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四章:结果假伤成真伤
现任的蓉城府尹安泰又矮又瘦,身长不足五尺。但近两日,他的头却一日比一日大—诚然,说的不是外形。
应该说,这三年来,他的脑子就没一日松弛过。
举凡科举入仕,除了三甲能得皇帝钦点谋取一个好差事,其他人不过是拿了个做官的门票,有钱有势有门路的可以留在神都,绝大多数人是被打发到偏远地方任九品芝麻小官。
有三分运气的,遇上好的上司,加上五分能力,八层几率得以升迁,有生之年得以回神都登天子朝堂。而那些运气差的,即便你有八分的能力,使尽十二分的力气,一辈子也就那样了。
而安泰的运气,简直好到逆天。
他是正则元年的状元郎,因打小在淮江源头上长大,闲着没事就爱到江边吟诗两首。由于他诗词中出现江河太多,给人一种他和水很熟稔的感觉,三年前马登道父子被洪水卷走,满朝文武为谁出任蓉城府尹你推我让,作为旁观者的礼部尚书寒世修又站出来说话了。
寒世修,正是正则元年科考的副监,从传统礼教方面来说,他算得上是安泰的老师。这位老师坑完亲儿子坑门生,就跟栽萝卜似的,一坑一个准。
安泰从一个应届生,一步爬到四品府尹的位置,可谓是一步登天。众所周知,从青云之上俯瞰神州视野开阔,令人有飘然若仙之感,但没人告诉他,闪电打雷时会第一个被劈。
蜀中向来有天府之国的美称,而最能体现这一美称的便是蓉城。但都江决堤,一场洪涝将天府冲成龙王庙,洪水是退了,赠灾事项也基本收尾,可更重要的事等着新上任的府尹大人。
都江决堤,且决的不是一道口子,千里长堤几乎全线崩溃,筑堤修坝成为安泰上任的第一要事。而另一要事就是恢复农耕,让百姓们尽早自给自足。
可修堤需要人力,农耕也需要人力。若把人都拉去修堤了,谁去耕种?无人耕种,朝廷虽免了三年赋税,但数十万人口嗷嗷待哺,总不能等着朝廷来养吧!
可放他们耕种去了,堤谁来修?再发一次洪水怎么办?
刚上任那段时间,安府尹的头发可是大把大把地掉,本是蛮富态的一个人,不出三月便瘦的跟猴子似的。
好在这位状元郎不仅有十二分的运气,还有十二分的毅力,俗话叫脸皮厚。他一日三道折子地上,诗词歌赋形式各异,打着为蓉城百姓叫苦的旗号。
满朝文武被他感动的热泪盈眶,于是集体上书新皇派遣军队前往蓉城修堤。新皇也终于被案头堆成山的折子烦的不行,让宣威将军将京畿预备营的新兵蛋子们拉去堤上锻炼锻炼。
堤让军队去修了,老百姓便能安心修房盖屋,忙于农耕,三年时间,蓉城又恢复了一派欣欣向荣的气象。
安府尹好不容易松了一口气,从府衙搬回自己那小破屋,安安稳稳地睡上一个饱和觉。这安稳觉还没睡上几夜,又出乱子了。
前任府尹马登道父子的尸首找到了!
三年前洪涝,蓉城府尹马登道父子被洪水卷走,尸骨无存,如今尸首找到了,本该是一件能令人潸然泪下的好事。可坏就坏在,这两具尸体鲜活的,仵作初步检查后表明,就在昨日父子二人还活蹦乱跳。且从二人略显富态的外表来看,这三年来他们生活的还不错。
尸体是在龙泉山脉的紫霞山中发现的,一同发现的还有父子两个在山上居住的茅草屋。而尸检结果表明,他父子二人死于他杀。
原本,安泰将此案当做一般的凶杀案调查,可当他将死者画像贴到蓉城街头,立刻有人认出前任府尹与他的公子,他才知道事情大条了。
本该被洪水卷走变成两堆白骨挂在哪个暗礁浅滩的人,被发现杀害在他管辖之地……论诗词歌赋养民生息,安府尹是一把好手,可要论查案缉凶,他只能上书请罪,望朝廷派人施以援手。
好不容易盼来了被满朝文武看好的钦差大人,结果还没等他将钦差迎进驿站,钦差遇刺,躺在床上九死一生。
七月中旬,阳光很烈,将驿站里本就不多的植被都烤卷了叶。
安府尹拖着一身对他来说过于宽长的绯色四品文官袍立在驿站二楼的屋檐下,眼下的黑眼圈太过瞩目,让人所有的注意力都被吸引在他的双眼上,从而忽略了他立挺的五官。
相较于他的忧心忡忡,在走廊尽头靠着栏杆坐着的红衣女子,则显得平和许多。
安府尹瞅一瞅紧闭的原色木门,再看一看红衣女子满脸寒霜,又瞅一瞅紧闭的木门。终于,在他的顾盼中,木门“嘎吱”一声被人从里头打开,迎面出来的是同尘医馆的老医者,那颌下一把花白的胡子,足以证明他的资历。
“沈大夫,钦差大人醒了吗?”
