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对饮
第二十八章:对饮
漼时宜包扎好了手走出军帐时,不见漼若兰,一问之下才知道竟然被送回城了,漼时宜看了成喜一眼,成喜了然地点点头,立刻也准备回府中去。
临走时,漼时宜低声交代了句:“只管看仔细了,做什么别拦着她。”
成喜点点头,飞快离去了。
赵腾派来监视刘子行的四个死士被拦在了军帐前,直到周生辰和刘子行巡视军营回来,二人面色寻常,可所有人都心知肚明,刘子行此番前来,想说的、要说的话,都已经在这短暂的脱离监视的小半个时辰中说完了。
死士们互相对视了一眼,心中想着回去该如何复命。
刘子行代陛下来犒赏王军平叛有功,当晚军中大宴,往事一幕幕撞击着漼时宜的脑海,当周生辰举起酒杯时,当那句“国土之上再无百里硝烟,人间炊烟不断千里绵延”响彻整个军营时,漼时宜的目光不由自主地看向刘子行。
烈士血,忠骨魂,本该是万世景仰,却被手握权柄的他将一副反叛大旗强行塞进了历史的缝隙中。
自此,一代忠臣污名百世,万人唾骂。
刘子行忽觉一道视线冷冷地盯着自己,环顾四周,却并未发现有何异样,不远处的漼时宜,坐在席间,正在笑盈盈地同一个看起来年纪不大的男孩子说话,那孩子看起来似是有眼疾,漼时宜不时地为他布菜。
难道,又是错觉。
一阵风来,刘子行拢了下身上的狐裘,轻咳了起来。
“殿下……”一旁的內侍欲言又止,他心疼殿下的身体,在这寒风中苦苦支撑。
“太子殿下身体不适?”周生辰道。
“谢皇叔关怀,子行自幼体弱,易受风寒。”刘子行说着,又咳了起来,“皇叔,子行失礼,先行告退了。”
周生辰莫有不允,唤人将刘子行送回帐中休息。
刘子行一走,众人不必拘谨,席间的气氛很快轻松起来,漼时宜不停地朝着远处张望。
“十一在看什么?”凤俏凑过来,也朝着漼时宜视线的方向望去,什么也没看到。
“我在看,宏姐姐和我哥哥是不是该回来了。”
“他们从寿阳出发,倒是也快了,不是今晚就是明早,一准儿该到了。”凤俏算了一下路程,又笑道,“没想到你虽没去过寿阳,对路程脚力倒是清楚。”
“谢云哥哥告诉我的。”漼时宜笑笑。
“嘿,那不就是吗,说着就到了!”凤俏一指,漼风和宏晓誉的身影已经风尘仆仆地出现在了视野中。
“三哥!”漼时宜站起身来,漼风已经飞奔而来,抱起她转了个圈放下,这才仔细看了,“我们家小十一长大了,变成大姑娘了。”
“三哥也长大了,阿娘前些日子还念叨着三哥该娶妻了呢!”漼时宜笑道,边说边看了宏晓誉一眼。
“小丫头,学会拿哥哥打趣了。”漼风点了一下漼时宜的额头。
宴席有了漼风和宏晓誉的归来更热闹了一些,漼时宜特地拉着宏晓誉在自己身边坐下。
酒过几巡,宏晓誉道:“这一路走来,常听到几段话,弟子特地背下来,想念给师父听。”
“什么话?”弟子齐聚,周生辰心情不错。
漼时宜心中突地一跳,宏晓誉已经站了起来。
“美人骨,世间罕见……”
“啊——”漼时宜惊呼了一声,一盏热汤淋了满手。
“十一!”宏晓誉话只说了一半,忙去看漼时宜的手,滚烫的肉汤淋过手背,一片红肿。
“怎么了?”
