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章:与故人擦肩而过
距离山洞不远处有一座二层的吊脚竹楼,处在一群竹屋正中间,特别显眼。竹楼的二层四面都开了小窗,正对山洞那一扇窗口,一个下半张脸布满灼痕的彪形大汉将小手臂靠在床上,握着一把瓜子:“咔哒咔哒”地嗑着,瓜子皮在楼下铺了一地。
这人正是欢乐寨的寨主虎爷,他望着山洞的方向看了许久,满心满眼的纠结。
“我说老海,里头关着的,真是凤白梅和寒铁衣吗?”虎爷说这句话时,吸了好几口凉气,尤其是在提到两个名字时,好像烫嘴,几乎囫囵不清。
屋子里横七竖八地摆满了矮几,几上放着各式各样的竹雕,最多的,是女子像。一个男子盘腿坐在当中,长长的灰色头发遮住了脸颊,从衣上流泻下,铺在整竹铺成的地面上。他面前的矮几正放了一樽横卧的女子像,已经刻出上身,他的右手正握着刻刀慢慢刻女子裙裾。
“那个小的,是葬剑山庄新任少庄主吴穹志。”男人的声音极温和,像是和煦的春风缓缓荡开在竹楼里:“你以一己之力,惹了江湖和朝廷中最不好惹的两股势力,这欢乐寨的欢乐到头了。”
“嘶……”虎爷将手里的瓜子随意扔在地上,烦躁地抬手薅了薅一头短发:“人都抓回来了,怎么办?”
“凤白梅身手不差,寒铁衣身边必定有天机阁的人跟着,他们能让你们带回来,肯定是自愿的。”灰发下的那双眼炯炯有神:“想要保住欢乐寨,你只有实话实说。”微顿一下,他眸中寒光闪过,看向虎爷:“你是不是让她看到胸口的纹身了?”
“嗯呐!”虎爷愣愣地回:“那个纹身有什么问题吗?”
灰发男人叹了口气,将刻刀搁在桌上,站起身走到窗口,一身灰色的袍子几乎与头发融为一体,垂于身侧的左手齐腕断开。他看着山洞壁上那扇铁门,瞳孔仿佛也被那漆黑的色彩染透,深不见底。
“你心口的纹身和血衣门的标记很像。”灰发男人道。
血衣门的事近来闹得沸沸扬扬,虎爷自然也听说了,下意识地解释道:“老海,你是知道的,我当初纹这个莲花纹身,只是为了遮掩心口的疤痕,和血衣门没有半点关系。”
男人微微仰头,灰色发丝从两颊滑落,露出满脸的褶皱:“这话你同我说有什么用?”
“那你总得给我出个主意吧。”虎爷愁的眉头皱出一个深深的‘川’字:“你不是在镇魂军待过吗?去找她说说情,应该管用吧。”
“我现在还不能见她。”灰衣灰发的男子转身,缓缓扫过屋中的竹雕,行过去将那樽未完成的拿起,随后转身下楼,一边走一边说:“如果不想欢乐寨出事,就把我在这里存在过的痕迹清理干净,让他们闭好嘴。”
他的话虎爷听懂了,但也没懂。他转身从窗口望出去,炎炎烈日下,灰衣灰发的男子徐徐前行,直到他离开欢乐寨,消失不见,他才收回视线。
他回头,看了看满屋的竹雕,思衬半晌,沉声唤道:“小皮猴。”
立刻有人应声,小跑着上楼来,踩着空心竹嘎吱做响,不久便有个尖嘴猴腮的精瘦小伙出现在楼梯口:“虎爷,什么事?”
虎爷叹口气道:“将这些东西全部拿去烧了,告诉寨中所有人,不准再提周先生这个人。”
小皮猴等他说完,才满面愕然地问:“好好的,烧了多可惜?拿到镇上可以换好多银子呢。”
虎爷将眼一瞪,怒喝道:“是银子重要还是命重要?让你去就去,再废话老子废了你。”
“是。”
小皮猴不敢违逆,忙应声要走,虎爷又叫住他:“抓来的三个人怎么样了?”
“关在黑牢里,没人动他们。”小皮猴利索地回:“虎爷,要把人带过来吗?”
“暂时先不见他们。”虎爷沉吟着道:“让人送点好的食物和水进去,另外,灯、铺盖也送进去。”
小皮猴更加惊诧。他们干打家劫舍的事不是一两天了,那黑牢关过多少富豪乡绅,哪一个不是被饿的奄奄一息?送食物还是头一遭,更遑论说灯火铺盖。
“愣着做什么?不想死就赶紧去!”虎爷骂道:“手脚勤快一点,态度好一点,对他们有应必求,要惹怒了他们,十个脑袋都不够你掉的。”
小皮猴再怎么笨,也察觉到老大态度转变的太奇怪,靠近两步,小声问:“爷,这三位到底什么来头?”
