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二章：黑市较量显锋芒
寒铁衣刚提出要迎娶凤白梅时，皇帝怀疑他宿醉未醒，皇后特意传了精通痴傻癫狂症的太医给他瞧脑子。消息传回家后，寒三小姐不止一次怀疑他被妖怪附身，他亲爹更是将毁宗灭族的帽子往他头上扣……满朝文武议论纷纷，全天下的百姓都在笑。
在一半人眼里，凤白梅是那吃人的老虎喝血的魔鬼，另一半人眼里，她是当世无人可匹配的天山奇葩……没人觉得这桩婚事能成，哪怕赐婚的圣旨昭告天下，洛阳城的赌坊里也设下赌局，赌这桩婚事成不了的赔率是一赔十！
寒铁衣并不在意天下人怎么看他，但他始终想不明白，凤白梅怎么就成了洪水猛兽。九年军旅，五年镇魂帅，就不能嫁人为妻吗？
柳如海打量寒铁衣时，后者也在打量他。
簇新的灰绸薄袍衬着男人肤色惨淡，满脸松弛下垂的皱纹，一头及膝的灰发，说他年过半百没人不信。可寒铁衣分明记着，柳家三公子年纪不到四十。
他从落魂关消失的这十三年，到底经历了什么？
“小白呢？”寒铁衣淡然开口。
“凤帅让我给你带一句话。”柳如海面容苍老，声音却温润的像个年轻的公子哥：“她说承蒙二公子这几月来的关照与情谊，但道不同不相为谋。”
寒铁衣问：“何为道不同？”
柳如海道：“寒阁主是聪明人，你确定我们要把有限的时间，浪费在失去意义的争论上吗？”
寒铁衣更不明白他的意思，缓缓摇着凤翣，静等他的下文。
柳如海看着上了年岁，但坐姿端正，腰背笔直，双手靠在扶手上，苍白面颊上微微含笑。他一开口，便是爆炸性的话语：“裘仁……现在还活着吧。”
寒铁衣摇扇的手一顿，面上有片刻的愕然。
天机阁主、镇魂主帅、镇魂军师外加两位提刑主司设计出来的假死，自认天衣无缝，哪里出了岔子？
他的神情变化虽然很短暂，但柳如海还是敏锐地捕捉到了，十分得意地一笑：“凤白梅果然没有骗我。”
寒铁衣这次的震惊在脸上久久未散，他不知道凤白梅将裘仁的事告诉柳如海，是为了进一步取得他的信任，还是有别的目的！
“是我引凤白梅来到黑市。”柳如海满脸鸣鸣自得：“又引凤白梅前往葬剑山庄，裘仁的事也是我与他计议的，虽然万无缺漏，却有个致命的弱点。”
“如果小白不上当，你们的计划就是天大的笑话。”寒铁衣接过他的话喃喃说道，似乎已经意识到了什么：“这个计划能成，必须对小白的脾气秉性了如指掌，清楚她在各种情况下的所有反应。”
他同凤白梅相处两月，却始终捉摸不透她的性格。她耍无赖、扯谎话、时而气势逼人，又能做小伏低。她心里藏着天一样大的心事，面上却不动声色。她在外腥风血雨像个不讲道理的土匪，在武烟面前却乖巧听话。对武冰洋百般维护，却又能一次次地欺骗于她。
凤白梅到底是个怎么样的人？天下没人能说得清楚。人们只知道她是幼年失长，入镇魂军，为镇魂帅……却没人去探究这些称呼下那具纤细的身体里，到底藏了一颗怎样的心？
如果说，这天下间，还有一人能摸透镇魂主帅的心思，恐怕只有一个人—镇魂军师何曾惧！
那个从凤白梅一入镇魂军便与她搭档的人，那个在她当上镇魂主帅后成为她座下第一智囊的人……他二人共事九年，一路腥风血雨披荆斩棘所向披靡……
寒铁衣想起拭剑峰上陶仙儿的死，想起何远的异常，想起何远给的关于柳如海的消息，想起他提到的裘仁，想起他往流民窟送的口信……
因为何远的种种异常，他是怀疑何曾惧，还让天机阁的人盯着他，但他打从心底希冀，那个短发独臂的男人，与十三年前的公案毫无干系。哪怕何怀璧是黑火雷原料一事的主使，他也希望何曾惧没有参与其中，只是做壁上观也好。
凤白梅才二十四岁，可她已经经历了旁人一生也不一定会遇到的坎坷。幼年失长，以女儿身从军，在最志得意满的时刻，被迫交印嫁人……不，如果只是这样，她这一生还算是幸运的。所谓女子最期盼的婚姻，到头来只是一场精心谋划的算计……她不付真情是对的，因为这天下人对她没有真情。
但幸好，这世上还有几个人，会无条件地站在她身后。
武家两个女儿武烟和武冰洋，她的侄子凤臻，魔教教主花雁回。他们将凤白梅呵在心上，凤白梅便倾尽血泪与真情去还。他们是凤白梅的家人，是血缘至亲，是她为之拼搏的方向。若说这世上还有一个人，能值得凤白梅全身心的信任，便只剩下一个何曾惧。
