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借贵宝地住几天
不等小何大人囫囵出一句完整的话来，凤白梅已经到了他跟前，伸手捏住他那细长的脖子，跟拎了个鸡崽子似的。
“你若敢叫唤，我就扭断你的脖子。”
何远想起关于凤将军的传言，吓得浑身乱颤，大气都不敢喘，只压着声音说:“凤将军，咱们自己人，自己人……我哥，何曾惧，你认识吧。”
何曾惧凤白梅当然认识，她在落魂关掌帅印五年，何曾惧便做了她五年的军师，是条铁骨铮铮的汉子。
女将军目光再次上下将小何大人打量了一番，实在没法将他同自己帐下第一军师联系起来。
寒铁衣缓过劲儿来，扒拉着牢门说:“小白，揍这小崽子！”
何远心头又是一颤，赔上满脸的笑看向寒二公子，一眼便看到了他手上拎着的那只浮雕了折枝桃花的藕粉色酒壶，觉得很是眼熟：“你手上拿的酒壶哪里来的？”
随后，他恍然地看着凤白梅：“我明白了，那个闯进厨房偷东西的贼就是你吧。”
凤白梅不动声色地加重了力道。
何远连忙改口：“不对不对，那酒菜本就是为你们准备的，凤将军只是路过自己去取了。”
凤白梅这才满意地丢了手，问:“何曾惧呢？”
何远摸着脖子，心有余悸，可听到‘何曾惧’三个字，堆在脸上的笑瞬时便垮了下去：“他可是大忙人，从落魂关回家打了个照面，便不知去哪里了。”
凤白梅便不再理他，转身回了牢房，仍坐在床上养神。
何远跟了进去，将一袋馒头搁下桌上，也在床边坐下，一脸八卦地看着黛衣男装的女子：“听说你曾经空手打死一头老虎，是真的吗？”
寒铁衣本要挤兑何远，听他这么一问，顿时便不开口了，只精着耳朵听。
凤白梅看了何远一眼，没理他。
何远却浑然不在意，继续问:“听说你和何曾惧被称为落魂关最佳搭，你二人联手，所向披靡，是不是真的？”
凤白梅眉头拧了起来，考虑着要不要用拳头把他的嘴缝上。
何远却一点没察觉女将军眼中逐渐汇聚的凉意，继续追问：“我还听说啊，你嫉恶如仇，杀人不眨眼……”
凤白梅这次倒是点了头，甚至在眸中露了笑意：“杀人不过头点地，眨什么眼？”
她脸颊消瘦，皮肤暗黄，但一双瑞凤眼极为传神，冷着脸时里头含冰带刺，一笑起来，就似江南的春光，万种柔情皆在其中。只不过，这千万般的柔情，是盛开在血泊中的花朵，诡异而可怕。
小何大人素来混账惯了，仗势欺人的事没少干，此刻被凤白梅似笑非笑地盯着，只觉从头凉到脚，忍不住从床板上梭了下来，挪到了牢门口，赔上笑脸说：“今日在城门口是误会一场，您们三位现在可以走了。”
听了这话，寒二公子总算是松了一口气，是阴森黑暗的地方，他是一刻也不想待了。
凤白梅却认真地道：“不是误会，确实是小妹伤了人，小何大人秉公执法，没什么不对的。我三人身份虽然特殊，但也不能和大夏律法站在对立面，明儿上了公堂，大人该怎么判就怎么判。”
寒铁衣嗓子眼还火辣辣的疼，声音嘶哑地道：“小白，你糊涂了吗？”
凤白梅抬头看他：“寒二公子身为天机阁主，应当不会知法犯法。”
知法犯法的事儿寒铁衣干的多了去了，也不在乎这一两件，再说此事本就不是他们的过错，寒二公子心里委屈成了个球，面上，还要端着天机阁阁主奉公守法的形象，苦着脸应：“是。”
小何大人在江南城混了这么久，兵马司也待了一年了，第一次见到如此遵纪守法不给官府添乱的人，感动的就差两眼泪汪汪了。可他感动了一半，方觉出不对来，忙将脸上笑容加深，长揖一礼道：“凤将军，你们就别为难我了，今儿要是不放你们出去，我爹非打死我不可。”
寒铁衣弱弱地道：“要不，小白，咱们就不给小何大人添乱了吧。外头客栈我都订好了，江南最好的临江仙客栈。”
凤白梅没理寒铁衣，只看着何远说：“令尊是江南火器营司金令，何大人贵为兵马司副总兵，论公，他是管不到你头上的。”
“那也要他论公才行啊！”提起这个话题，小何大人就像是开了闸的洪水，滔滔不绝地埋怨起来：“本官好歹也朝廷从五品命官，在江南城也是响当当的一号人物，可一回到家里，就被他训得跟孙子似的。”
凤白梅愣了一下，看来何曾惧说的没错，他家这个同父异母的小兄弟当真是个人才。
