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四合院”茶楼开张的第一个月底，李勋微信上了张账单过来，盈利四万，他说作为流动资金，就不分红了。想想以后每个月可以分红五千，觉得还可以。第二个月底，又了账单过来，盈利只有七千，也就是说我分红只有一千，跟第一个月比，盈利少了三万多，我和张扬明知道不合理，但又不好说什么。这样下去，我四、五年才能收回成本，张扬得八、九年，还不如把钱存银行。我郁闷了一下午，想干脆退股算了，但这大半年的金钱和精力投入，跟李勋把关系拉这么近也不容易，为了以后可能的大项目，暂且忍忍，大局着想，没必要因为这点钱跟李勋闹翻。&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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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想也能理解，李勋平时看似光鲜，其实没几样收入，施工也好，设计也罢，虽然跟我们合作，毕竟才起头，没几个项目，没收到分红。茶楼交给他主管，他趁机昧点钱，在所难免。格局太低，是因为没钱。这让我和张扬对他平日里声称的“好兄弟”大为失望，这么点钱，就可以看透李勋，看来不得不防范以后跟他的合作，包括正在筹建的广告公司，投资需谨慎。&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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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勋这么干，还因为茶楼装修之初，他缺资金，如今大家投钱把茶楼开起来，能挣钱了，他想把几个股东踢掉，自己赚。我们不提出异议，他无所谓，反正每个月分红连资金利息都不够，如果我们撤资，又显得我们小气，不能共事。左右他都不吃亏，这个小算盘打的，借鸡生蛋，过河拆桥，鸡贼但并不高明。&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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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同的是，张扬和高建设都没把这个茶楼收入当回事，而对我来说，相差半个月工资，对月收入影响不小。&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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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勋肯定也觉得有点不好意思，打电话叫我去茶楼，几个股东都在。他们在地主，李勋若无其事地侃侃而谈，以后该如何如何增加茶楼收益，我心里笑笑，盈利越多，也是你昧的越多，何有于我哉？&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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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他略带虚伪的表演，我泡杯茶躺坐一旁，打开手机里《苏轼全集》:蜗角虚名，蝇头微利，算来著甚干忙？突然觉得自己有些可悲，而李勋有些可鄙又可笑。&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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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茶楼里打麻将、地主的常客，男人偏多，他们基本都是青壮年，多数是混本县政界和商界的，掌握本县很多资源。酒足饭饱，他们习惯来茶楼打牌，消磨下午时光，常年如此。川西地区似乎家家茶楼客满，经济再萧条，不影响茶楼生意，属于旱涝保收。像我这样不打牌，在茶楼看诗词的，绝对被人说附庸风雅、傻逼一枚。&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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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勋可能觉得不好意思，提出晚上请大家喝酒，我心情索然，不愿意去，借口带孩子，告别回家。&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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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飞采集素材回来，准备在本县停留一天，我准备给他践行。来到他入住的酒店，敲门进去，他让我先自己坐会儿，就跑回笔记本电脑前，噼里啪啦地敲打键盘，看来他捕捉到了灵感，正在兴头上。这里是18楼，天气晴朗，视野极好。高飞坐在阳台的玻璃桌前，桌上一杯茉莉花茶，都说搞艺术的穷酸潦倒，而他却有种专注和小资。说实话，我相当羡慕他的生活状态，做着自己喜欢的事情，还能养活自己，不需要仰人鼻息，不需要苦苦算计。跟他相比，我到底错在哪儿？差在哪儿？应该是缺少直面自己内心的勇气，摆脱不了自己的欲望和恐惧。&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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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什么呢？”高飞合上笔记本。&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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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羡慕你这种生活状态。”我说出内心想法。&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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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也算当老板的人了，还羡慕我这个穷酸搞艺术的？”他呵呵一笑。&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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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唏嘘一声，他继续说:哥们儿，那天我们已经讨论过大家可能的人生了，我总结成一打油诗。说着又打开笔记本，逐字逐句敲打起来:&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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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因分数后因钱，&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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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世游离犹未醒。&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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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今放任且疏狂，&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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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负余生不负心。&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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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屏幕上的这几句，我顿觉胸闷，我怎么才能不负余生不负心？&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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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晚跟高飞别过，我久久不能入眠，回想自己这三十多年，再想想自己以后的路，还真如高飞所言，三言两语就道尽这平淡如水的一生。这些年，家人、老师、同学和朋友，他们本身都是把工作和生活分开，觉得工作就该苦点累点，也一直宣称踏实、勤劳、刻苦、努力，为了更好的生活。其实没有按自己内心想法前进，到头来，一切都是南辕北辙。没人觉得工作也可以是生活，所以我也一直觉得就该如此，没什么不对劲。高飞让我看到不一样的活法，追随自己内心的声音，工作可以是生活，生活本身也可以是工作，二者并不矛盾。真想找个清静的地方，好好梳理梳理这些想法，余生弥足珍贵，该为自己而活。无奈明天是周一，还要应付一大堆烦心的人和事，只好勉强自己先休息，半梦半醒间，昏昏睡去，早上闹钟响起的时候，睡眠不足，难以睁眼。&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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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一事情特别多，杂七杂八地协调安排了小半天，才安抚好业主和老板。今年环保查的相当厉害，很多工程项目偃旗息鼓，老板这个新公司，依旧没多少项目。在做的几个小项目，都是设计费万儿八千的，连员工工资都不够。中午老板叫我过去，说有个村里的风貌整治项目，设计费约2万，让我去现场看看。&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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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应该是园林景观专业，如今行业萧条，看来老板饿红了眼，啥项目都接，也不管什么专业不专业了，有钱就上。隔行如隔山，我深知跨专业的难度，建议找个风景园林专业的人员配合，他立马摆手，说让我们自己摸索，工程行业都是通的，依葫芦画瓢吧。&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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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他心里想的是:你娃就是懒嘛，专业不对，最多就是你带着几个新人，加加班，多修改几遍的事情。另外去找个专业人员，要价又高，你们倒是轻松了，但老子不划算，白养你们啊？&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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