄声道:“你也没睡着啊。”
慕白应道:“是的。你也在想白天的事?”
“嗯。心里好难过。世间居然有如此骇人之事。”
“也许一直是这样吧。只是我们生活的环境,让我们有了错觉。但我们既然出来闯荡,就必须得适应这些吧。毕竟不是家乡那般。”
听慕白说起暖泉乡,仲宸眼前浮现出田边那座小山,以及山脚下那条小河。他总是在那里摸鱼。夜色的朦胧间,仿佛他又走进了那条小河,一条大的,这是给父亲的;这条小的,给仲莹养着玩;三条……紧张的神经不知不觉放松了下来,渐渐的进入了梦乡。
一旁的慕白见仲宸不答话,便也不再说话。像水一样,静静的躺在旁边。
“醒醒,快醒醒!”仲宸迷迷糊糊的听见一个声音在喊自己,接着肩膀被一阵阵剧烈的摇动。月华如水,屋里被照的分外光明。仲宸睁眼望去,只见屋里只剩下那个马夫和慕白。摇晃自己的,正是那个马夫。屋外传来“叮叮铮铮”的兵器碰撞之声,还不断有人呼喝,偶尔间着一两声嘶嚎。
“有土匪。”马夫小声对两个孩子说道,声音略有颤抖。
仲宸爬到窗边,小心的从窗户探出半个头,只见窗外的院中,几个身着短后青衣的武人,手持或刀或剑,在围攻赵执事他们。赵执事和武师三人,背对着房门,结成一个小小的弧形,在尽力的防御。从场面上看,似乎赵执事他们并不落下风,只是由于人少,而且要顾及身后房门的守备,也无法压制出去。
正在此时,忽然听到屋顶传来一声狞笑,接着是沙沙的走动声,随后“咯嚓”一声,屋角的瓦片被掀了起来。屋外的赵执事大喊一声:“不好!”便想抽身跃上屋去。那几个土匪似乎早已料到赵执事他们会有如此反应,霎时间便加紧了手上的攻势,缠住了赵执事。赵执事三人一下子有些手忙脚乱,丁泗还挂了彩。
屋内的马夫焦急万分,手里举起一把椅子,口里不断嘟囔:“这可如何是好?这可如何是好……”慕白也有样学样的,举起一把椅子。
仲宸摇了摇头,仅以屋外土匪的身手来看,这两把椅子是起不了多大作用的。
仲宸定睛打量了一下屋内的情形,前门前窗有赵执事三人守着,土匪想必是一时也攻不进来,待到天明,土匪倒是也不敢恋战。后窗被马夫用桌椅堵着,土匪想进来也不是那么容易。唯独这屋里除了桌椅炉灶,也没有什么可以操持御敌之物,一旦这屋顶之人跳将下来,这马夫必不能敌,屋里三人只能命丧贼手。
“难道刚刚走出家乡,就死在这里吗?父母弟妹还在家里等着,我还有我的使命,我不能就这样死去。慕白也不能!”仲宸心里剧烈翻腾,奈何他和慕白也不会什么武功,屋内也没有防身之物。仲宸现在终于明白赵执事那句话了:“越有实力,才越有生存机会!”
就在茫然四顾之时,仲宸看到墙角的灶台,心念急转,想起了自己在山里拿烟熏兔子洞的事。连忙对马夫说:“快,点火,把灶台的火点起来。”马夫早已慌神,见仲宸这么说,也来不及问什么,手忙脚乱的去摸火折子,折腾了几下,终于将柴火点燃。慕白仿佛知道仲宸的想法,赶忙和仲宸一起,各自抱了一捆柴草,把一头塞进灶台。
不一会儿,两捆柴草便都燃了起来。仲宸和慕白抱起柴草,便奔向那被掀起屋瓦的一角,靠立在那屋角下方的墙壁上。只见那柴火熊熊,浓烟滚滚从那缺瓦的屋顶涌向屋外。
便听那屋顶传来几声咳嗽,一片咒骂之声。
就在仲宸等人松下一口气之时,只听这房顶的另一角,传来极快的呼啸之声,几片屋瓦应声便飞将出去。众人来不及反应,便听“噌”的一声,跃进一个青衣人。
那青衣人也不答话,扬起腰刀,手起刀落!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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