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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四章:所谓的杀人诛心


年轻客商话一出口,整个临江仙的大堂顿时鸦雀无声,晨光从敞开的门窗铺了进来,凉爽的晨风送进声声蝉鸣,预警烈日即将炎炎。

        “这就是钦差大人的英明之处了。”一耄耋老者见众人都不言语,颇有些鸣鸣自得地开了口:“你们可知道死的那个是谁?清风观的观主许昌平,是小何大人亲自从葬剑山庄带下来的囚犯,得罪的可是凤家将军。昨儿晨的事你们没听说吗?天机阁阁主大摆威严去闹提刑司,就是要为自己未婚妻子讨个公道。”

        年轻客商又不明白了:“天机阁不是专门管武林的事吗?怎么还能管到提刑司去?我也听说天机阁主向来没正经,就是七品小吏也不将他放在心上,怎么钦差大人还怕他?”

        “钦差哪里是怕他呀!”老者抓着下颌一把白花花山羊胡,悠悠一叹说:“诸位难道忘了当今国母姓什么了?”

        众人想了一想,当今国母姓寒,乃礼部尚书寒世修的长女—寒二公子的长姐。他们这才恍然,天机阁主还有国舅爷一层身份,也是正儿八经的皇亲国戚。

        钦差不是怕他,而是怕帝后。

        “难道,钦差大人真会因为畏惧权势,把自己恩师送上断头台吗?”一人喃喃询问。

        “谁知道呢?”老者一副过来人的样子:“这其中牵扯的,可不止一个国舅爷。裘大人是先帝提拔的,还赞他是铁口神断,如今这位神断自己犯了人命官司,不是打先帝爷的脸吗?”

        一人接口道:“这位杨钦差也是先帝破格提拔的呢!”

        “嘚,这下无论这桩公案到头来怎么了结,先帝爷的脸面怕是保不住了。”老者长声叹说:“只怕天下门生又要戳当今脊梁骨了。”

        “谁说不是呢?”众人唏嘘叹着,便各自将话题岔开。

        一人说:“听说蜀中那对侠盗到咱们江南来了,各府衙的官老爷们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一天出三次通告,赏金一次比一次高。”

        这个话题一出,立刻在大堂里引起共鸣,一人接着说:“众所周知,那两位侠盗专偷官商,劫富济贫,几年来没被抓到过,至今身份都还成谜。他们到哪里,那里的那些贪官恶绅都要夹着尾巴做人,生怕被他们给盯上了!我曾听说,蓉城一个富商为了不被侠盗看上,竟自己安排人抢劫自己家,结果安排的劫匪假戏真做,把个富商家里洗劫一空,还把人家闺女掳走了。此案到现在还未告破呢。”

        “你们说,咱们江南城谁会被盯上?”一人问。

        众人议论纷纷,有说小何大人向来招摇,搞不好要被盯上。有的说裘提刑这两三年来出行排场极大,此番又锒铛入狱,只怕他家被盯上的几率大些。又有人说那年何大人寿辰,源城府尹送了一车的文玩古画,他那些怕都是搜刮来的民脂民膏。

        “你们都弄错了!”一个粗厚的声音盖过众人,显得格外突兀:“你们想想,侠盗在蜀中活跃了那么多年,也不见他们去其他地方,怎么偏偏这个时候来江南呢?”

        堂中众人一听,深觉有理,皆不约而同地看向说话的青年,满目殷切地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那青年得意地摇着扇道:“前些日子的新闻你们还不知道吗?钦差大人一到江南便去了绛芸轩,他一住进驿馆,江南城大大小小的官员便都往驿馆去,大包小包的东西只见拿进去不见拿出来,不是去送礼是什么?人家说‘三年清知县十万雪花银’,依我看是办一趟皇差两袖满当当!”

        “嘘……”一个人提醒道:“这位钦差可是宣威将军的准女婿,与凤家沾亲带故,凤将军可就住在后头,保不准什么时候就来大堂吃饭呢。”

        那青年满不在乎地道:“后栋有独立厨房,凤家将军怎会来此吃饭?”

        众人听进去了提醒,皆不再论钦差长短,将话题岔过去。

        当事人听完自己的八卦,从袖中掏出两个铜板付了茶钱,抄着双手往后栋来。介于二公子早有嘱咐,杨素安并未受到阻拦,一路分花拂柳地进了后栋的院子。

        朝露未晰,晨光朦胧,满院植被在凉风中轻轻晃悠,暗香阵阵,本是清新宁神的好景儿,却被寒二公子的惨叫声破坏的气氛全无,期间掺杂着凤白梅的呵斥声。

        “太慢了,阿婆绣花都比你动作快!”

        “力道还不如小姑娘,白长了大高个,面对敌人,你难道要靠美色取胜吗?”

        “小心了,接下来我要打你脸!”

