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一章:办不办是我的事
凤白梅被裘仁问的愣住了。
什么事非要她凤白梅去办?
很快,她便反应过来了,嘴角沁出一个冰冷的笑容:“如果大人说的是十三年前的事,凤白梅在此可以明确告知,这件事我必然一查到底,至死方休。但若有人动我凤家,我便拉着全天下为我凤家陪葬。”
裘仁看她良久,轻轻地叹出一口气,语音也变得和软了许多:“当年凤帅途径江南,我曾有幸遥遥见过一面,瞧他斯斯文文的模样,反倒是旁边的元帅夫人英姿飒爽,更像个将军。”
自从凤家出事,鲜少有人在凤白梅跟前提及双亲与兄长,因为怕勾起她的伤心往事。其实,对于失去他们这件事,凤白梅很早就接受了,在她还没有上战场,在那个寒冷的冬夜,听到嫂嫂尖叫声的那一刻,她便幡然醒悟过来,曾经为她拂开风雨建立起避风港的双亲与兄长,真的离她而去了,凤家的担子压下来,她若是不扛起来,只能任由寡嫂幼侄被人欺辱。
裘仁感叹一声后,又将话锋一转,拉扯到三年前珠城的案子。
“三年前送到我手中的,不仅是命案的报告和一万两银票,还有曾经跟随镇魂军左先锋凤承策出生入死的参将海砚的一封信。”
“信上说了什么?”凤白梅脱口问道。
裘仁看着她,眼中露出一抹悲悯之色,迟疑了片刻,才道:“信上说,十三年前,十二道金令发到落魂关后,凤承策带着他们小队出关去探究竟,发现列罗撤军是假,借机修整等待粮草到达卷土重来是真。他们正准备回落魂关报告此事,却被敌军团团包围。等他好不容易回到落魂关时,落魂关已破,敌军一路南下……”
凤白梅面上不动声色,只将一双手捏的骨结作响:“我哥……”两个字出口,她才发现喉咙刺痛到难以发声,眼中红了一大片。
裘仁似乎能看透她的心声,不等她问出,便摇头道:“落魂关外具体发生了什么事,信中并未过多叙说,但他后头提及,曾经乔装潜入敌军营地,在列罗帅帐内,见到过珠城府尹金寿。”
强烈的悲痛,反而令凤白梅冷静下来。她无数次看过军中审讯俘虏的那一套,总是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对方越关心什么,便越要说什么,先乱了阵脚,便能牵着他们的鼻子走。九年镇魂军,五年镇魂帅,她需要隐藏自己的情绪,摸透别人的心思。
当她的情绪起伏越大时,她反而能自我平复。
一如此刻,她将裘仁说的话反复琢磨,寻找其话中的漏洞,尔后换位思考,若是她自己,会如何来填补这些漏洞呢?
如果仅仅是因为金寿开了城门让敌军长驱直入,柳如海便要杀他,那么在十三年前他便动手了,那时江南战乱,要杀他更容易才对。过去整整十年才想起动手,是他心血来潮,还是在这十年间,有别的发现?
从雁回山刺杀到千佛山的伏击,再到黑市和葬剑山庄的事情,柳如海都明显参与其中,他能隐忍蛰伏这么久,显然不是容易冲动之人。那么能令他动手杀金寿,就只有一个原因,金寿与十三年前落魂关破有关!
“既然他曾在敌军大营见过金寿,为何当时没有杀了他,反而过了十年才想起来动手?”凤白梅死死地盯着裘仁的眼,不放过他任一情绪的转变。
裘仁虽知道凤白梅聪慧,却没料到在他提起凤承策之死后,她竟还能保持冷静,还将他的话分析的如此透彻。他目带赞赏地看着她:“当时落魂关大变,敌军包围珠城,他也没有见过金寿,又怎么知道他就是珠城府尹呢?当时他只认为镇魂军中有敌军奸细,直到发现炸开落魂关的黑火雷是列罗军自制的……”
“此事不是天机阁在剿灭血衣门时查出来的吗?”凤白梅并没有忘记老阁主闻煜的话。
“确实是天机阁查出来的。”裘仁道:“却是在海砚向隆庆皇帝呈递密折之后,先帝下令天机阁剿灭血衣门,天机阁才查到黑火雷的事。”
饶是凤白梅早做好了准备,此时此刻也忍不住心头一凉。按照当初闻煜的说法,是因为血衣门太过猖狂,天机阁才会对其下手,而在调查当中发现了血衣门曾经暗暗运送黑火雷的事,先帝这才下令彻底清缴血衣门。如果当真如裘仁所说,先帝是在知道黑火雷的事之后,才让天机阁对血衣门下手……
如果天机阁没有顾及教中那些人的死活,而是直接清缴呢?黑火雷的事,是不是就此掩盖过去了?