耳边男子声音乍响,竟然是周生辰走了过来。
“不小心烫到了。”漼时宜皱眉道。
“我带十一去包扎。”漼风急道。
“宏姐姐带我去吧。”漼时宜扯了扯宏晓誉的袖子。
“晓誉,你带她去吧。”周生辰看着漼时宜的手,偏巧还是扎过的那只,“让军医好好看看,上午才受过伤。”
“是,师父放心。”宏晓誉领命,带着漼时宜下去了。
漼时宜走出几步,悄悄地回过头去,望向周生辰。
未料到,他竟也在望着她。
一见她回头,周生辰不动声色地挪开了目光。
月色下,他俊逸如谪仙,这便是宏晓誉要说却没能说完的美人骨。
美人骨,世间罕见,有骨者而未有皮,有皮者而未有骨,而小南辰王是这世上唯一一个兼有骨相和皮相的人,稀有之,甚于帝王骨。
就是这句话,让皇室讳莫如深,让刘子行忌惮不已,让周生辰被生生剔骨。
漼时宜的呼吸凝了一瞬,那种熟悉的心痛感又涌了上来。
“十一,疼得厉害吗?”宏晓誉见漼时宜脸色不好,忙问道。
“宏姐姐,太子和随侍如今都在军中,宏姐姐刚刚回来,还没有见到吧。”漼时宜摇了摇头,表示自己没事。
“太子竟然来了军中。”宏晓誉吃了一惊,想起方才自己要说的话,竟有一丝丝的后怕,美人骨比帝王骨稀有这等大不敬之言,还好没有说出口来。
待漼时宜再次处置好伤,军中宴席已经散了,宏晓誉拎了两只烧鸡,说未尽兴,拉着漼时宜还要再找漼风将军喝上几杯,漼时宜自然不会去当一盏古代油灯,推说自己累了先回去休息,绕开宏晓誉往伙房去了。
远远地看着周生辰在灶台前坐着,漼时宜停住了脚步。
在她的记忆中,周生辰的背影始终的笔直的、孤寂的。
就像他短暂而清冷的一生,无妻无子,无牵无挂,无欲无求。
哪怕他将她放在心里,也从来没有开口说过一个字,就像曾经送嫁的路上,他说过的:怕她会更难过。
她的难过,他一直都懂。
他的难过,却被他咽下。
“躲在那里做什么?”周生辰突然出声,将漼时宜的思绪拉回眼前。
“我来请罪。”她一边小声说,一边走到了周生辰面前。
“请什么罪?”周生辰今晚多饮了些酒,身周散发着阵阵酒香。
“我明知军纪严明,还是将表姐带进了军营。”漼时宜低头道。
她倒很少在自己面前表现得这般委委屈屈,周生辰笑了笑,“坐。”
漼时宜依言坐下,与周生辰四目相对。
“是太子带她一同来的,你怎么拦。”
“殿下不怪罪就好。”漼时宜望着周生辰,展颜一笑。
火焰跳动,簇簇燎原,女子的笑颜宛如绽放于星河原野的一束星光,散落在心上,惹得心脏猛地一跳,刹那间不堪重负。
周生辰突然垂下了眼眸。
伸手取了一只碗,斟满了酒,拈了几粒花椒撒进去,递给漼时宜。
“来,花椒酒。”
漼时宜接过酒碗,看着周生辰,“只有我喝,殿下不喝吗?”
“好,我陪你。”周生辰给自己也斟了一碗,与漼时宜的酒碗碰了碰,“屠苏辞旧,花椒迎新,提前过年了。”
说罢一饮而尽,却发现漼时宜端着酒碗在发呆。
“怎么了?怕醉?”
漼时宜笑着摇摇头,闭上眼睛,似在祈愿,然后才端起碗来,仰头饮了。
她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落在周生辰的眼底。
“借着殿下的这碗酒,许个新岁心愿。”漼时宜的笑容始终挂在脸上,接过周生辰手中的空碗,连同自己的,一起斟满。
“新岁心愿……”周生辰低声重复着,若有所思。
“殿下从不祈愿吧,”漼时宜望着他,“那我把我的愿望给殿下好了。”
“嗯?”周生辰不解。
“我许的愿望就是,希望殿下和王府中的所有人,平平顺顺,岁岁年年。”
周生辰看着她,良久,才缓缓开口,一字一字轻声道:“甚好,多谢。”
“不用谢。”漼时宜将满斟的酒碗放在周生辰手中,用自己的去碰了碰,然后喝尽。
见她酒兴正浓,周生辰便陪了几杯,三碗酒下肚,漼时宜托着红扑扑的小脸,醉眼迷离地看着他,她此刻没了话,只管看着他,看着看着,便又去拿那酒坛,被周生辰拦了下来。
“你醉了,莫要再喝了。”
“你怎知我醉了,我看你才醉了。”漼时宜皱着眉头看他,嘟起小嘴,努力坐直摇摇晃晃的身体。
还说没醉,连殿下都不叫,直接变成“你”了。
周生辰嘴角噙着笑,“好,是我醉了,我不胜酒力,十一手下留情吧。”
“我才不,”漼时宜摇摇头,一个重心不稳,朝前倾了倾,周生辰连忙伸手去扶,她晃来晃去又坐了回去,“王军好不容易才回来,我……我好不容易才见到……你。”
她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几不可闻。
“见到谁?”周生辰没有听清楚。
“可是……又不在王府过年……我……不开心……”漼时宜说着,方才还堆着笑的小脸垮了下来。
周生辰不知道漼时宜说的究竟是谁,一时之间不知如何回答,只见她又伸手去够方才自己拿走的酒坛,他放得离她远了些,她倾身伸臂依旧够不到,原本摇摇晃晃的身子,脚下一个不稳,猛地一歪——
少女柔软的身子,伏在了周生辰的腿上,已经醉得不甚清楚的漼时宜,嘴里嘀咕了一句什么,竟在周生辰的腿上蹭了蹭,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睡着了。
周生辰看着自己腿上的姑娘,再度石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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