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无中生友
不知白越被葬在哪里了，想必也不会在龙族陵墓。毕竟，在现在的龙族记忆中，根本就没存在过这名族长。
车内一片沉默，外面下起了大雨，风毓将雨刷器打到最大，汽车飞驰着冲开沉重的雨幕。
卫忍冬悄悄瞥了一眼直视着前方的风毓，对方紧锁眉头，一看就知道发生了什么棘手的事，但他实在是雾里看花，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他经常会有这样的感觉，风毓看似什么事都不背着他，但并不怎么解释事情的前因后果。
自己就像是个局外人，但既然对方不邀请，那么他也不主动，于是双方僵持在一个亲密和疏远的边界上，那些未知就横亘在能看到却触及不到的中央。
卫忍冬和风毓的这种不远不近关系看似不必费心，但是由于没什么深刻的羁绊，所以格外脆弱。也许对其他人来说，这种不必费心经营的关系求之不得，但对于两个低头不见抬头见，且有一层师徒关系的人来说，这种关系就过于疏离了。
还是风毓先说的话，他主动提起自己的身世：“其实，我跟乌泠算是堂兄弟。”
卫忍冬内心一震，但还是强装镇定地点了点头，虽然从门卫对他称呼为“您”就能猜到风毓的地位不会低，但听到这个消息还是吓了一跳。
风毓自嘲地笑了笑，继续说：“我父亲是乌泠父亲的弟弟，和一个人类女子相爱后生下了我，所以，我其实是个半妖，不算真正的妖怪。”
“我父母隐居了将近十年，生活一直都风平浪静，但是龙族向来对自己的血脉相当执着，当然不可能放任父亲一直带着我在外界生活，所以……”
他停顿了一会儿，想必是那段记忆令他十分痛苦：“父亲陨落之后我和母亲就被他们找到了。他们把我带回了龙族，但是由于我只是半妖，所以身边的人虽然敬我是个公子，但私下里其实是鄙薄我的。”
“乌泠更是视我为眼中钉、肉中刺，十分瞧不起我，对外并不承认我是他的堂弟，还经常找我的茬。”
卫忍冬一时不知道说什么才好，风毓就这么轻描淡写地说出了自己的身世，似乎并不在乎半妖的身份。
他能感觉到风毓对自己还算真诚，甚至愿意把这样不好的回忆说出来，可是他的内心实在是太矛盾了，对方贴身戴着的宝石吊坠就像是个炸弹，时刻提醒自己不要放松警惕。
他现在恨极了自己的笨嘴笨舌，如果是花朔，此时一定能说出点什么让气氛轻松起来，可是自己也就只能干巴巴地说一句：“没事，都过去了。”
“是啊，都过去了。”风毓感慨道。雨势小了下来，远方的天边出现了一道彩虹。
他的生活分成了四个阶段，第一阶段是和父母在一起，无忧无虑的童年；第二阶段是回到龙族，备受耻辱的黑暗；之后便是遇到花望，找到心之所向的少年和青年时代；而后就是长达千年的寒冬，在形形色色的人和妖之间行走，边缘化地消耗自己漫长的生命。
而现在，卫忍冬的出现似乎是风毓苍白寒冬中的一杯温水。寡淡却又有一丝甘甜，倒映出花望的影子。
而他的出现到底意味着什么，风毓也不知道，他现在能感觉到的就是自己并不排斥卫忍冬，还能从两人不尴不尬的相处中，依稀看到自己当年刚认识花望时的情形。
可是，他真的是花望吗？
不太可能吧……
汽车汇入车流，他们已经完全脱离了妖界，卫忍冬忍不住回头看去，高速公路口和之前没什么区别，但是他已经知道那里其实可以通往别处。
卫忍冬转头看向风毓：“下一步怎么做？想要弄清龙族内部出了什么事，是不是需要找白礼？”
风毓点了点头：“不错，但这件事实在是太诡异了。我还没听说过有什么幻术可以让整个龙族都受到迷惑……这件事的幕后黑手估计就是锦葵背后的人，不过，到底是什么样的人才能篡改龙类的记忆？”
卫忍冬对大妖之间的力量强弱并不了解，但是听风毓的语气就能知道这件事有多严重，但是他们目前掌握的信息太少，而且这件事透露着一股违和感。
“那个，我有个问题，”卫忍冬也不禁皱起了眉头，“这个幕后之人一定是在谋划什么，锦葵之前提到了‘太子’，妖怪要团结起来之类的……估计他的目的一定跟统一妖怪，扭转妖怪和人类的关系有关。”
“但是为什么会选择篡改龙族的记忆呢？龙族是有什么特殊之处吗？明明有那么多种大妖，最终却选择了龙族。明明龙族数量很少吧。”
“我也在想这件事，那幕后之人显然是有目的的，但龙族并不是最好的选择，”风毓说，“龙族灵力强大，看似宽容实则极为重视血统，是大妖里面最传统又高傲的一支……实在是快难啃的骨头，而且近百年已经式微了。不过话说回来，大妖的数量整体都在减少，别的族群也没比龙族好到哪去。”
卫忍冬不免有些唏嘘，在他的印象里，大妖一直都是遥不可及的存在，但听风毓说后，却感觉他们有一丝可悲。同个体力量薄弱但是团结一致的人类相比，妖怪实在是过于孤傲，今天的境地也算是必然的结果。