海砚—也就是柳如海那道密折里,到底说了什么?
“许多事讲求一个因果,正所谓有因才有果,若是因果颠倒,那结果自然也就大相径庭。”裘仁显然很会揣摩人的心思,凤白梅所有的疑惑,他都猜到了:“如果是先下令对付血衣门,尔后才发现黑火雷之事,此为天下黎民苍生考量。可若是先有黑火雷的事,再选择清缴血衣门,这便是杀人灭口。就如同金寿这件事,如果他在封城之后出现在敌军大营,那是去谈判。可海砚看到他却是在敌军封城之前。那时的珠城府尹,应该在城中主持大局,寻求四方援助,而不是跑到敌军大营去商讨打开城门的事!那是通敌。”
对于这位打开城门将敌军迎入城中的珠城府尹,凤白梅一直是矛盾的,但她着实没有料到,里头还有这一层内幕。如此一来,三年前柳如海潜伏金府杀金寿,便能解释的通了。
“你就凭这封信,相信了他?”凤白梅直觉事情不会这么简单,否则柳如海不会苦心孤诣谋划这么大的一盘棋,而裘仁更不会在这里等着自己。
“难道这封信还不够吗?”昏暗的火光中,那双内陷的眼那么明亮,眨也不眨地看着凤白梅:“泱泱华夏,不是只有镇魂军人才关心落魂关破的真相。”
“你也在暗中调查?”凤白梅浑身一震,一股激灵在四肢百骸蹿流。她知道不少人好奇十三年前的落魂关究竟发生了什么,但不会有人当真花费三年五年的时间去苦苦追查一件毫无头绪的事情,就算有,那些人也是可怜的未亡之人,绝大部分有心无力,如她身陷军旅九年,纵然挂心此事,也腾不出手去查。
“落魂关两万镇魂儿郎,江南三年战火离乱之苦,总要有个交代。”裘仁微微昂首合上双眸,仿佛又回到了那个战火纷飞的时候:“我身无寸功,却领朝廷俸禄,承万民称赞,唯有还公道于亡灵,还真相于天下,方不负皇天后土黎民苍生之恩情。”
“那你又查到什么?”心中情绪早已翻腾万千,凤白梅面上却仍是一派镇定。
“有人说,镇魂将军向来多疑,旁人告知你的事情,你都要自行去求证真假。”裘仁重新张开眼看着他,面上又露出了微笑:“今日我告诉你已经够多了,你是否要往珠城走一趟,查证此事的真伪呢?”
“如有必要,我自会去的。”凤白梅道:“你特意告诉我这些,又想要我做什么?”
“我刚才说过了,要你做的事办好了无好处,办砸了,凤家便是风雨飘摇。”裘仁道:“如此,你还想知道吗?”
凤白梅道:“办不办是我的事,说不说是你的事。”
“此事要与整个朝堂为敌,与当今天子为敌,甚至与黎民苍生为敌。”裘仁面上笑容一收,肃然冷声道:“这条路上,你也许会有朋友,但更大的可能是众叛亲离,一无所有。你将受尽千夫所指万人唾骂,你的性命、你身边至亲好友的性命,都将受到威胁。”
凤白梅不傻,相反的,她很聪明,聪明到一点就透。
“廉亲王?”
裘仁先是一怔,随后眸中露出一片欣喜,仿佛被沉入黑暗的人看到了黎民的曙光,余生所有的希望都倾注在那束光芒上。
“十三年前提议与列罗议和、让镇魂军撤出落魂关的人是廉亲王,他自然不愿事情被揭发出来。连发十二道金令的是先帝,剿灭血衣门的命令也是先帝下的,当今为维护皇室颜面,定然也不会让这件事大白于天下。大夏与列罗的和平盟约已经签订,列罗使臣即将来夏,这个时候再翻出陈年旧案,势必会影响两国盟约,对于享受惯了太平的老百姓,自然也是一件不愿意发生的事。”她逐条将裘仁的话分析,冷静的像个事不关己的旁观者:“确实是一件吃力不讨好的事。”
裘仁只问:“将军敢做吗?”
凤白梅想了一想,没有回答他,只是问:“你杀一个许昌平,只为告诉我这些?”
裘仁摇了摇头:“按照我与海砚—不,应该是柳如海既定的计划,我将编造出一套隆庆皇帝将凤家卖给列罗军的说辞,逼你盛怒之下振臂一呼,率军直逼洛阳。”
凤白梅听了只点了一下头:“这是个很疯狂的计划,也很合我的脾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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