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我就去看个热闹
凤白梅不知流民窟前发生的事,也无心思去追问,只念着一件事:“鬼街那个骨雕师可抓到了?”微顿一下,又补充道:“年纪约莫四十的男子,左手齐腕断了。”
何曾惧道:“兵马司从鬼街搜出四个活口,皆为女子,并无你所说之人。至于其他人,实在太多,兵马司不能一一核查他们的身份,倒是天机阁的人守在各个出口,但寒阁主眼下在葬剑山庄,天机阁的人什么也没说,还不知道他们那边查出什么来了。关于此次血衣门在黑市伏杀,吴三爷说,待开炉大会一过,吴老爷子会亲自来江南一趟,到时候再解释。”
凤白梅凝眉道:“听那人的意思,似乎曾随我大哥一同刺杀义达,他必然知晓到底发生了什么。”
“只可惜,要找他,如今也是大海捞针。”何曾惧惋惜道。
“倒也未必。”凤白梅道:“那人曾透露,他是因不肯奉父命去做宫廷玉雕师,才会入镇魂军的。”
何曾惧抬手在扶手上敲了敲,沉吟着道:“这么说,他很有可能是柳家的人?如此一来,将当年从军名册翻出来比对一番,必然……”他说着,又摇头:“既然他是违背父命去从军,很大几率不会用真名,只怕希望渺茫。”
凤白梅道:“他人跑了,但庙还在。每个玉雕师的雕刻习惯都不一样,若他当真出自柳家,自家人总该认得出他的作品来。”
何曾惧便同何远道:“你找人,将那些雕像都清理出来,送入洛阳柳家府上,让他们辨认可出自他们家人之手。”
何远在旁听了半晌,也就听懂了这一句话,但也没明白究竟怎么个深意,只是本能地应了是,起身去了。刚走了两步,又回身,苦着脸问:“大哥,你说的,是全部的雕像吗?”
凤白梅一旁答道:“里面有个女子雕像,挑一樽送去便行了。”
何远乐颠颠地去了。
凤白梅继续问:“有发现陶猫儿吗?”
何曾惧摇头,她也一点没惊讶。
天机阁寻了陶猫儿整整十年都没找到,可见此人隐匿踪迹的功夫是一流的,若她不愿现身,恐怕这一生也无人能找到她。
何曾惧静静等了片刻,见她再没问题了,才又慢条斯理地开始念叨:“我以为你此番卸了甲嫁了人,便该丢了修罗将的名号,重拾红妆,相夫教子。不曾想,你却变本加厉,五年镇魂帅让你学会了惜命,一离了落魂关,你便不把自己命当命。凤白梅,你可曾想过,此番你若出事,会引起多大的骚乱?”
凤白梅无语,翻了个白眼。
何曾惧继续给她分析:“你同寒家二公子一道出来,在葬剑山庄管辖的地盘,遭到血衣门的伏杀。你若出事,凤、寒、武三家别说亲上加亲,照着武家人的脾气,只怕朝堂之上有好一番争论。葬剑山庄与朝廷素有合作,又是武林大家,你让朝廷如何处?让吴家如何处?还有江南府尹、江南兵马司,都要受到连累。”
凤白梅皮笑肉不笑地道:“我说,何大军师,我已经卸了帅印,此处也不是镇魂帅帐,你那张嘴能不能歇一歇?”
“凤白梅!”何曾惧一双极浓的剑眉,总是不怒自威,如今一敛起来,更叫人不寒而栗。
凤白梅不慌不忙地将玩笑心绪收了起来,双眸平和地盯着帐顶,漠然道:“这是我凤家的事。”
“也是镇魂军的事。”何曾惧声音陡然变得严厉:“十三年前葬身落魂关的,并非只有你凤家人,还有那两万镇魂儿郎!你以为,这世上就你一个想要弄清楚真相,还他们一个公道?”
凤白梅艰难地扭转脖子,肃然地看着散发的独臂男子:“那你查到了什么?”
何曾惧深吸了一口气,平缓了语气:“我去了一趟葬剑山庄,还没来得及查,就听闻你曾三度受刺,又听说你来了江南,赶回来后,你已经去了黑市。”
凤白梅疑问道:“你怎么知道是三次?”
何曾惧满眼疑惑地看着她:“你什么意思?”
“雁回山下那次行刺,除了花雁回知晓,我只在天机阁讲过。”凤白梅追问道:“你是从哪里知道的?”
何曾惧恍然:“报给我消息的,是葬剑山庄的小公子吴穹志。”
凤白梅觉得吴穹志这个名字很是耳熟,想了一想,才想起是何远同她说过,骨雕师的事也是吴穹志同他讲的。
知道凤白梅在雁回山下被行刺的,除了雁回山和天机阁,便只有刺客。凤白梅得道那包刻有镇魂烙印的银子,恰好何远便知道这个刻纹的来历。而这两个消息,皆是吴穹志透露的?