“说出来吓死你。”大概是怕真吓着他,虎爷并没有多说,只叮嘱道:“把他们伺候好了,少不了你的好处。”
小皮猴也知道老大的性格,不敢再多问,转身去吩咐人来拿竹雕去烧,自己去厨下寻了几碟小菜,一壶清水,拿食盒装着。又揣了一根大蜡烛,另叫两个人捧了三床被褥,给黑牢送去。
黑牢里三人都很安静,听到外头开锁声后,各自警惕起来:“嘎吱”声中,铁门被人从外面打开,昏黄的光四四方方地铺进牢中,照见满是坑洼的地面,很快又被人遮挡。
“把东西放下就出去吧。”小皮猴尖锐的声音里含着笑,进山洞后,便将食盒搁在地上,借着外头夕阳的光,将蜡烛取出放在壁上的灯盏里点燃。
一瞬间,山洞里便充满了暖黄的光。
凤白梅正对门靠着山壁坐着,寒铁衣与吴穹志一左一右坐在她旁边,三双眼睛似笑非笑地盯着小皮猴,把他吓的后脊背发凉。
“您三位在这呢?”小皮猴拉扯出一脸贱兮兮的笑,提起食盒,一双眼灵活地在山洞里扫视一圈,发现里面除了刚送进来的三床被褥,再无一物。
凤白梅问:“这位小哥,虎爷何时见我?”
“虎爷忙着呢。”小皮猴已经察觉这三人身份不简单,说话很客气,赔着满脸笑容:“等忙完了,自然会见你的,你先在这里歇着。”他说着话,将食盒送到三人面前,说:“这里有水和吃的,今天晚了,将就一下,明天我再给你们送其他东西来。你们想要什么?”
三人俱是一愣,现在当人质的待遇都这么好了吗?
寒铁衣甚至怀疑,眼前这个尖嘴猴腮的精瘦小伙,是天机阁弟子假扮的。他偏头盯着小皮猴看了半晌,迟疑地道一句:“血衣覆血?”
小皮猴莫名其妙,挠了挠头发:“这是什么?”
“没什么。”寒铁衣偏头看凤白梅,朝她缓缓地摇头,表明不是天机阁弟子。
凤白梅也盯着那小皮猴瞧,忽的柔柔一笑:“你们这里到底是土匪窝,还是济善堂?对人质还这么好?”
“你也别想着套我的话。”小皮猴精的像个猴,当即便察觉她的用意:“我们老大最是个阴晴不定的人,今儿个他心情好,能给你们两口吃的,没准天一摸黑脾气上来,把你们拉出去砍了,赎金不要了也是有的。”
他说完,便起身离开。
“哎……”凤白梅唤住他:“你不给我们解开绳子,怎么吃啊?”
小皮猴回头看着三人,琢磨一阵后,从后腰拔出一把匕首放在地上,叮嘱说:“外头都是我们的人,你们别想着逃。”说着,便出了山洞,将铁门关上,上锁。
山洞里,三人靠壁坐着,谁也没动。
凤白梅将本该被绑在背后的双手抽出,环在胸前,盯着一望无际的漆黑洞顶,若有所思地问:“二公子,你觉得他们这是什么意思?”
寒铁衣也将手抽出环在胸前,望着那个食盒道:“莫非是想毒死我们?”
“那个虎爷不像是会杀人的样子。”凤白梅百思不得其解:“打家劫舍,为的就是钱财,他们没道理放着一条肥羊不宰。”她偏头看吴穹志,黑皮少年蜷在角落里揉捏着被尼龙绳捆红的手腕,面无表情地盯着地面,不知在想什么。
“少庄主有什么看法?”凤白梅似笑非笑地问。
吴穹志抬头看她,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问:“如果我们的身份被发现了,会有什么下场?”
“这是个好问题。”寒铁衣吊儿郎当地道:“如果他们只要钱财,尚存良知,又不想自己没脸,会给我们机会逃跑,权当这件事没发生过。如果他们是一群亡命徒,会一不做二不休,杀了我们毁尸灭迹。无论哪一个,都算是好的结局。”
“被杀还算好的结局?”吴穹志怀疑天机阁主被关傻了,朝他翻了个白眼。
寒铁衣面容一正,凉幽幽的视线落在凤白梅脸上,见她仍旧盯着洞顶,下颌被暖黄的光勾出消瘦的弧度,长长的瑞凤眼上,睫毛又长又密,将她眸中神情遮挡过半。额角的发向鬓边滑去,露出一对斜飞的巾帼长眉。
她面上没有情绪起伏,整个人像水中花,镜中月,分明近在眼前,却让人觉得遥不可及。
最坏的结局,他没有说。
如果,外面那个虎爷真和血衣门有关。如果,让他们发现了凤白梅的身份……这虎狼窝就即将变为修罗战场。
他不愿战,更不愿看到凤白梅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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