“你打算怎么办？龙族这件事必须得查清吧。”
风毓点头：“这件事已经不再是龙族内部的事了，我们是一定要介入的，但现在还不能确认这件事关乎人类和妖怪的关系，所以surveillance并不会给我们提供正面的帮助。”
卫忍冬皱着眉沉默了一会儿，暗骂surveillance不作为。然后问道：“那我们是不是要去找白礼？也许从她那里还能知道些东西，毕竟，她的记忆似乎没出现问题。”
楚鹤笙推开餐厅的门，黄铜风铃随着她的动作发出清脆的撞击声，古色古香的小店里光线有点暗淡。
店里没什么客人，她又看了看手机上的地址，确定自己没有来错地方，正当她犹豫要不要给楚鹤萧打个电话时，老板出来了。
“欢迎光临，请问是一位吗？”
楚鹤笙摆了摆手，说：“不是，我来找人，有位挺高的年轻人来过吗？”
老板指了指角落处靠窗的位置：“喏，在那儿呢。”
楚鹤笙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只见楚鹤萧正双眼放空地看向外面，仿佛隐匿进了黑暗里。楚鹤笙走了过去，坐到他的身边，觉得自己的哥哥似乎和往常不太一样。
“鹤笙来了？抱歉，我光顾着发呆了，”楚鹤萧把视线转向她，顺便把菜单递了过去，“想吃什么随便点，一会儿还有个人要来，不用怕两个人吃不完。”
楚鹤笙打开菜单，猜着一会儿要来的是不是自己认识的人。
估计是和哥哥很熟的朋友吧，不然怎么会让她帮着把菜一起点了？
她一页一页翻过去，直到把每道菜都看了一遍也没点一个，这家店也太贵了，怪不得客人这么少。
似乎知道她在想什么，楚鹤萧说：“没事，想吃什么随便点，不用在意价钱。”
楚鹤笙点了点头，心里的疑惑却更重了。她哥一向勤俭节约，去外面吃饭都用x团代金券，怎么今天说话像是个霸道总裁？
她随便点了几个菜，便开始和楚鹤萧等那位客人，没想到菜都上来了那人还没到。
这家店上菜挺慢的，但就这样那人还是没来。楚鹤萧看了看手表，说：“再过五分钟，她还没到的话，我们就先吃吧。”
楚鹤笙觉得这样不太好，往常她会直接说出来，但今天楚鹤萧身上似乎有一种无形的威压，所以最后她也只是点了点头。
楚鹤萧看着手表的指针，认认真真地计着时。五分钟刚一过完，门口又传来一阵风铃的声响。紧接着传来一阵高跟鞋敲击地板的声音，主人听起来十分着急。
楚鹤笙忍不住回头看向来者，却被对方的脸震惊了，一时之间微笑凝固在脸上。
来者竟然是白礼，她画着精致的妆容，身上的衣服配饰也是精心搭配过的，和在学校里低调的打扮完全不同，整个人的身上都散发着名门大小姐的气息。
对方似乎根本就没看见楚鹤笙，直接坐到了楚鹤萧的对面。
“你迟到了，”楚鹤萧看着白礼，似乎没有看到对方脸上的焦急，很快就收回了目光，“有什么事吃完再说吧，我已经饿了。”
菜肴很可口，但这顿饭却吃得格外压抑沉默，楚鹤萧今天和往常看起来并没什么不同，但是举手投足间却好像多了一种以前没有的压迫感。
白礼并没什么心思吃饭，她近来烦心的事情太多了，根本无暇注意楚鹤萧是否有异样。她吃了几口就把碟子放下了，目光锁定在楚鹤萧的筷子头上。
楚鹤萧被她看得烦了，只好放下筷子，擦了擦嘴角说：“行了，我也吃饱了，你有什么事找我？说吧。”
“不是我的事……是我朋友的事，”白礼目光有点躲闪，支支吾吾起来，似乎在找合适的语言，“我有一个朋友……原本是个大小姐来的，但因为被小人陷害，现在过得很惨，被家人朋友误解不说，还无依无靠的……她想回家揭穿小人的真面目，但势单力薄，根本就无从下手……可是她遇到了一个……熟人，虽然他们之间以前发生过一些矛盾，但我朋友知道这个人挺正直的，如果听说了这个情况大概会愿意帮她一把，但是她也拿不准有他帮忙自己能不能成功……”
楚鹤笙在一旁吃着话梅排骨，听得津津有味，心想看不出来白老师家庭矛盾还挺复杂。她已经脑补出了后妈把原配的女儿扫地出门，原配女儿回家复仇的狗血戏码了。
楚鹤萧静静地听她说完，目光认真，不急不躁地说：“所以你朋友在纠结的是，要不要去找她熟人帮忙。”
白礼点点头，她确实不知道自己应不应该抹开面儿去找风毓，但如果自己不能重回龙族的话，那这损失也太大了。
“要我说，你朋友就应该直接去找熟人帮忙，”楚鹤萧说，“这时候还要什么面子，那面子多少钱一斤啊？就算最后没有达到理想的效果，但情况都会有所改善，说不定还能有重大转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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