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一章:二人再访闻家院
闻老爷子只觉心口一阵纠疼,捶胸顿足却又不敢同自己夫人叫板,只得狠狠瞪向寒铁衣:“有酒不会背着你师娘吗?”
寒铁衣觉得自己很无辜:“学生也不知师娘现在管的这么严啊!”他随即凑上前去,压着声音道:“大不了,下次我再去偷两坛悄悄给老师送来。”
闻煜脸色这才稍缓,旋即指着那颗青柑树说:“你爬上去,将那筐子摘满。”
“啊?”寒铁衣看着拔地而起的老青柑树,看看闻煜,再上下将自己打量一番,只觉得吹在脸上的风也拔凉拔凉的。
“学生遵命!”
寒二公子认命地将外衣解下递给凤白梅,撩起簇新的白袍衣角系在腰上,仔细将袖口挽起,便开始一板一眼地爬起树来。他是当真四肢不勤,二十出头的小伙子,爬的比年近花甲的老人还慢。
凤白梅与闻煜袖手立在树下,仰头看着他,神情有些微妙的诡异。
良久,老爷子叹说:“海底开矿,更具稳定性的黑火雷,单是这两件便可令何怀璧名垂青史,可惜了啊!未行正道,还连累我大夏少了一员猛将。”
凤白梅此刻想起江南之行的种种,反倒是异常的平静,神色淡然地道:“朝廷若有召,我镇魂儿郎必然相应。但小女希望,他们这一生都不再接到大夏朝廷的诏令。”
“要止金戈,谈何容易?”老爷子转头看着黛衣男装的女子,眸中精光乍现:“你已知道列罗来使的名单,有何想法?”他一边说着,却又抬头看寒铁衣,扬高了声音:“上面的柑子受阳光的多,那个才甜,你别尽拣着下头的摘。”
已经手脚发软的二公子欲哭无泪,只得努力往上爬,却精着耳朵听凤白梅的回答。
凤白梅负手仰头,不答反问:“老爷子认为,小女应该怎么想?”
闻煜道:“弑兄杀父之仇,不共戴天,此乃人之常情。”
凤白梅闻言牵了牵嘴角,都知道这是人之常情,可那只是她一个人的恩怨情仇,与大夏万千子民无关。他们想要的,只是安居乐业罢了。
“老爷子认为,此次义达来夏的目的是什么?”她不答反问。
闻煜道:“列罗此番议和,乃因大夏国力日渐兴盛,而列罗因经年征战,早已民不聊生。但狼子野心不改,他们并非真心臣服。此番义达前来,无非是探究我大夏的实力,以及……”他转过身正面对凤白梅:“以及挑起朝野动乱。”
“十三年前落魂关的公案,源头在大夏,但尾却在列罗。”凤白梅微微一笑:“黑火雷原料一事,义达不可能交给下头的人去做,他是落魂关公案的元凶,也是此案最有力的证人,可谓一语激起千层浪。即便我不动手,也会有人不愿他踏上大夏的国土。”
听她分析的如此透彻,老人眼中浮现一抹痛惜,幽幽地叹了一声。可惜了这样一个将帅良才,若非身为女儿身,若非以父兄骨血铺路,当是如凤帅、宣威将军一样闪耀的存在。
老人叹完之后,又回头冲挂在树上的寒二公子吼道:“赶紧爬,别偷懒!”
寒铁衣本就手酸腿软,又全神贯注地听凤白梅讲话,被这一声吼吓得浑身一哆嗦,手上一松,脑海里唯一的念头就两个字:完了!
凤白梅瞧着急速坠落的二公子,想也不想抬脚将旁边的筐踢了过去,寒铁衣稳稳当当地落在装了一半柑子的筐里,魂犹未定。
闻煜上前将他拉起来:“我老了不中用,你怎么也如此不堪!”
寒铁衣瞅着自己浑身青灰,十分委屈地道:“老师明知我四肢不勤!”
闻煜雪眉高高一挑:“既然不勤就要多练,你也是赶上了好时候,现如今江湖太平。老夫搁你这个年纪,打死一头猛虎不在话下。”
寒铁衣自觉汗颜,便想着转移话题,目光一转瞧见凤白梅正在抽爬了黄瓜藤的竹竿,吓得又是浑身一哆嗦:“小白,那可是师娘亲手种的!”
凤白梅顿了一下,继续将竹竿抽出,末端破开插入一根短树枝,尔后将竹竿交给寒铁衣:“你试试,应当可以将柑子绞下来。”
寒铁衣将信将疑,用竹竿卡住青柑的枝桠,随着竹竿转动,那柑子带着一截枝桠稳稳地卡在竹竿末端。
二公子喜的不可自矜:“小白真乃神人也!”
凤白梅微微一笑,从竹竿末端取下柑子,掰去枝桠放入筐里。隔老远传来闻夫人怒不可遏的声音:“寒二,你竟敢抽我竹篱?不去给我砍一捆回来,今天别想走了!”