沈大夫扒拉着肩上的药箱,闻言叹了口气,缓缓地说道:“病人性命无虞,但其头部遭受重创,何时醒来是个问题。”
“这都过去六日了!”安府尹语气近乎绝望,“马大人的案子还等着杨大人去查呢,这可怎么是好?”
沈大夫只管治病,不管府尹大人的烦心事,仍旧慢条斯理地说:“受那样重的伤,能捡回一条命已是奇迹,眼下他已能服用汤药就证明情况有所好转。安大人这样一日三次地造访,不仅不利于病人的修养,也是白费了你的时间。”
安府尹也知道自己在这杵着没什么用,可他也没得办法,前任府尹的案子还说不清道不明,钦差再在他的辖区出事,他这个府尹就干到头了。
他朝老医者拱手道:“有劳沈大夫了,务必尽早将钦差大人救醒!”
“治病救人是老朽的职责,老朽自当尽全力。”沈大夫说着话,转眼去看曲腿坐在廊檐下的红衣姑娘,“杨大人的药中缺了一味药引,此药生在紫霞山绝壁上,可否劳烦武姑娘随老朽一同去采?”
武冰洋从栏杆上跃下来,上下看了看老态龙钟的医者,觉着让这位老人家来回奔波有些为难他,便说:“你告诉我什么药,我自去采来便是。”
沈大夫道:“那药生的无奇,极易同其他草药混淆,非医者难以辨认。”
武冰洋便也不再多说,自去叫了马车,同沈大夫一同前往紫霞山。直到马车出了蓉城,武冰洋才问老医者,“那小子的伤但真不要紧吗?”
沈大夫一直阖目养神,闻言睁眼看她,雪白的长眉下,一双眼却矍铄有神,语速却比旁人要慢许多,“病人腹部的伤并不致命,但其头部遭受重击,颅内淤血沉积,才导致其昏迷不醒。若用化瘀散血的药,势必加重他腹部的伤,可若不将他脑内淤血散去,很难醒转过来。”
武冰洋闻言,脸上露出几分自责。杨素安腹部的剑伤是被刺客刺的,但他后脑的伤却是她在救他的时候,没注意力道,把他摔到柱子上造成的。
虽说她的出发点是好的,但不可否认,杨素安的昏迷与她有脱不开的关系。也正因如此,她才会一直守在杨素安身边,未曾离去。
沈大夫察言观色,微微一笑道:“武姑娘不必自责,若非你出手搭救,他也会死在刺客剑下,全赖着姑娘他才能捡回一条命。”
武冰洋闻言双眉紧蹙,满眼戒备地盯着老医者,右手下意识地摸向后背的入云锏,声音亦凉了下来,“我并未同沈大夫说过他头部的伤是我造成的!”
沈大夫闻言愣了一下,但他很快就反应过来,“老朽是听安大人说的。”
武冰洋已经拔锏在手,“我也未同安大人提起过!”入云锏横在老医者的咽喉处,她眸中杀机若隐若现,“你到底是谁?”
“姑娘且慢动手!”沈大夫这一嗓子喊得无比的快,以至于他的声音整个都变得年轻,像个二十出头的小伙,“是我!”
武冰洋听着这声音无比耳熟,也令她感到无比头疼,压低了声音问:“杨素安?”
‘沈大夫’微微一笑,从药箱中取出一瓶药水,在鬓边涂抹了一阵后,揭下一张老皮来,再把满头花白的假发拿掉,露出一张年轻俊秀的脸,笑的眉眼弯弯。
武冰洋真是又惊又喜又怒又疑,咬着牙低声问:“你何时醒的?”
马车出了城驶入小路便有些颠簸,杨素安一只手抠着窗柩,一只手乖巧地放在膝上,眉眼弯弯地慢条斯理说道:“到蓉城驿站后的第二日我就醒了,但我不知道那些刺客会不会再来第二次,就只能一直装睡,那些刺客果然又来杀我。”
武冰洋一愣,“我一直在驿站,怎么不知道有刺客来过?”
杨素安道:“来蓉城之前,皇上便料到此行一定会有危险,所以让天机阁的人暗中保护我。”
武冰洋咬牙,“你被那群刺客刺杀的时候,怎么不见天机阁的人出现?”
杨素安微微笑道:“其实,我一离开洛阳便有刺客行刺,都被天机阁弟子解决了。在蓉城外驿站的那些刺客,是天机阁弟子假扮的,本想着来个金蝉脱壳之计,没想到会遇到武姑娘,结果假伤成真伤,也着实昏迷了两日才醒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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