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六章:竟有奸商的潜质
高耸入黑暗的红漆大门满是金色门钉,浮雕的财神爷笑口常开,而另外一坨财神爷仍坐在一把又宽又大的交椅里,慈眉善目,很像画本里的超大版的弥勒佛
‘财神爷’的身后,立着一身轻薄红衣的鬼姑娘,手里抱一只狸花猫,笑吟吟地看着到访的客人。
在鬼姑娘身旁则站了个带着斗笠的人,一袭黑色锦缎头裹到脚,叫人看不清形容,隐在宽大袍袖中的手各领了两个胖乎乎小娃娃,其中一个,正是凤白梅之前曾见过的绿娃娃。此刻光线充足,才瞧出那两个娃娃并非真人,而是用皮俑做成的。
之前凤白梅便一直觉得奇怪,这么小的娃娃哪里来的那些力道,原来只是傀儡戏。
在二人身后,站了十个披着黑斗篷带着红木面具的人,个个眼神犀利,腰悬宝剑。
“没想到你竟还敢踏足黑市!”阴测测的童音在广阔的空间里回荡着,回音阵阵,配合着眼前的阵势,叫人不寒而栗:“正好算一算你之前在我奈河桥头伤人的债!”
话音落下,那个绿娃娃飞奔而起,直扑凤白梅的面门。
凤白梅眉宇一凝,下意识地上前一步,挡在寒铁衣前面。却见那绿色傀儡扑到一半,似被什么东西牵引着似的往后急退,摔在红漆大门上:“嘭”的一声。
“老妖婆!”绿娃娃一蹦三尺高,伸出手指着鬼姑娘道:“你作甚摔我?”
鬼姑娘抚着臂弯里的狸花猫,冷笑着道:“葬剑山庄传来消息,凤将军再临黑市,任何人不可阻拦,你想违抗主上的命令吗?”
“哼!”童音愤愤地哼了一声,那个绿娃娃便愤愤不甘地挪到斗篷男子的身边。
“你们都别吵了。”‘财神爷’慈眉善目地开了口:“凤将军和寒阁主大驾光临,是冲着那件宝物来的吧。”
凤白梅原还奇怪寒铁衣何以非要去逛黑市,想来应该就为所谓的宝物而来,不禁也好奇究竟是什么样的宝物。心里疑窦万千,面上却装出一副什么都知晓的模样,负手笑说:“我虽没那个闲钱竞宝,也想长长见识。”
‘财神爷’意有所指地道:“凤将军才替朝廷寻了一大笔财富,皇上就没分你一杯羹吗?”
凤白梅一愣,随后反应过来他说的应该是葬剑山庄捐出一半产业的事,当即笑说:“葬剑山庄捐出产业本为弥补战死亡灵,凤白梅虽然穷,却也不敢用亡者财物。”
“行了,你们再唠下去,竞拍都要结束了。”鬼姑娘长声喓喓地说,随后上前两步,将两个红木面具递给凤白梅:“这十人是黑市管理者,让他们来是为了认认你两个,省的误会。”
凤白梅接过红木面具,想起在周柳氏家消失的那个面具人,递一个给寒铁衣,一边问:“这面具瞧着倒是精致,我家阿臻应该会喜欢,不知哪里有售卖?”
鬼姑娘不疑有他,笑说:“不值钱的玩意儿,凤将军若喜欢,送你几个又何妨?”
听她这话,凤白梅便知这面具没甚特别,要循着这条线索查面具人,应该不容易。
她戴上面具,目光扫过那十个管理者,从身形来看,没一个是出现在周柳氏家的人。
守财奴已经将门打开,十个管理者鱼贯而入,那个黑斗篷的人也拎着两个傀儡娃娃进门。
海崇光摸着头憨憨地说:“俺就送到这里了。”说完转身离去。
寒铁衣将面具戴上,听到凤白梅悠悠叹说:“这葬剑山庄的令牌可当真好用!”
“红木银杏令之于吴家,好比镇魂帅印之于镇魂军。”他淡淡道:“老爷子将令牌相赠,应该也是想弥补一二。”
凤白梅一叹:“这些日子我总在想,对于两位公子的所作所为,老爷子当真一点也不知情吗?”
寒铁衣道:“不论知情与否,事情都过去了。”
凤白梅不置可否。
一进门,仍是那个巨大赌场,但里头的赌桌早已撤去,只在最中间搭建了一个巨大的圆形台子,围绕着台子放满了座椅,与拭剑阁中的布置十分相似。
台上置了一张红布桌,桌后站了戴着金色面具的灰衣长衫人,正指着桌上一物郎朗念叨着什么,显是这场拍卖会的拍卖师。
台下几无虚席,一眼望去却都是些老头老太太,可想这些老人都是经过鬼姑娘灵妙巧手乔装打扮过的,只少几个像他们这般衣着华贵戴红木面具的。每个人手里拿了两尺来长的木制令签,签上标着号。
一个管理者也拿了一根签过来,寒铁衣接过,见签上的号是‘十’,笑道:“有些意思,我寒二也能当一回贵宾了。”
凤白梅偏头瞧了一眼,问:“有什么讲究?”