二公子觉得,自己最近很有可能走水逆,需要去庙里求个平安符挂身上。
老黄酒烧出的黄豆焖鸭香飘十里,配上一尾糖醋鲫鱼,一碟炝炒肥肠,一碟凉拌三鲜。夜幕降临,老桃树上挂着的几个琉璃盏燃起烛火,小院里清幽凉快,只听碗著轻响。
酒足饭饱,寒铁衣自然成了收碗洗碗的人,闻煜拉着凤白梅在灯下弈棋,闻夫人忙着为花草浇水。
寒铁衣自厨房出来,一盘围棋已经厮杀过半,棋盘上白子黑子胶着一片,打的不相上下。他自搬了个小凳子在旁坐着,一边观棋,一边思索着如何开口。
倒是闻煜见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先说:“听说你把阿大换了?”
“是。”寒铁衣面色恭谨地应声,随后将阿大几次自作主张的事说来。
闻煜听了便没再多说什么,只又道:“朱标是朱智岭的儿子,朱智岭则曾是先帝爷的贴身护卫,后才被调到我身边来的。”
他话未说明,寒铁衣却听明白了。朱智岭与朱标是带着帝命到天机阁的,他们既可以是天机阁主的助力,也是皇帝放在阁主身边的耳目。
闻煜继续道:“你任天机阁主后,将先前的二十名贴身护卫一一替换干净,所任用的墨冰也是江湖中人,办事虽然没话说,可到底是江湖散人,不清楚朝中规矩,遇事难免有考虑不周到的地方。”
寒铁衣被老人这一席话说的后背发凉。
他同皇帝一处长大,比起手足至亲还要亲近三分,从不认为二人之间会互相猜忌。直到金寿事件之后,他才幡然醒悟,原来帝王侧是不允许‘朋友’二字存在的,从李泽登基为帝的那一天,两人之间的关系便早已注定只能是君臣!
“你接管天机阁这么久了,可曾见过暗字楼的弟子?”闻煜淡然落下一子后问。
寒铁衣摇头:“暗字楼不就是乌衣巷的人吗?”
闻煜轻笑:“自天机阁建立起,覆血楼主杀伐,赤瞳院主内务,陟罚堂主刑罚,乌衣巷主消息。世人却不知阁中还有暗字一楼,他们由皇帝亲自挑选安插,可以是阁中任一岗位上的人。他们主要负责为皇帝调查他想知道的一切。”
这一点,寒铁衣早已料到,否则李泽从何得知何曾惧和黄老将军的事?一开始他也觉得心寒,可这几日他也看开想明白了,天机阁察天下事,有凌驾朝臣之上的权力,又有天字楼那样的暗杀好手在,皇帝自然不可能放心大胆地交给旁人。
“老师的意思学生明白了。”寒铁衣起身恭敬地长揖一礼。
“明白就好。”闻煜轻轻一叹:“说到底,人生在世万般皆是命,既为人臣子,当屈则屈。”
寒铁衣复又坐了下来,想了想,问:“老师可记得蜀中唐家堡少堡主唐莫玖?”
闻煜凝眉想了一想,眸中微有哀色:“记得,十三年前唐门驰援江南的队伍,便是由他领队,是个不错的小伙子,可惜了。”
“他是怎么死的?”寒铁衣紧接着问。
闻煜不解地看了看他。唐莫玖之死,天机阁档案上清楚记着,死在江南战场上。寒铁衣要想了解他,不可能不去查记档,如今专程拿此事来问,可见定然另有隐情了。
迟疑片刻,他道:“老夫记得,当时唐门参战共有一百三十五人,因其暗器功夫一流,便将其分散进各个突击小组,主要负责奇袭。唐莫玖参与的最后一战是负责突袭敌军粮草大营,任务是烧掉敌军的粮草。那场突袭虽然成功,但损失异常惨烈,二十人的突袭小组只回来了三人,包括队长唐莫玖在内的其他人全部战死。唐莫玖死后,唐门余下队员撤出江南战场。”
“那三人如今可都还活着?”寒铁衣追问。
“其中一人,便是昔日的天下第一剑墨钧歌,也就是现在的天机阁副阁主墨冰。余下两人因染病,未及撤离便死了。”闻煜说完,狐疑地看着寒铁衣:“唐莫玖之死,墨冰是最为清楚的人,你不去问他,是因为此事与他有关?”
寒铁衣便将唐冷凌是叙了一遍,尔后道:“墨冰说是他杀了唐莫玖,却又不肯透露更多。”
闻煜想了一想,说:“当年战况激烈,老夫虽感唐莫玖之死,却也没空去探究更多。他们江湖中人的事,我们也插不上手。既然墨冰坚持要离开天机阁,也是无可厚非的事,正好你可以借此机会,让皇上派一人出任副阁主一职。”
寒铁衣沉吟着没有说话。
他之所以想要查清楚此事,并非只为留下墨冰在天机阁。四年相处,他同墨冰即便算不上知己,也该是个朋友。明知朋友有事,没理由不上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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