当初天机阁查出,两次伏杀她所用的三棱箭镞,很可能来自葬剑山庄管辖的黑市。而血衣门的伏杀,也安排在葬剑山庄管辖的黑市!
葬剑山庄负责铸造兵器,与朝廷管理的各大矿产皆有合作,有机会接触黑火雷的原料!
一番思量后,凤白梅淡淡地道:“冰洋,安排马车,我立即赶去葬剑山庄,参加开炉大会。”
“你疯啦!”武冰洋一身蛮力,但也并非没有脑子,二人语速虽快,她竟也听明白了七七八八:“如果葬剑山庄真有问题,你这一去不就是羊入虎口?更何况你现在浑身是伤,去了又能做什么?”
何曾惧也道:“我也不赞成,葬剑山庄的事,可以慢慢查,反正偌大的山庄在那里,又跑不了。”
“你替我料理伤口,自然知道我身上只是皮外伤。”凤白梅看着武冰洋,柔声道:“之所以会晕,是因流血过多,体力不支的缘故。”
武冰洋不仅看到了她身上的皮外伤,更看到了小腹处才刚结痂的旧伤。距离千佛山刺杀过去那样久,伤口早该愈合,之所以拖了那么久,恐怕是因她在渔溪镇连接了自己两锏的缘故。
为了防止类似的事情再发生,她在为凤白梅包扎伤口时,故意将她四肢夹上夹板,希望她能安安静静地躺在床上,天大的事,也等养好了伤再说。
“我睡了这样久,体力早已恢复了。”凤白梅继续柔声说道:“何况我此去葬剑山庄,只是去看个热闹,保证不去打架了。”
武冰洋没有应声,只垂下眉眼,冷冷地瞧着她。
何曾惧看看武冰洋,再看看床榻上唇色惨白的女将军,垂眉敛了眸中复杂思绪。
她为马前卒时,凡事依令而行,杀伐从不手软。她为镇魂帅,决策帷幄之中,语出令旗挥,是翻云覆雨手。何时用如此商量的语气同人细声讲道理了?
“我若硬要拦你,你还去吗?”武冰洋站起身,漠然问。
凤白梅道:“不去。”
武冰洋不信,撇着嘴角道:“你肯定会像上次那样,把我药倒了,一个人偷偷地溜去。”
凤白梅笑了笑:“黑市一事,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正如何曾惧所言,葬剑山庄就在那里,跑不掉的,迟早都可以查。”
武冰洋奇道:“那你为何还要执意前去?”
凤白梅道:“葬剑山庄十年一度的开炉大会,场面必然壮观的紧,左右我现在也做不了别的,去看看热闹也无妨。”
武冰洋便不再问,只低眉沉吟。
何曾惧一旁静静听着,心里无声地叹了口气。武家二小姐虽走了几年的江湖,心思到底还是单纯了些,何况她对凤白梅绝对的信任,又如何看破这以退为进的伎俩?
镇魂主帅,在军中便惯会谋算人心,驾驭那一群腥风里来血雨里去的儿郎都不在话下,又怎么应付不了一个小小丫头呢?
“现如今已是十五日,开炉大会一连七日,这一路慢行,两日后可到达葬剑山庄,届时开炉大会应当还没结束。”镇魂军师起身,一如从前在军中为她布局谋篇那般,万事周全。他行到床前,盯着纱帐后那张毫无血色的脸,漠然地道:“你虽只握了五年帅印,在镇魂儿郎的心中,早已是合格的凤家将,镇魂帅。从你执起镇魂帅印那天,你肩上的担子便卸不掉,哪怕你死了,也永远和镇魂军绑在一起。如今镇魂儿郎们多数卸甲归田,你若不想他们因你出事,便好自为之,凡事三思而行。”
凤白梅没有应话,只转头看着何曾惧,目光从那张阴沉的脸上,往下滑到了他空荡荡的右边袖管。褐色衣袍以棕色绲边,袖口绣了山川脉络。夏风从窗口灌进来,那连绵的山脉便起伏起来,像沙漠被热浪中灼烧的起伏不定的沙丘。
整整九年生死边缘的共事,何曾惧太了解她了,她的一言一行,她带在脸上的所有面具,面具下汹涌的真实情绪,他都了如指掌。
沉默,是她打从心底不认同他的话。
“凤白梅,你听见没有?”镇魂军师厉声喝问,掷地有声。
凤白梅迎着他的视线,眸中突的析出几分倔强来:“你曾断言,我是修罗将地狱鬼。”
褐色衣袍的独臂军师,闻言一愣,随后喃喃道:“我说你是鬼,你便要一辈子做一只鬼吗?”
凤白梅似是懒怠与他争了,合上眼,懒洋洋地道:“我答应你便是了。”
何曾惧松了一口气,凤家将向来重诺,她肯应他这一句,便当真会这样做。
“我去安排车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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