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256 醇儒意气
胭脂楼一战,活泼可爱的唐婉儿穿戴一件符将红甲立即从只会王八拳的小少女变成了一位伪指玄大宗师,个中缘由便是借助了符将红甲的磅礴气数。
从三皇五帝年间到现在的大汉光和七年,数千年过去了,各领风骚数百年的意气风发人杰数不胜数,符将红甲按照几百年出现一件,起码也有个十来件了。
不过大多数要么随着主人埋葬在墓穴里面,要么被世家望族藏在由于某一位家主突然死亡自己都不知道的地方,要么是被剑尊王越这等可开天门的举世无敌一剑捅的支离破碎,流通在世面的符将红甲少之又少,也就唐婉儿身上的一件而已。
刘辩披挂的这件青铜宝甲也不是,而是更高光景的符侯紫甲,一旦锋芒毕露,立刻便会跻身于伪天象。
跟随秦始皇一生的鸿图甲气数那是何等的浩荡,刘辩要是真的一口气借来了所有的大秦气数,一口吃不成大胖子而是会被撑死。
山顶风景对于寻常武夫来说比起五石散对于士大夫文人的诱惑还大,何况是山巅的大袖飘摇。
自制力极强的刘辩知道自己几斤几两,心底再怎么不舍,还是不敢多吃哪怕一口,只是暂借了一股让自己重回伪金刚的大秦气数。
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
太阿剑气再是灵犀终究是死物,碰见熟稔到整天穿一个开裆裤的鸿图甲,招呼都不打直接退了回去。
“噗”受到反噬的二皇子刘协双目圆瞪的吐了一口血,与此同时,身上的鱼鳞宝甲被锟刀从左肩一直到腰间划开了一个大口子,深可见骨的伤口瞬间喷出了大量鲜血。
“嘘。”刘辩轻佻的吹了一个口哨,捻起碰到大秦气数从一条疯狗变成一只温顺小猫的虎兕小剑,扔进了紫檀刀匣。
断了联系的二皇子刘协,再次吐了一大滩鲜血。
刘辩咂摸了几下嘴,恨铁不成钢的感慨道:“皇弟啊皇弟,打架不能单靠蛮力,还要靠脑子啊。”
此时,两人相距不过三丈。
嘴角紧抿的二皇子刘协,眼中突然闪过疯狂的神色,癫狂笑道:“不错,要用脑子!”
秋风起,蟹脚痒。
刘辩的眉心忽然有点痒。
秋风忽起,眼前的空气如同春风吹皱的莲塘,泛起了一层层涟漪。
剑鸣。
剑名,清明。
博陵崔氏,春秋年间齐国储君季子之后,前汉东莱侯次子催仲牟出任博陵太守,衍生出了博陵崔氏这一支崔氏二房。
从前汉开始一直是东郡数一数二望族的博陵崔氏,当代家主崔烈坐上庙堂最炙手可热的位子太尉,长子崔均刚刚而立之年便一跃成为西河太守以后,博陵崔氏更是水涨船高,在整个兖州都排的上前十了。
荷叶枯败,只剩下一根根灰色节秆的听雨榭小亭内。
一位高冠灰袍的老者与一名佩玉鸣环的中年士子,凝视那道每走一步都要咳喘的稷下名士,目光闪烁不定。
西河太守崔均往摇曳着一根根干枯莲蓬的荷塘,扔了一把饵料。
一幅百鲤翻滚的壮丽画卷,油然而生。
碧波上的景象犹如早春的雒阳河畔,花团锦簇,富贵满堂,西河太守崔均心底却忍不住一阵阵发寒:“父亲,戏志才这次前来只是让弟弟州平成为庞先生的弟子。”
“并不是让博陵崔氏正儿八经的亮出旗号支持太子殿下,也没让博陵崔氏奉上大量的钱粮金帛,供养太子新招募的入不敷出的大军,于公于私对我们都有利,父亲为什么不答应。”
前任太尉崔烈这位士大夫党的老供奉,能够从一支快要跌出兖州望族圈的郡县望族,一步一步的排挤掉兖州望族甚至大汉十大世家望族就任太尉,中兴博陵崔氏。
眼光格局,心计权谋,远远不是才入而立之年的长子所能望其项背的。
蓦地叹息一声的前任太尉崔烈,同样洒了一把饵料,为长子答疑解惑道:“庞德公确实是海内硕儒,才学比起那个什么沽名钓誉的八顾八厨不知道高山仰止多少。”
“别说博陵崔氏,就是沛国曹氏汝南袁氏这些个世代簪缨了几乎千年的拔尖世家望族,族中子弟能够成为庞德公的门人弟子,那也是祖坟冒青烟的好事。”
长子欲言又止。
士大夫党的老供奉崔烈再次叹息一声道:“别忘了庞德公的身份,一个为了大汉中兴孤注一掷到已经疯狂的偏执老儒生。”