这话，凤白梅说过，她也是那样做的。
如果连何曾惧都背叛了她，这世上，她还能再信谁？
“从雁回山、凤家老宅、千佛山的刺杀，都是何曾惧计划的。”柳如海的声音如行云流水，舒缓温润：“雁回山是为了引起凤白梅警觉，凤家老宅留下的箭簇是为了将你们引向黑市，千佛山刺杀他只安排了血衣门的人，镇魂旧人则是我安排的。”
“只可惜，何曾惧空有满腹心计，却总是妇人之仁。他觉得十三年前的公案掀开，朝廷自会还亡灵一个公道……血衣门黑市伏杀，他却偏要跑来解围。拭剑峰群起而攻，他非要同凤白梅站在同一阵营！”
寒铁衣听着柳如海的话，面上惊疑难定，心思却在急转。
听柳如海话中的意思，何曾惧与他们合作，只是想要将十三年前落魂关的公案掀开，还那些战死的亡灵一个公道，那么他是否知道，当年主使黑火雷原料一事的人，就是他的生父何怀璧？
柳如海又是否知道何怀璧是幕后主使？
“小白知道这事吗？”寒铁衣问。
柳如海摇头：“凤白梅和凤承策是一个性子，狠得下手，如果她知道何曾惧背叛了，一定会在解决陶猫儿之前，先解决了何曾惧，到时候我的计划就不能施行了。”
寒铁衣抓住‘陶猫儿’三个字，细细咂摸起来。陶猫儿潜逃十年杳无音讯，要想抓住她，除非她主动现身……这么说来，她将裘仁的计划告诉柳如海，是为了取得他的信任引出陶猫儿！
想到这里，他稍稍放心，可又回想柳如海的话，蹙眉问道：“你在计划什么？”
柳如海一耸肩：“我告诉你的够多了。”他抬眼扫了一扫立在寒铁衣身后的八名白衣短打的男子：“三千白衣尽覆血！当年江南驱敌之战，天机阁弟子犹如一支诡谲的利箭悬在敌人的心间，比起镇魂军丝毫不逊色。可惜了，落在你这样的人手里，等同老虎拔了牙鲲鹏折了翼，成了皇室一条看门犬。”
“从天机阁建立初始，执柄的一直是皇室。”寒铁衣冷冷地道：“倒是柳三公子，不愿成为金丝笼中鸟，便甘当秃鹫与腐尸为伍。你向十三年前的幕后主使报复，却又同他们一样，制造了一场又一场的血案。那些在你计划里无辜丧生的人，被你连累到家破人亡的人，他们心里，你和十三年前的幕后主使是一丘之貉！”
他话说的难听，柳如海却不痛不痒，笑说：“我倒是小瞧了你，好歹嘴皮子还算利索。有件事我一直很好奇，你为什么要娶凤白梅？”
太多人问过寒铁衣这个问题，他一个也没回答，因为他心里也没有准确答案。他这一生从出生便离经叛道惯了。父亲要他从武，盼着他能为文官世家另辟大道，他却偏爱诗书文章。皇帝要他入朝辅佐，他却选择进入天机阁，以风流纨绔的形象示人。皇帝要利用凤白梅扳倒廉亲王，他偏要迎娶凤白梅……
“我也有一个问题。”寒铁衣面上蕴出一抹讥讽，不答反问：“你筹谋这一切，到底图什么？”
柳如海也不答，两个人相对而坐，彼此都微笑着掩饰情绪。
好一会儿，柳如海才慢慢地起身，整理衣袖，彬彬有礼地拱手揖礼：“多谢寒阁主。”
寒铁衣挑眉：“谢我什么？”
柳如海笑道：“如果兵马司的人直接闯进来搜查，我的人便没有时间打通通道，到那时难免一场恶战。”
从柳如海说出陶猫儿的名字那一刻，寒铁衣便打定了主意要放他离开，只有这样，才能让凤白梅有机会杀了陶猫儿。
“我进来之前，已经令人在外头各个通道口留了天机阁的弟子，你们逃不出去。”寒铁衣信心满满地道。
柳如海抬头环视了一下漆黑的穹顶，意味深长地道：“你怎么知道，我一定会从那些通道里出去呢？”
寒铁衣冷笑道：“黑市四周尽皆纯钢包裹，想要另辟出口，根本不可能。”
柳如海道：“当年负责设计黑市的人，也是葬剑山庄流云剑阵的创始人，黑市成了之后，创始人其中之一的吴三爷一直守在流民窟入口处。”
寒铁衣想了一想：“葬剑山庄事发后，吴三爷前去追魔教教主花雁回失踪，但据本阁所知，花雁回并未和吴三爷交手。”
话到这里，结果已经不言而喻，吴三爷在柳如海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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