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巨擘”广告公司还没有成立，李勋就拉了第一单业务，本县一位房地产开商准备把一个楼盘广告交给我们，具体细节安排在二十天以后商量。李勋很兴奋，一边催张扬抓紧装修公司，一边催我招聘员工。滔滔不绝地展望广告公司前景，慷慨激昂地说今年虽然只剩三个月，但我们业绩要争取突破三百万！我和张扬半信半疑，面面相觑。以李勋的关系，只要他肯开口，几个区县宣传系统的广告业务，确实能赚点钱。宣传系统，上至区县，下至乡镇和村，点多面广，是可持续的，不显山不露水就把钱挣了。不像工程，标的大，戳眼睛，他又不敢跟老爷子或其他领导开口，全靠碰巧。&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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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扬那边，装修工作按部就班地进行着，招聘人员却难住了我，蓉城的广告人才不愿来本县屈就，本县又没几个广告人才，有点能力的，都自己当小老板了。我老板五年前就开了个广告公司，当初是因为现在外面打印出图太贵，不划算，为了省钱，想想干脆自己开个广告公司，还拉了两个本县科长级别的业主合伙。本来想做点打字复印和工程出图，谁知后面展板、航拍等等广告业务找上门来，就让几个员工学美工软件，历经五年，员工几进几出，只剩下一个“万精油”。叫他万精油，是因为他从接到广告，到制作、安装，甚至后期收款，是一条龙服务，各方面都摆的平。本县宣传或广告，只要安排他做的，基本都能让业主满意。&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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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军易得，一将难求。李勋和张扬知道我跟万精油关系挺好，就怂恿我挖墙脚。我只能说试试看，一是因为我已经了解李勋为人昧心昧钱，自私自利，说的好听，要不惜代价把人挖过来，到时候他不给人家兑现怎么办？二是万精油在老板那儿工作五年，从实习生到顶梁柱，于公于私，都不一定肯走。&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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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了个电话过去，假意说我朋友准备开个广告公司，想请万精油推荐个负责人，结果他说他还缺人呢。&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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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继续“请教”：如果招个广告公司负责人，就像你这种，该如何给人家开工资？&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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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精油说：本县的话，就四千基本工资加点提成吧，我现在三千多，加一个点股份，年收入也就七万左右。&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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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说：如果我朋友这儿给你两个点股份，基本工资五千，你愿意来不？&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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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精油呵呵一笑：董哥，这有点难为我了，你知道，老板不算亏待我了，我也不能说走就走。&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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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来这个墙角还不太好挖。我也没必要继续开价了，开低了，没用，开高了，遭李勋埋怨。下来再说吧。&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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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老板，我挺对不起他的，又要背后抢他业务，又要挖他的员工。为了广告公司，我挖万精油，而以后如果工程设计项目多的话，现在新公司的员工，我会挑几个带走，这也是我手把手培养新人的目的之一。良禽择木而栖，我也有信心带走他们，都是普通人，哪来那么多三贞九烈，加点工资而已。拿着老板的工资，做着自己的打算，损人利己，但我并不感到羞耻，因为我也只是普通人，为了摆脱恐惧，满足欲望，顾不得什么道德是非。况且我跟老板仅仅是雇佣关系，没有走的那么近，也就谈不上什么情谊。就像耕牛，既然找不到属于自己那口“青草”，有机会的话，就修炼成农夫，驱使耕牛。&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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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勋依旧每天喝茶打牌，偶尔问问我园区设计进展，偶尔提起去渔溪县拜访严局长，别把明年的大项目盯丢了。就是绝口不提承接其他项目的工程设计，好像跟他没什么关系。程静见我最近挺闲的，也不怎么出去应酬，就关心我和李勋最近接了哪些项目。我支支吾吾，没说李勋不上心，只说今年环保查的严，工程项目几乎都停了，连老板的新公司也没什么项目。其实只有高建设和张扬才知道我的难处，李勋对我们的合作，纯粹是敷衍，口口声声说把工程设计当成主业，其实压根儿就没上心。我本身也不喜欢工程行业，现在有班上着，也懒得催他，懒得晚上跟他出去喝酒。只是每周抽两个下午，去“四合院”跟他们喝茶吹牛，偶尔跟他们晚上出去喝顿酒。&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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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的日子，让我平静了不少。有天晚上下着小雨，我加完班，七点半。一个人在街边吃了碗面，现谁都不想联系，也没地方可去，也不想马上回家，就想一个人呆着。把车停在楼下，座椅放平，躺在车里。深秋夜雨，在车顶滴答，心似已灰之木，身如不系之舟，无限的孤独感遍布全身。像电影一样，在脑中把自己从小学到今天有印象的画面，回放了一遍。这些年，见了很多人，经历很多事，看了很多书和电影，听了很多道理和故事，吃过很多美食，花掉很多钱……现都无关紧要，都随风飘散，都如灰如尘。此刻，我一个人，突然想，如果就这么死去，会留下什么遗憾？有什么牵挂？现心里除了家人，对其他人还真没什么好牵挂的。只是有些不甘心，对，深深的不甘心。来到这个世界，还没有按自己心愿活一回，就结束了？我得继续寻找，直到找到心之所往。“亦余心之所善兮，虽九死其犹未悔”，挺羡慕屈原的。&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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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思乱想间，电话响起，李勋叫我宵夜喝酒，说有两个美女喝酒太厉害，他顶不住了。我不想去，说已经睡下，外面又在下雨，就不出来了。挂掉电话，现已经十点半，就下车往家里走去。&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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