小何大人抱怨完，又道：“外头软轿已经备好，您三位就起驾呗。”
寒铁衣小鸡啄米似的点头：“小白，冰洋刚受了内伤，需要看大夫啊。”
斜里，传来武冰洋冷冷的声音：“这点小伤姑奶奶还没放在眼里，姓寒的，你要走就走，再聒噪姑奶奶打瘸你另一条腿。”
事实证明，寒二公子欺软怕硬。在武冰洋这一句话落下后，他立刻委屈巴巴地缩到床上，抱紧了自己双腿。
凤白梅慢条斯理地翻着自己包袱，从里头翻出一柄匕首、两盒银针、三支夺命袖箭。
何远下意识地退出牢房的门，惊恐地看着凤白梅，生怕她一个不顺心，那些恐怖玩意儿便扎到他身上来了：“凤将军，咱们有话好商量，君子动口不动手啊！”
凤白梅捻起一枚袖箭在半空中看着，尖锐的箭头在昏暗的灯火中，像极了毒蛇吐信。她慢悠悠地道：“你回去告诉何大人，我凤白梅借兵马司的宝地住两日，不会有人去找何家的麻烦。”
这下轮到何远愣了，他听说过借屋借铺借宅院的，还是头一遭有人来借他兵马司的牢房。莫非，是这位凤将军有什么小癖好？
凤白梅面上笑意一敛，冷声又道：“若不肯顺我意，那我便一把火烧了你这破牢房，再来和你清算城门口的旧账。”语毕，手一扬，那枚袖箭擦着何远耳下，射到对面的牢房，稳稳当当地落在了寒铁衣的脚旁。
寒二公子吓得几从床上蹦了起来，哭丧着脸道：“小白，不带你这么吓唬人的。”
何远回头看了看明晃晃钉在木板床上的袖箭，机械地从袖中摸出一方花花绿绿的帕子，将顺着脸颊淌下的一滴汗渍擦掉，从善如流地揖礼道：“本官知道了，你们三位想住多久就住多久。”
语毕，一溜烟地跑了。
何远一走，寒铁衣立即收起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肃然地看着凤白梅：“小白，你在计划什么？”
凤白梅将东西放回包袱里，淡淡地道：“那虬髯大汉故意挑衅，让兵马司的人困住我们，无外乎两个原因。若是冲着你来，必然是因葬剑山庄的开炉大会，若盯上的是我，说不定他们知晓血衣门的线索。”
寒铁衣接口道：“所以，你来了个将计就计？”
凤白梅点头：“我们被困，他们肯定会放松警惕。”她又问：“怎么联系十三？”
寒铁衣自怀中取出一管拇指大小的烟火来，隔着老远扔到凤白梅的床上：“这是天机阁特制烟火，发射后，阁中人自会来见。”
凤白梅拾了烟火收入怀中，点头道一声：“多谢。”
寒二公子立即又恢复了纨绔模样，不在意地道：“你我夫妻之间，无须言谢。”见对面的凤白梅将小包袱系在身上，凤麟剑别在腰后，讶然道：“你现在要出去？”
凤白梅道：“有些事需要尽早安排。”
“我也要去！”
“我也要去！”
一男一女两个音重叠，隔着远远几个牢房的两人往彼此的方向望了一眼，冲着石壁翻出一个大白眼。
武冰洋冷哼：“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瘸子，想什么呢？”
寒二公子半点不知怜香惜玉，冷笑着道：“有些人倒是手脚齐全，还不是被一个来路不明的丑八怪打的毫无招架之力。”
“姓寒的，有本事我们两个打一架！”武冰洋咬牙。
寒二公子没脸没皮地道：“君子动口不动手。”
二人吵嘴的空档，凤白梅已经收拾妥当，离了牢房。
三更鼓已经敲过，本该早已熄灯的兵马司一片灯火通明，侍卫们以小队为单位，正在各处寻找厨房偷菜的贼，显然，何远并没有将贼就是凤白梅的事情说出去。
借着植被的遮掩，凤白梅翻身出了兵马司。
来之前，她已经仔细地看过江南地图，城中路线早已刻在脑海里，沿着长街便直奔人员稀少的城东流民窟去，于一条逼仄的小巷中将天机阁的烟花发射出去。
不多时，一条人影从远处蹿来，落在小巷中，正是十三。
见人是她，十三问：“阁主呢？”
凤白梅道：“他在牢里很安全，这半日你可追查到那虬髯客的线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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