“为了太子活命,以自己的寿命施展谶纬之术,逆改命格定数。”
“收下比扫把星还扫把星的戏志才为徒。”
“差点与升堂拜母的几位好友反目成仇,也要创立鹿门私学,这样大大小小的事还少吗。”
“在天下人眼里海内硕儒庞德公,就是一个死忠太子到迂腐的老顽固,鹿门私学也是太子的私学,他这是在为太子登基以后储备人才。”
“当然了,世道的人才总是自负的,至于会不会听从先生庞德公的意愿,还说不好。”
深秋,池塘里的锦鲤游的慢了吃的饵料也少了,很快潜入了深碧色水底。
花团锦簇。
转眼间,绿暗红稀。
西河太守崔均接过婢女手中的灰色裘子披在了脸上长出褐斑的老父亲身上,回过味来道:“依照父亲的意思,州平只要成为了鹿门私学的门人,可就是明明白白的告诉皇帝陛下和宦党,博陵崔氏是太子的入幕之宾。”
“如果博陵崔氏是汝南袁氏这样的庞然大物还好,不论是不是有族人成为庞德公的弟子,换句话说就是不管是支持太子还是二皇子,都是无伤大雅的小事。”
“到了他们这个层次,站队是对的还是错的,就像商贾做买卖,赔钱了或者赚了,动摇不了根本,而博陵崔氏就不同了,稍有不慎便会迎来灭门之祸。”
闭目养神的老供奉崔烈,面露欣慰,以均儿的才思好好打磨几年,扛得起博陵崔氏这杆大旗了:“为父曾经见过太子殿下。”
“以为父粗浅的相面之术看了太子一眼,便知道他是早夭之相,可想而知太子相由心生到真的活不了多久了。”
“女人善妒,宦官更是善嫉,这群阉狗本就和我们这些士大夫不对付,一旦太子撑不到登基便死了,登基的人便是二皇子了。”
“二皇子这人...哎...臣不议君王家事,也算是为父给你的一个考验,你自己慢慢去悟。”
“到那时权柄更加煊赫的宦官,少不了要拿捏博陵崔氏,甚至有可能为了宗族的田产钱帛用一个莫须有的罪名,满门抄斩博陵崔氏。”
父子二人刚要离开荷花枯败的听雨榭,回到温暖如春的温室交谈家国大事。
博陵崔氏祖宅突然燃起了一场大火。
这座历经两百多年风雨的簪缨府邸,半日之内,化成了一片焦土。
一辆牛车停在足足两三里外,火光依然映照的戏志才的脸庞艳丽如深秋红菊,双眸红光闪烁。
一旁卸任长安县令匆匆赶来的太史虢,觉得自己已经够心狠手辣了,余光瞥见戏志才闪烁火光的阴郁眸子,没来由的打了个寒颤。
“咳…咳…该提气了。”
一队上百人的披甲铁骑,扬长而去。
只用了一个时辰的功夫,便斩杀了正在烧杀劫掠的数百黄巾贼,这些投诚官府的黄巾贼,到死都没明白为什么官兵大人们会自相残杀。
戏志才从满身血污的太史虢怀里接过一个昏迷不醒的孩子,阴郁眸子总算有了点光彩:“博陵崔氏的族谱和地契全部给我。”
本想暗自贪下一部分地契太史虢,讪讪一笑,慌忙拿出了所有的地契。
戏志才见到这些价值不知多少万万五铢钱的地契,眼皮没眨一下,随手扔给了一名恭候很久的老迈文人:“按照计划行事。”
老迈文人激动的连连扣头,随后慌不择路的离开了这里。
还没等老迈文人彻底消失,戏志才得嘴角忽然流出了一大滩血水,蜡黄脸容没有一点人色。
“先生!”自己这辈子的荣华富贵全在他身上,万万不能有任何闪失,大惊失色的太史虢,拿出一株从某个长安大商贾那坑蒙来的何首乌,纵身跃了过去。
戏志才拒绝了这株价值百金用来保命的珍惜药材,轻描淡写道:“只是违背了纲常,失去了醇儒意气而已。”
心中稍宽的太史虢,神情错愕,虽然自己是一介武夫,但也知道醇儒意气对于三教中人意味着什么。
没了醇儒意气,就是主动放弃了成就儒圣的机会,放弃了道教口中唾手可得的长生大道。
这可是长生天人啊,有了这个还要什么荣华富贵光宗耀祖的,这些身外之物连给长生大道提鞋的资格都没有。
“先生,值得吗。”
长生大道和忠于君主,孰轻孰重?
不言而喻。
戏志才却是缄默不言,理所应当的从一堆竹简书卷中抽出一份户籍策,理所应当的平静道:“汝南,孟公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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