        寒铁衣一身白衣鞭痕累累,捏着凤翣手忙脚乱地挡,本来一句话不说,听到这里终于忍不住开口:“打人不打脸,我好歹也是天机阁主,给我留点面子。”

        “面子是靠自己挣的。”凤白梅丝毫没客气,一扬月桂枝,果然朝寒铁衣脸颊上打去。二公子忙忙就地一滚,一鞭子落在他背上,好歹是将脸护住了,刚刚起身,眼前又闪过月桂枝的影子,吓得跳起来满场乱窜,一眼瞥见旁边立着的钦差大人,忙往他身后躲,向他求助:“杨大人大清早的来,肯定有正事。”

        杨素安笑的眉眼弯弯:“我不着急,你们慢慢练。”

        寒铁衣无语。

        凤白梅倒是没再动手,停下来撩起袖子擦了把汗,问:“杨大人查到什么了?”

        杨素安袖手行到石桌旁坐下,念经似的轻声说道:“这两日,本官翻阅了裘仁府上所有书卷信纸,又审问了其家中仆人,得知在三年前,有人通过广元钱庄给了他一万两,据广元钱庄的伙计交代,那一万两的银子是从珠城存入的。本官已经派人前往珠城调查此事,若能证明存入银票的人与柳如海有关,便说明裘仁与柳如海确有勾连。”

        凤白梅皱着眉头审视着钦差大人,线索没被证实,依旧只是揣测,值得他特意跑这么一趟吗?、

        寒铁衣直接问:“没别的线索吗?”

        杨素安自袖中取出一方纯白丝帕,凤、寒二人都认出来那是他从许昌平胃中取出来的东西,忙抬手阻止他:“杨大人直接说结论吧。”

        杨素安从善如流地将丝帕收了回去,说:“本官找同尘医馆的医者看过,此物为千机散,乃以岭南瘴气中生长的植物取汁熬制而成,进入人体后可潜伏两到三天,且无色无味,表皮无中毒迹象,又容易散发,就算是经验老道的仵作,也很有可能忽略。也就是本官心细,才能寻到这么点线索。”

        他这话,也只是印证了几人之前的猜想,还有人想杀许昌平,且此人的手段要高明的多。

        “毒药在许昌平体内潜伏两到三日,也就是说,他是在兵马司中的毒!”凤白梅沉吟着道:“若真是这样,兵马司里也有血衣门的人。”

        寒铁衣提醒道:“你们可还记得何远的反常?”

        凤白梅点头,问:“十三有发现什么?”

        寒铁衣道:“这两日何远称病在家,并未外出,也未接触什么可疑之人。但正因如此,才更奇怪,以他的性格,除非重病不起,否则不会乖乖待在家里。”

        凤白梅想了一想,笑道:“小何大人曾多次相助,他病了,合该上门探望才是。”

        既然何远生病是假,上门探望自然也是假的,打探虚实才是真。

        杨素安抚着下巴,微微沉吟着道:“据我观察,这位小何大人向来天不怕地不怕,能让他装病躲避的事定然非同大小,二位不用非常手段,怕要无功而返。”

        凤白梅虚心请教:“杨大人说的非常手段是指?”

        “杀人诛心。”

        送走杨素安,凤白梅道:“总是白吃白住人家也不太好,是时候搬出去了。”

        寒铁衣问:“去哪里?”

        “何府。”凤白梅笑了笑:“我和老何是过命的交情,到了他家就跟到自己家是一样的。”

        这话寒铁衣很不受用:“我与他又没交情,去了也叫人笑话。”

        凤白梅笑吟吟地看着他:“军中兄弟向来一体,我的亲眷便是他的亲眷,你既然是我的未婚夫婿,自然算作我的亲眷。”

        这话寒铁衣爱听,旋即又担忧道:“咱们在临江仙住的好好的,突然间搬到何府去,不是等于告诉何远,咱们在怀疑他吗?”

        “谁说咱们搬过去?”凤白梅笑着将一双瑞凤眼眯了起来,每一根睫毛都透着算计的光茫:“若有刺客闯入临江仙,不用你我二人开口,老何一定会邀我们前往何府居住。”

        寒二公子心领神会:“让十三他们今晚闹闹。”

        凤白梅闻言只觉浑身热血沸腾,满眼跃跃欲试的精光,活动着手腕道:“正好,我也许久没热身了。”

        二公子扫了一眼浑身的鞭痕,再看看凤白梅那一副猛虎看到猎物的神情,无语。

        敢情她打他连热身都算不上!

        至黄昏,二人在凤白梅房间吃过晚饭,吴穹志才回来,满身满眼的疲惫,连寒铁衣调侃他也未搭理,只端起茶壶猛的灌茶,直把一个玉壶的茶都吃光,才将茶壶重重一搁,愤愤地一捶桌子,满桌碗碟惊的一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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