寒铁衣将令签往她面前一递,指着上面的‘十’字说:“这黑市有些规矩,身份越贵重,号数越靠前,这座位自然也靠前。”
凤白梅笑道:“凭你的身份,怎么也才排在第十?”
“也才排在第十?”寒铁衣惊奇地道:“小白,你怕是不知江湖有多大吧!大大小小门派就似朝廷文武百官,我这第十,怎么也能站在六部尚书的位置,这还是许多武林大家不屑来此捡的便宜。”
他说着,凑到凤白梅耳边压低声音:“天机阁这活儿,表面看着光鲜亮丽,到哪里都吃得开,实际上就是个受气包。”
凤白梅深有体会地一点头,旁观管理者等他们唠完,才淡漠地道:“两位随我来。”说着也不等二人反应,径直往前就走了。
凤、寒二人不紧不慢地跟上,穿过座椅之间留出的通道,到台子近前一看,见前面两排的位置只零星十几个人,到第三排完全放空,第四排开始人满为患。
那管理者要将二人领到头排,寒铁衣罢罢手,拉着凤白梅在第三排坐下,一边解释说:“按照这台子的高度,第一二排得仰着脖子看,活像待宰的鹅,到第四排又看不真切,第三排是最佳观赏位置。”
他声音虽压得低,架不住场内静极,靠近的前两排人听得真,都回过头看他。虽然都经过乔装,或戴着面具,但那一双双明亮的眼里写满怒意,若非因身处特殊场景,估计当场就要上来手撕了口吐狂言的贵公子。
偏生二公子不知好歹,迎着众人恨不能暴揍他的视线,一一满眼春风地回望,还不忘点头致意,好似刚才那个口出狂言的人不是他。
凤白梅盯着拍卖师手里托着的一个黝黑旧敞口碗,一边回应寒铁衣的话:“想不到二公子还研究这些?”
寒铁衣也瞧着那碗,随口应道:“这么多年花楼不是白逛的!”话出口方反应过来,忙讪笑着岔开:“那只碗应该是从唐代墓里出土的,就不知是哪个皇帝的陵。”
凤白梅凝眉一想,大唐已是千百年前的事了:“墓里的东西?”
有前车之鉴,寒铁衣学聪明了,将椅子往凤白梅身边挪挪,偏头在她耳边低语:“黑市的东西大多来路不正,或为盗墓所得,或为偷盗而来。”
凤白梅问:“二公子奔着什么来的?”
二公子摇着凤翣,咧着嘴说:“咱们老主子老来得女,分外宠爱,在其出生时令柳家打造了一副耳饰,却不料未等小姐满月,被人偷了出来,十多年过去也没人将其追回。前些日子老墨来信,说查到了当年偷宝之人,我让十三留意着,那东西果然出现在黑市。”
他话中的老主子指的是隆庆皇帝,而小姐则是年方十五的文昭公主,当今皇帝唯一的妹子。
凤白梅皱了皱眉,上下将二公子扫了一眼:“你一个人跑来缉盗?”
“盗贼早缉拿着呢。”红木面具遮住了寒铁衣满脸得意:“你当十五年前,柳家为何要将三公子从族谱上除名?”
凤白梅立时明白过来,柳如海就是那个偷盗宝物的人:“他图什么?”
此时台上拍卖已经告落,一穿着粗布衣衫的耄耋老妇利利索索地上台,从袖中抖出一沓广元钱庄的银票,抱着那只黑黝黝的莲花碗健步如飞地下台,消失在众人羡慕嫉妒恨的目光里。
台上正在准备新物品,台下便嘈杂起来,三五几个低头窃窃私语。
寒二公子将扇子换到右手,令凤白梅也能接收到柔和的扇风,漫声说:“柳家世代为宫廷玉雕师,家族中无论男女,一门好手艺只为一家服务,从大夏建立便是如此,阖族的人都被束在那金丝笼里。几百年来,柳如海是头一个被除名的宫廷玉雕师,也正是因为他,外头的人才有缘见识柳家的手艺。”
微顿一下,他又说:“当年老主子为了顾全柳家的颜面,将这件事压了下来,连主上也只知有人盗宝,不知盗宝者何人。也不知老墨用了什么方法,逼得柳家人把这桩杀头的罪过都抖出来了。”
凤白梅冷笑说:“比起他现在做的事,盗宝算什么?柳家的人这么配合,无非是想同他划清界限。”
寒铁衣不知如何应话,只接着刚才的话说:“老主子宠爱幼女,连带着咱们主上也把这个小妹妹宠的无法无天,天上星水中月都恨不能捧到她跟前。这副耳饰是老主子为小姐打造的,对三位都意义非凡。我将这东西拿回去,赏赐先不提,报账时多报十万两,欠下的债就平了。”
“想不到二公子竟有奸商的潜质!”凤白梅惊奇地朝寒铁衣一拱手,由衷称赞道:“只做个和事佬实在太屈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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